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歌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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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肖看着我的神情,柔声道,“这里的义工都是各自通过网络得到消息才来的,没人具体组织什么,全国的养老都面临着人手不足,资源不到位的现象,我最初来的时候,这里也很简陋,可我喜欢这里的老人,都是些番禺的老居民,公公婆婆都是热心肠。你也不用担心自己会做什么,可以帮他们洗洗晒晒,也可以陪他们聊天,手艺好的话煮好吃的给老人吃,想到什么做什么,尽你所长吧。”

“这样啊……”我赶紧收刮肠子,想想我可以做什么。

肖拍拍我的手笑,“别紧张,你都没熟悉情况呢,跟着我。”

“哦……”我乖乖点头。

肖牵着我的手,穿过小路进电梯,这里的楼房最高也就六层,电梯在五楼停下,走过长廊,肖带我走进长廊尽头的一间房间,肖在敞开门的房门口停下,敲了三下门道,“张伯,我是高佬,来探望你啊。”

我正等着室内的人应答,肖已经带我走了进去,房间里有位头发花白的老人面对窗外,背对我们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张伯,我是高佬啊,我带女朋友来给你看哦,开心吗?我女朋友很可爱漂亮的,你不看一眼吗?”肖轻拍老人的肩膀说着。

看见老人没一丝反应,我不由赶紧上前,把脸凑到老人眼前,“张伯啊?我叫穆穆,我们认识一下,做个朋友好吗?”

眼前的张伯,尽管老去,可是五官轮廓都让人看着亲切舒服,想必年轻时也很英俊吧,可现在老人的眼里片片茫然,看着让人心疼。

肖看着我笑笑,“穆穆别介意,张伯有帕金森,老年痴呆症。”

“没事,阿伯腿脚没事吧?”我问。

“没事,但他一直习惯这么坐着,除了午休晚睡,他一直不愿出门。”

“为什么呢?”我好奇。

“张伯以前是中学老师,八年前老伴和女儿一家车祸身故,他得了忧郁症,再后来就这样了,不说话也不爱活动和与人交往,医院鉴定他得了帕金森,因为没人照顾,他原单位就把他送来这里了。”

“……”听着肖的话,我的心狠狠地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顺势蹲在张伯膝前,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缓缓滑落。

“伯伯……”我的喉咙又紧又哑。

“穆穆……”肖弯下腰正准备替我抹去眼泪,张伯却缓缓地抬起了手,在我的头顶轻轻抚摸,老人的手特别轻,轻得我甚至感觉不到他的手,老人就这么小心翼翼地抚摸了一下,就把手停在了空中,好像怕惊动我似的,就这么停着。

“伯伯……”我再次哽咽,眼泪流得更凶了。

仿佛是感觉到我伤心的啜泣,老人把手轻轻地在我头上按了一下,像是在安慰我似的,然后就收起了手,握着自己的拳头,握得很用力。

“穆穆,乖……不哭了。”肖也蹲了下来,像哄孩子似的跟我说话。

“来,擦擦眼泪,看你,眼泪鼻涕的“水天一线”啦。”肖掏出纸巾,轻柔地为我拭去眼泪和鼻涕。

泪眼婆娑中看着张伯和肖,听着肖这么哄孩子似的哄我,一阵内疚,天呐,我不是来做义工的吗?怎么反而是让别人围着我转呢?

收拾起心情和眼泪,我带着一汪眼泪笑着对张伯说,“伯伯,我们出去晒太阳好吗?然后我们找人剪一下头发,伯伯头发长了,剪掉好不好?”

看着肖对我摇头,我依然不想放弃,抓着张伯的手,“伯伯……我想晒太阳嘛……陪我好吗?”,“伯伯……你陪我嘛……”,“伯伯……”我就这么抓着张伯的手撒娇兼耍赖似地说。

张伯突然低头,茫然地看看我,我赶紧迎上去一个灿烂的笑脸,继续我的撒娇攻势。

忽然张伯回身缓缓指了指门外,我开心地一跃而起,我知道,我成功了!

这样的喜悦,甚至超过了上次拍摄的成功,而且,这种开心,是言语无法形容的……

都市的喧嚣常常让人遗忘了真实善良的自己,所以偶尔观照一下我们自己的内心吧,让他清静安详。

张伯并没有如我期待搬地到院落里去散步,当我陪他步出房门,他就在廊前停了下来,不肯向外半步。

看着我施尽百宝也无法劝动张伯,肖拍着我的背安慰我,“穆穆,没关系的,能走到这里,张伯已经很努力了,你别急,慢慢来吧?”

我贼心不死地再赖了张伯一会儿,终以失败告终,唯有陪张伯在走廊里坐了下来。

张伯的眼睛并没有看楼下的风景,而是迷惘地看着天空中的远方,就这么看着,一动不动。

“伯伯,你快看,楼下有莲花池,还有凉亭哦,莲池里面有鲤鱼呢!你看嘛……”我拉着张伯继续撒娇。

肖温和地看了看张伯,“伯,高佬帮你去找人剪头发,你乖乖坐着。”说完对着我指指楼下,我赶紧点头示意他放心。

看着张伯对身边的事情没任何表示,我就开始喋喋不休地唠叨这,唠叨那,简直就像我那唠叨老爸上身一样,连我自己都觉得呱噪……

牵着张伯的手,我把自己从小到大的趣事狠狠地讲了个遍,张伯开始时对我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可当我说我的老爸和老妈都是值得我尊敬的教师,他们如何疼爱关心我时,张伯迷茫的双眼开始有了丝丝色彩。

