那些花儿(年年岁岁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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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童话在天中学门口挡了一辆出租车向远驶去。小左跟在他后面也挡了一辆出租车,并让司机跟着童话那辆。

出租车一路向西,驶过喧嚣的市区,进入行人渐少的郊外。路两边法国梧桐的叶子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偷偷落去,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片在风中飘摇。车窗外的风景不知什么时候就已偷换了季节,由夏天到秋天,再由秋天到冬天。

然而,此刻车内的小左是无暇顾及这些的,他一边胡思乱想着童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边不断小声给自己提醒:要冷静,要冷静!

“再往前走就是坟地了,还要走吗?”司机问小左道。

“要,”小左说,“跟着前面那辆车就行。他不知道童话去墓地干什么,难道是童校长死了?唉,不对,如果童校长死了全校都应该知道的啊。

童话在进墓地的入口处下了车,小左也下了车跟在他后面。小左看着前面走的跌跌撞撞的童话,他的影子被夕阳照的摇摇晃晃。小左不敢想象这么样的甚至刚才创造了一段传奇的人会被什么东西打倒,但童话还是在一块墓碑前倒了下去。

小左在距童话两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向墓碑上面看去,是一位妇人慈祥的笑容——童话的母亲,小左突然想到,之前林宝就有提过童校长去北京给夫人看病的事情。不过如果真是童话的母亲的话,那对童话的打击就太——小左继续向墓碑上看去,妇人的头像下面竟真有童话和童校长的名字。

小左有些不知所措,他想到他上次在四楼教室窗口看到林小诺在旗台边哭泣时就是这样的不知所措。

“你,”小左说,“你不能这样啊!”

童话对小左的话无动于衷,依旧两眼无神的望着前方。

“你知道你有多伟大吗?你刚才取得了年级第一,你创造了天中学的传奇,你不知道同学们有多仰慕你!”小左说,“你和你爸爸的赌打赢了,你现在可以用他给你的经费去实现你的梦想了!还有凌夏,夏姐说不定再过几天就回来了……”

小左把自己能联想到的关于童话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但童话就像一块石头似地纹丝不动坐在墓碑前。

“如果阿姨活着的话,她看到你这样一定会伤心的!”小左说,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冒出这句话。

果然,童话在听到这句话后看了小左一眼,然后抱着吉他失声痛哭起来,一边转过头去把脸贴在墓碑主人的头像上。小左总算松了口气,因为童话总算出了声。小左看了看四周,夕阳已经褪去最后一丝残红,西半边天的云朵成了诡秘的暗红色,路灯把墓地照的阴影驳驳,冷风从四面嗖嗖刮来。

“那还好吧。”小左对童话说。他是想让童话快点走,因为这儿气氛实在是有些恐怖。

童话停下了哭声,但没止住哽咽。他把头转过来,背靠着墓碑,开始弹起吉他。小左也坐了下来,他把背倚在墓碑边缘,这样就能离童话近点——小左怕鬼。

童话的吉他弹得很好听,他一边弹一边嘴中发出呢喃的声音。他的曲调非常的轻柔,就像是母亲唱给婴孩的摇篮曲。突然,小左感觉一股暖流从心底升起,并迅速溢满了全身——他开始觉着自己进入了一个很奇妙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有母亲轻柔的耳语,有太阳暖暖的光线,有凌夏温暖的怀抱,有小乙春天般的笑容,有林小诺安静的脸庞,有胖子肥厚脸上的浅浅酒窝,有宋倩倩画中的小王子,有小时候看过的各种各样童话故事,有夏天绽放的声音——这是一个神奇的季节,脱掉叶子的法国梧桐突然开始发芽,然后迅速吐出嫩叶,叶片上还停留着一颗在朝阳下闪着七色光的露珠。然后那些叶子开始疯长,它们一个劲的发胀,变绿,甚至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最后那些法国梧桐就真的盛放了一个夏天,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子在地上洒下细细碎碎不断闪动着的光点。一阵清风吹来,甚至连空气都是好闻的……这是一个有着所有美好事物的世界。

小左不知在这个世界里停留了多长时间,他醒来时身边的童话已经睡去,他睡得很安详,路灯光下那张脸像是初生婴儿般纯净。

“喂,醒醒!”小左说,一边推了推童话的肩膀,但后者没有丝毫要醒来的意思。

把他背回去!小左不知哪来的勇气做了这个决定。但是回去的路自己又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出租车来时是一路西行的。反正不管啦,先把他背离这再说。

小左把童话扶起来,一手把装吉他的袋子套在自己身上,一手把童话连同他背上的吉他压在自己身上。

一步,两步,三步……小左背着童话很吃力的朝前走着,遇见了红灯就停,遇见了绿灯就行。小左那晚不知用了多长时间,使了多大的力气才把童话背了回去,反正抵达童喜庆办公室时钟表的指针已指向了凌晨两点半,而自己全身上下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浸透了。

回来的路上童话醒来了好几次,每次醒来不到一会就又睡去了。

小左日记:

