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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牵手的幸福3

“敬月净素面馆对我来说,不仅仅只是一家面馆,它承载着我所有美好的记忆……它是由我爷爷一手办起来的,后来传给了我父母,然后又由我来继承,所以,它不再是一个冰冷的房子,而是一个充满人性的、温情的家。”说到这,清月突然有一种像春雪一样微凉的哀愁涌上了心头。

小兰想起昨晚给喻君读塞林格的小说《麦田的守望者》时,有这样一句话让她印象很深,主人翁霍尔顿的老师说,一个成熟的人的标志是一个人要为了理想而谦卑地活下去。

清月在她的眼中,就是这么一个人,越是身处逆境,就越是顽强。往往痛苦,会成为她彻悟的契机。

旧历年关,眼看临近了,大批外来打工者纷纷涌向火车站或长途汽车站,准备回家过年。清月拿到图纸后,立即招兵买马,开始大动土木,准备修葺面馆。

“以前人工费只需要一百元一天,现在却要二百元,按照工程进度,全部维修好,至少需要一个月。”喻君一边吃着小兰递过来的苹果切片,一边说道。

“我也劝过清月姐,即使要修,等过了年之后再修也不迟……可她,唉……她有时固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小兰不禁摇了摇头。

“广文怎么说?”喻君想知道广文对这件事的看法。

“广文还能说什么,这方面,他只有尊重清月的想法。”

“对了,听清月说,面馆的招牌也被烧毁了,这该怎么办呀?”

“是呀,当初写招牌的那位书法家,应该早已不在了……”小兰也为难了起来。

“清月需要做的事情真得很多呀!”喻君和小兰一样,皱起了眉头。

“敬月净素面馆”六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出自j区著名书法家余书山之手,但他早已作古,清月为此苦恼了很久。

“据我所知,余书山老先生的孙子余献之现就居住在j区中下塘街,他是s市书法家协会的会员,他擅行草书,兼楷隶书,取历代各名家所长,形成自己余派风格,其书*力跟余书山老先生不分仲伯……”

“真的假的?”清月一边提出疑问,一边暗暗在心里埋下希望的种子。

“当然是真的,我托人好不容易才调查到的。”广文一脸的得意。

“真的太感谢你了……你看这样好不好?明天下午,就明天下午,你陪我上门去拜访这位余献之先生。”

“这有什么问题。”广文自信满满地答道。

转眼他又想,“不过,我们跟他素昧平生,万一被他拒绝了怎么办?”

“不去试一下,怎么知道行不行呢?”清月边说,边望着窗外的星星憧憬起来。

从十里古街的北面入口,步行大约300米,可以见到一幢古色古香的建筑物,原来是“竹刻博物馆”。

j区竹刻是我国工艺品百花园中的一枝奇葩。竹,质地坚韧,身干挺拔,色体优雅,与玉一样,自古以来,文人们一直称它有高尚的德性。早在公元前一千余年,竹就成为古代诗人吟颂的题材,《诗经》中就有“瞻彼其奥,绿竹猗猗”的名句。

“小文,你见过竹子开花吗?”清月指着馆内一大片清幽宁静的竹林问道。

“没有……不过听说,竹子开花后会成片枯死……”虽说生老病死是自天地初开以来恒久不变的自然规律,但面对生死别离,一般人都很难超越,抑或看透。

“我小时候见过竹子开花,还在花中找到了竹米。”

“竹米?”

“把竹米炒熟是可以食用的……”

“什么样的味道?”

“一股淡淡的清香,十分可口,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回味无穷。”

“这样呀……那么竹花是什么样子的?”广文好奇地问道。

“花很小,像洁白的*,凑近一些去闻,有一点淡雅的清香……”清月想起,在她小时候,爷爷曾对她说,古代有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之说。这里所说的竹实就是竹米,也就是说,凤凰只食竹米。

二人边走边谈论着竹花、竹米,再进一步谈到了竹雕。

“‘寒竹之舍’到了,你想好要怎么说了吗?”广文觉得有点紧张。

“没有想好,一切顺其自然吧。”很多事情也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一旦经历了反而更加坦然。所以,清月反倒觉得没有什么可紧张的。

他们走进“寒竹之舍”的大门,只见一位看上去四五十岁男子正在泼墨挥毫。

在来之前,清月大致了解了一下余献之先生的作品。他溯其四代,一门书香,幼承家学,敏而好学,砥砺磨濯,通晓四体,尤擅行草、榜书,观其作品,无一不是精力弥满,雄奇洒脱,时出新意,极具阳刚之气,并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请问两位有何贵干?”余献之先生抬眼问道。

“请问您就是余献之先生?”广文谦谦如君子般问道。

“在下正是!”他徐徐放下毛笔,答道。

“我是荀渊的孙女荀清月,特来拜见余先生!”说完,清月给先生行了一个礼。

“原来是荀老先生的孙女……不敢不敢……”他拱了拱双手,算是还礼。

“余先生,我们今天来贵地,有事相求……”清月小心翼翼地说道。

“如果是来买字,免谈!”他做出了一个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动作。

“余先生,我知道您时间宝贵,但希望能向您借用一点点时间,听我把话说完……”清月见对方并没有阻止,于是继续说道:“敬月净素面馆是我爷爷年轻时开的,一个月前因为附近的上岛咖啡起火,我们家的面馆也跟着遭了殃,整个房屋全被烧毁了,还有您爷爷当年写的招牌也被烧毁了……”

“那又怎样?”余先生反问道。

“我们想请您为我们再写一个招牌,不知……”

“外面会写字的书法家多得去了,为何一定要我来写呢?”

