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就是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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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勇敢说喜欢3

舅妈轻叹了一口气,找了一个适合的位子坐了下来。

孟廷禹不愧是个成功的生意人,他很快掌握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他一直信奉“言必行,行必果。”现在,他的第一步,就是先找清月谈判。

“荀小姐,你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所以我们就开门见山地说。”孟廷禹双臂交叉在胸前,俨然一副谈判气势。

听孟廷禹这一番所谓的开场白,清月就已经猜到他接下来将会说什么内容,她淡然地说道:“您请说。”

“荀小姐,你开个价吧。怎样才能放过我儿子?”孟廷禹的语调暗冷而优雅,像英国乡村的绅士。

清月想了想,说:“叔叔,你学过导演对不对?”

孟廷禹瞪了她一眼,“说什么呢?”

“如果您没有学过导演,为什么导起琼瑶戏来这般顺手?”

“怎么说话的,你!”孟廷禹终于还是维持不了那份优雅。

“我和小文之间,并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

“可是我家广文他喜欢你,就凭着这一点,你是不是感到很满足呀?但,你不要太天真了,你好像也过了天真的年纪吧,现在的你应该不会因为一时冲动而谈恋爱吧?事实上我对你的印象很好,你曾经救过我家广文,并教会了他很多东西,这一点我真得很感激……你其实比任何人都知道,你们两个人本就不属于同一个世界。你年纪已经不小了,也要考虑自己的立场,应该趁早找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儿子身上。我家广文他还小,他有远大的理想,美好的未来,而且他将来可以跟比你好上百倍的女生交往,难道仅仅因为只满足你的自私,而去断送他的大好前程吗?”

清月握紧了双手,强忍着泪水,说道:“我了解您的意思,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所想的,你所看到的,都不一定是事实。”

“你们年轻人口口声声说,爱呀,爱的,其实你们当中有几个人真正了解爱情呢?其实爱情是个虚无的东西,就像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被绑架的人质对绑架者产生了感情,你说这种是爱情吗?广文只是一个未成熟的小孩子,这些年在他身上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他只是碰巧在这个时候认识了你,只是想在你这里找些安全感而已,只是暂时找你休息而已。”孟廷禹把话讲到最难听的地步。

清月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她没有半点要怨恨他的意思,如果换作是她,她也会希望自己的儿子以学业为重,将来娶一个年纪相仿、门当户对的女孩。

“请不用再说下去了,您到底想让我怎么做?”清月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她实在不放心把广文一个人留在病房里。

“离开广文,从他的世界消失。”

“等广文伤好了之后,您继续送他去美国念书,我从今往后保证不跟他联系,这样可以吗?”

“这样还不够!他寒暑假还会来找你,这样跟以前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你要我怎么做?这里是我的家,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念书,家族的店也在这里,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

“你的店我会暂时帮你守住,帮你经营好。只要你愿意离开这里,一切都好商量……”

“离开这里,我没有地方可去,我上有老,下有小……这一要求,恕难从命。”

对手比我想像中要强劲得多,看来只好加大筹码或是改变策略。

“你可以不用离开s市,离开j区好了。我在l区有一幢小别墅,还有一家茶叶店,这些都可以给你。”

“我如果不愿意呢?”

“如果你不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我相信你会同意我的方案。”

谈判似乎进入了尾声,孟廷禹貌似是获胜的一方,但他却没有半点喜悦。毕竟此次谈判,他有点胜之不武。弗胜为笑,非大人所为也。

清月走出茶室,躲进茶室后面的竹林中。

竹叶在风中哗哗作响,外面的雨也跟着越下越大。清月忍不住大哭起来,像这样短时间里肆无忌惮地,无后顾之忧地痛快大哭,也许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回。

记得自己在读大一时,哥曾跟她说过这样一句话,真正爱上一个人是痛苦的,无法释怀,也无法克制。

说这句话的哥,最终选择了一种极端的方式,提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的离开,让妈妈从此无法释怀,更无法克制对他的思念,以及深深地自责。

亲人之间的关系,往往像锁链似的一环扣一环。哥的离去,导致母亲忧伤得病,她与病魔奋斗了数月,最终还是撒手人寰,父亲不能接受这一系列的惨痛,选择远走他乡,做一个苦行僧,在淡泊和寂寞中行走。

每个人对不幸的接受方式都不一样,母亲选择折磨自己的身心,直至到死也无法真正摆脱痛苦,父亲选择逃避现实,这样也许可以找到灵魂的安宁。

舅妈晚年丧偶,膝下无子,她总说,知音不再,弦断无人听,这才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尽管如此,她一直积极乐观地面对生活,她曾告诉清月说,人这一辈子需要记住三件事,第一,世上最重要的时刻是现在这一刻;第二,世上最重要的人是现在在你身边守护你的人;第三,世上最重要的事情是为你身边的人,多做点好事,对他有利。

如果我的离开,是为他好,对他有利,我愿意这样做。

原来痛哭一场,可以使人变得清醒。

想到这,清月冲进大雨中,下定决心离开这里。

广文恢复得很快,胃口也还行。只是从那天起,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清月,他整天忧心忡忡的,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压迫着他。