醒来的几次童话告诉我他的母亲是全世界最伟大的母亲,她永远支持他的个人爱好,即使是他高一退学去流浪时她都没有反对。

他说自己小时候她给她讲了许多美妙动听的童话故事,而他此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将她的那些故事拍成电影,搬上银幕。只可惜她还没有来得及啊看就已离开。

他说这句话时我对他说,她一定会看到的。他听完后笑了笑。

不知为什么,我固执的相信那些死去的人并没有真正离开我们,而只不过是转变了状态,以另一种方式和我们共享着这个世界。当我们思念他们时,他们就会以比光速还快的的速到回到我们身边。

他说她是一个真正热爱生活和生命的人。她在生命的最后一个月里给自己的窗前栽了一株花儿,如今她走了,那花儿却开的火红。

他说他才不会被悲伤打倒呢,因为死亡他会更加勇敢的活着。他要带着凌夏姐环游世界,他要把他的童话拍成电影。

他说很多人不愿意选择相信童话,所以他们与生命中的美好擦肩而过。

他说高考没什么的,只不过是人生的一小步,而更精彩的还在后头呢。

他说未来是充满无限可能和无限希望的,不管现在的现实有多么的现实。

天中学西门口,小左正往出走,他去接凌夏。童话告诉他凌夏下午就回来,让他放学后后先去校门口接她。

天中学门口围了一圈人,貌似是在打群架。小左没有太多注意那些人,直到发现凌夏被他们围在里面。

凌夏烫了卷发,她眼神谨慎的看着围着她的那群人。一个个头不高打扮时髦的黄毛小子迈着轻浮的步子在凌夏面前走来走去,边走边对凌夏道:“哎呦,我说大小姐,您现在可是过大发了,都去了韩国一趟,那既然去了干嘛还回来,是不是想兄弟们啦?”

凌夏:“我两年前就退出了你们的帮会,并且已经交过退会费,现在我跟你们没有任何的瓜葛!”

黄毛小子:“大小姐退出了帮会,自然就和帮会没有任何瓜葛了,可现在问题是帮会散了,你和兄弟们之间的情分总算没有尽吧!”

凌夏:“我说了,我早就跟你们没有什么关系了,你们为什么还要缠着我不放?”

黄毛小子:“什么叫跟我们没关系了?难道大小姐就忍心看着兄弟们受苦受累风餐露宿的,而自己去躲在一边吃香喝辣?”

凌夏:“你们想干什么?”

黄毛小子:“没想干什么,就是想问大小姐借点钱花花。”

凌夏:“你们这是勒索,是要犯罪的!”

“哎呦,大小姐还真是长见识了,都知道这是犯罪了。而且大小姐不光见识长了,就连身体也是愈加成熟了啊。”黄毛小子说,一边伸手去摸凌夏的腰。

“你干什么!不许碰我姐姐!”小左大声道,一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人群,在黄毛小子的手即将触碰到凌夏身体的那一刻将他撞倒在地。

“傻弟弟,”凌夏说,她惊讶于小左竟在这时候出现,“你怎么来了?”

“姐,你没事就好。”小左看着凌夏的眼睛说。

黄毛小子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拍屁股上的土一边道:“哟,英雄救美啊,大小姐你什么时候有弟弟啦?”

凌夏:“你们不要碰他!”

“哟,还真是姐弟情深啊。”黄毛小子说,说完突然一拳向小左砸去。

小左倒地,他用手摸了摸脸,摸到了满把的鲜血,说实话,他这个时候确实是很怕,但不知为什么刚才在人群外边向里冲时没有这样的害怕。

“弟弟你没事吧。”凌夏说,一边迅速蹲下去用袖子给小左擦脸上的鲜血。

“干什么干什么!”声音来自人群外,人群朝向声音的地方裂开一条道,是童喜庆拿着警棍,“你们可看清楚了,这儿可是学校重地,不是你们打群架的地方!”不过看到阵势这么大的人群,童喜庆拿着警棍的手有点发抖,他的心里有点发虚,心想着还是想把局势给僵持着。

小左透过人群裂开的那条道向外望去,林宝正推着自行车从天中学门口出来。当林宝看到小左被这么多人围着时有点惊愕,但又迅即推着自行车原路返回。

童话打着口哨打算下楼,他刚才在教室把自己的书整理了一下。他在三楼楼梯口看到了正在天中学门口发生的一幕,便迅速向事发点赶去。

童话飞奔着下楼,在一楼楼梯口碰见了正推着车子往后门走的林宝。童话用极其鄙视的目光看了林宝一眼,不知道他是去当逃兵,还是去当逃兵。

“让——开!”童喜庆大声喊道,他看到自天中学门口狂奔而出的童话。人童喜庆的话后再次裂开了一条道。

只见童话一只脚轻轻点地,整个身体就腾空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另一只脚精准命中黄毛小子的脸部。

“啊!”黄毛小子大叫一声,一边由于受力过大向后足足摔了米开外,倒地后就双手遮面痛苦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