我就这么喋喋不休地讲着,依偎在老人的身边,直到被肖的轻笑声打断,我才知道肖已经回来了。

没过一会儿,一位胖胖的阿姨就在爽朗的笑声里走了过来,那真是人未到声先闻,中气十足。

“黄姨好。”肖熟络地和阿姨打招呼。

“哇,高佬又来啦,哈哈,好!”黄姨大声笑着招呼。

“麻烦黄姨了,另外介绍一下,我女朋友。”肖伸手示意我向黄姨自我介绍。

“呃,客气什么,不麻烦,不麻烦。哗!难得咯,长得这么漂亮,高佬好福气啦!”黄姨大大咧咧地看着我上下打量。

“黄姨好,叫我阿穆可以了。”我轻笑着,由衷地喜欢这位爽朗的阿姨。

“啊?阿“木”?不会啊,看着很精灵啊。”黄姨诧异。

“黄姨,穆桂英的“穆”。”肖替我解释。

“哈哈,阿穆别介意啦,黄姨是“老懵懂”老糊涂啦。”

“没事啦,黄姨不用介意的。”被黄姨的爽朗所感染,我耸肩直笑。

黄姨拿着电动剃发刀,那动作和剪刀手爱德华绝对有得一拼,三下五除二就把张伯的一头乱发剪出了型,“可以啦,靓仔,你看孩子们对你多好,笑一下啦。”

听着黄姨这么称呼张伯,我“噗”的一声笑,黄姨也笑道,“年纪大的人,性格反而会变得像孩子,要哄的。”

看着爽朗的黄姨,感受着她的细致善良,我的心瞬间柔软。

“张伯,我们回房间,高佬帮你洗白白哈。”肖一边替张伯掸去肩上的碎发,一边想扶老人回房。

谁知张伯不肯,扶着凳子不肯起来,然后孩子气地瞥着我努嘴,这让我着实汗了一把,原来张伯想让我帮他洗澡呢。

“啊?我啊……”我满脸通红兼尴尬。

“不可以啦,人家还是女孩子,你乖乖听高佬话啦!”黄姨大声地替我圆场。

张伯呆呆地看着我,一脸的不舍,我的心“砰”然一动,急忙说,“伯伯,我不走,你让高佬和你洗澡,我收拾房间,好吗?我保证不走,你放心。”

听着我的话,张伯虽然犹豫,但还是缓缓站了起来,由肖搀扶着回了房间。

“我还要去下一个人那里,你们忙啦,告诉高佬,走的时候去饭堂一下,我做了番薯饼,留了给他,让他记得拿,你也要吃啊,养胃通气好东西哦。”黄姨笑着和我握手告别,临行还交待了一大堆话。

看着黄姨的背影,我的心热乎乎的,这里的人和这里的笑容,让我觉得这个周末我过得好快乐。

施爱予人,心有余馨。相爱的人亦是如此,真诚地为对方付出,对方幸福自己才会觉得快乐绵长。

在忙忙碌碌中,时间很快到了中午,肖帮张伯洗了个澡,就和我一起把张伯晒在六楼天台上的衣物收拾认领回房。

“穆,累了吧?肚子饿吗?”肖体贴地问。

“不累,我还没那么娇弱啦。”我憨笑着挥了挥右胳膊,显示一下根本不存在的“肌肉”。

“好,知道你厉害。处理好事情,我请穆穆吃大餐吧。”肖笑着拍我的“肌肉”。

“不用啦,就在饭堂吃吧,黄姨还说留了番薯饼给你呢。”

“这里的饭菜很简单的,老人都不可以吃太咸,按营养师的要求,很清淡,口味你可能不习惯。”肖看着我犹豫了一下。

“没事,老人们都能吃,我也可以啊。怎么,你不习惯吃这里的饭菜吗?”我好奇地反问。

“不,我每次来都和大家一起吃饭堂,是怕你不习惯。”肖说着他的顾虑,“再说,第一次和女朋友正式拍拖,想你吃好点。”肖摸着脑袋傻笑起来。

我很喜欢看着这个时候的肖,没有商场上的叱咤一时,没有商人的精明强势,没有老谋深算的计较,没有海归的骄傲,只是一个单纯的男生。

看着我深深眷恋的目光,肖抬手轻抚了一下我的脸颊,“我真是拣到大宝贝了。”

“嗯?”我呆,怎么转话题了?

“穆穆,谢谢你。”肖的眼睛里泛着缕缕温柔。

“什么?”我一脸疑问。

“你的感情,让我惭愧……”肖说着话停顿了一下,“我怕有一天,你发现我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就会不愿留在我身边。”

“大傻瓜!”我冲着肖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嗯?”这次轮到肖眼带迷惑。

“我知道人无完人啊……”我笑,“再说,每个人的脸上都有好多张面具,有时候面具带得久了,你就会忘记自己的真面目是什么。”我凝起笑容,看着肖的眼睛。

“我喜欢在我面前不戴面具的你,你真诚的笑容越多,我就越喜欢。”我忍不住轻叹一声低头,“所以拜托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放下所有的包袱吧,做回你自己。”

想了一想,再度仰脸看肖时,我给了他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要你幸福,这是做女朋友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