那天傍晚,他的头比往常更痛了,医生也查不出病因。他觉得没有清月的世界,他整个人都像是在浑浑噩噩地活着,没有目标,没有**。

“我和小兰找遍了整个j区,就是找不到她们……”

“舅妈呢?你去她家找过没?”广文拉住喻君的胳臂,喘着粗气问道。

“找过,却早已人走楼空。”

“怎么会?”他似乎还在半梦半醒之间,有几分钟,他双目无神,毫无焦距地看着喻君,也许说是他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凡事都为他人着想的清月居然会无理由地离开了他,去了一个他根本不知道的地方。

这种前所未有的不安感令他窒息。

“你先好好养伤,找人的事就交给我吧。”喻君拍了拍广文的手背,安慰道。

“拜托你尽快找到她,没有她,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广文用力按住自己的头部,试图想缓解一下疼痛感。

“不要这样!你一定要尽快好起来,这样才有精神面对清月……”

“我会的……请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到她,麻烦你们了。”

“千万不要说这些,这本是我们应该做的!对了,有件事……”喻君欲言又止。

“什么事?”

“有件事很奇怪,就是清月的面馆好像转让给别人做了,连小兰都不知道这件事,所以觉得很奇怪……”

“怎么会?这家面馆,清月一直将它视为生命,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意地转让给他人?”广文也跟着疑惑起来。

“她的家,还有她舅妈的家都没有出租给别人,也许她们只是一起出去旅游几天而已。”

“这不像她。”

“也是哦,对了,我和小兰去了悦悦上学的幼儿园。”

“怎么样?”

“清月给她办了转学手续……”

“那转到哪里去了?你打听到了没有?”

“园长也不知道,她问过清月,但清月什么也没有说。”

“那去报警呀!”

“派出所是不会受理这种事情的……”

“那怎么办?”

“应该会有办法的。”

大仲马曾在长篇小说《基督山伯爵》中这样写道:在这个世界上既无所谓幸福也无所谓不幸,只有一种状况和另一种状况的比较,如此而已。只有体验过极度不幸的人,才能品尝到极度的幸福。直至天主垂允为人类揭示未来图景的那一天来到之前。人类的所有智慧都包含这在四个字里面“希望”和“等待”。

被困在医院中休养的广文,只能靠这段话予以安慰。

原来在这个熟悉的世界里,孤零零的只剩下一个自己。

没有她的春天,s市寒冷如北极。

广文抬头看了看天,空气中的湿度如同在蒸桑拿,湿湿的,没有放晴的迹象。

广文决定暂时放弃寻找清月,他说,他坚信自己终有一天可以找到她,在他有能力真正给予她幸福的时候。

他回到缅因州大学继续学习,上课、下课、打工,每天机械地活着。希望和等待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每天晚上他会习惯性打开邮件,空空如也,她不想让他知道一点片羽与吉光,哪怕是一点豹纹不也好么?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他敲打着键盘,给她写信,然后再发送。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的做着同样的事情。

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幕发出的那抹蓝色的光,似乎代表着某种存在。有时他的心头一颤,恍惚间有一种温热的**自眼角滚落,它顺着脸颊一路滑至下颌,孤独地流淌着。

流完这些泪,他的心仿佛感到某种形式的平静。

生活依然在继续,在s市,在缅因州,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拥挤的人群,陌生的脸孔,孤独的灵魂,每个城市都一样。

清月的不辞而别,使他对自己所处的世界产生了怀疑。几乎可以肯定,在某个时刻,他迷失了自己,她在地球的另一端,而他在美国缅因州的夜晚中。

自从她离开之后,他再也没有体验到快乐和安宁。之前,他以为自己大致了解什么是孤独,现在的他才真正意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孤独。她的离开,好似一阵风刮走了他的一切,那份爱,从今以后变成了“曾经”,而这一论断实在是太可怕了,让人无法接受。

喻君说,人生虽说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但同时也充满着希望和等待,而等待的秘诀就是坚信,希望的秘诀就是忍耐。

喻君顺利完成了最后一年的学业,在九月中旬回到了s市,他进入一家美国人开的建筑设计院,很快适应了每周五天朝九晚五的生活。

小兰在一家超市担任食品部课长,工作虽十分繁忙,但每周六全天,她都雷打不动地去s大学读书。因为是自考本科,学习压力当然不容小觑,不但要学习大学英语,还要攻读高等数学。

小兰去读大学原本是喻君同意的事,但很快他就后悔了。

因为他发现他竟然已经被排在自学考后面了。每周六想见她一次,必须要在s大学校门口苦等好几个小时。

有一次,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趁下课休息的间隙,他冲进她所在的教室。

“同学,不介意我坐你旁边吧。”他故意改变声线,说道。

小兰猛然一抬头,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然后一脸疑惑:“你……来干嘛?”

“监督你学习!”他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不用你监督!我会认真学习的!”

“我不信!一定要亲眼确认才行。”

“你还是出去吧,马上要上课了。”

“我旁听总可以吧。”

“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不可以阻止我学习的权利!”

“你小声一点好不好?他们都在回头看我们……”小兰一心想息事宁人,却没料到自己的右手被喻君牢牢地抓住了。

“你放开啦……”小兰轻声用商量的口吻交涉道。

“放开可以,但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快说!”

“让我在这里听课,不许赶我走!”

小兰见老师已经走进了教室,只好说:“真是输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