“因为……”因为你是余书山老先生的孙子,但清月没敢说。

“既然面馆对你们如此重要,就应该好好守护不是吗?为什么让它失火了呢?”余先生最看不得现在的年轻人不尊重传统文化,或是对传统文化漫不经心。这世上的东西,往往等到失去时,才想到当初应该要好好珍惜。有时是可以亡羊补牢的,更有时却是失之交臂,最终一失足成千古恨……

“让面馆失火这件事,我确实负有很大的责任,更愧对爷爷……但希望您能给我一次弥补错误的机会……”清完从拎包中取出一包沉甸甸的东西来,“这是竹米,送给您……”

“无功不受禄,无德不受宠。”余先生拒绝道。

“即使您不愿意为我们写招牌,我也要将这包竹米送给您,因为这是我爷爷曾经跟您爷爷之间的约定……”

“有这种事?”余先生一脸的疑惑。

“我爷爷有写日记的习惯,我之前翻看过一些,他当初曾向余老先生承诺过,如果他哪一天买到了竹米,就一定会送给余老先生炒熟的竹米……”

“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余先生接过那包沉甸甸的竹米。

“谢谢您,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清月微笑道。

“三天后,三天后你们再来!”余先生淡然说道。

“谢谢您……谢谢您……”此时此刻,清月的心情就像一下子中了福利彩票所有号码一样激动。

温暖的阳光笼罩着她的全身,她的笑容在阳光下更美。

广文想,我永远无法达到她的高度,无法达到和她相称的那种自然。

清月透过面馆的玻璃窗,看见大门处停了一辆黑色高档轿车。

暮色由车窗折射到孟廷禹的身上,散发出柔和的光。

来这之前,孟廷禹先去了广文的办公室。他第一次跟儿子进行了一番平心静气的交流。

“你怎么看清月这个人?”或许之前的那番对面馆整修的看法,就是为了现在这个话题作辅垫。

“她可以看到我从没想到会看到的景象,但是,她从来没有去强迫过我,按照她的思维模式去思考,甚至不会去暗示我,这些该做,那些不该做,她给予我充分的自由空间,尊重我每一个想法……她让我懂得,如果要去爱一个人,就应该知道该怎样去爱。”广文认真地回答道。

“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她会不会同意?”孟廷禹略有所虑地问道。

“什么想法?”广文的话语中分明透着一丝惶恐。

“正月初五我去了一趟冶父山,在山顶的伏虎寺里,见到了清月的父亲……”

“你怎么又去找他了?”

“我跟他说了一下我的想法,他也没有反对,并让我给你们带一段话,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这样啊……”广文如释重负般吐了一口气。

孟廷禹走进面馆,环顾了一下四周。整个大厅的装饰仍旧简单古朴,并多以原木色为主色调,以红木色为辅。自然色和红木色互相配合,互相辅助,更显和谐与雅致。

每张餐桌的玻璃下,整齐地压着苏格兰格子的桌布,还配以小花等装饰,让人倍感店家的热情与优雅。

孟廷禹连说了两声“蛮好”。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这个周六就可以重新开张了。”清月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孟廷禹深有感触地说道。

清月没有接下话茬,只是专心为孟廷禹沏了一盏碧螺春。

“您请喝茶……”清月定定了心绪,双手端起茶盏递给了孟廷禹。

孟廷禹接过茶盏,掀起盏盖抿了一口茶,说道:“你父亲让我给你们带一句话。”

“我父亲?”自三个月前,通过一次电话之后,他们再无联系,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身体安好?

孟廷禹从西装口袋中取出了一封没有封口的信,放在了餐桌上。

清月拿起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打开一看,果然是父亲的笔迹没错。

“没有播种,何来收获;没有辛劳,何来成功;没有磨难,何来荣耀;没有挫折,何来辉煌。”

对于我近况的问询却没有只言片语,难道父亲他真的看破一切,放下一切了吗?

“我父亲他,过得好不好?”

“他每天准时敲钟上殿,严持戒律,念佛不辍,与出家人无异。”

“哦……那他身体好吗?”

“蛮好的……”孟廷禹又呷了一口茶。

“我刚去了小文的办公室,已经跟他说了,这个月月底,我打算去美国一趟……”说到此,他顿了顿,似乎想在去美国这件事情上就此打止。

“你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我在s市拥有二十五家茶叶专卖店,你经营的那家店业绩最好……所以,我决定,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希望由你负责总公司的一切管理运作……”

“可是,面馆怎么办?”清月觉得他有点强人所难。

“你的能力远远可以管理一家公司,而不应该只局限在这家小小的面馆里。”

“面馆的确不大,但这毕竟是我的家族产业……”

“你不要忘了,这家面馆的法人是我,并不是你。”孟廷禹有点不耐烦地说道。

“是这样没错……如果你执意不想变更法人的话,我觉得有必要通过法律的途径来解决这一问题。”

“既然如此,我问你,如果一定让你在文文和面馆之间做一个选择,你会选什么?”

“不是我选择小文,小文就一定会选择我,而是命运让我们这样选择。”

“既然这样,我同意你们,同意让你们结婚,这是户口簿。”孟廷禹边说边拿出了一本褐色封皮的居民户口簿。

“谢谢您。”清月的心泛起一丝涟漪,原来普天下父母的心都是善良的。

“我已经让步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做出一点让步呢?”孟廷禹和颜悦色地问道。

“什么?”

“帮我打理公司,真的不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