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思念会有极致
遇到心心的时候她带着一个孩子。她曾说她不要结婚，然后有一个孩子自己养着安安静静地生活。可是我觉得这对孩子不公平。我记得在学校门口有一个卖东西的阿姨，大冬天的时候她带着孩子出来摆摊，那个孩子的脸红红的。当时我说这阿姨怎么这么冷还把孩子带出来。楚楚说这就是社会和现实。狸狸问：“你怎么知道是阿姨带她出来的呢怎么不是他自己非要找妈妈呢？”当时我特别佩服狸狸。
心心说：“沐沐，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我看着她怀中的孩子。
“我没有结婚。”心心看着我，“沐沐，记得我说过得话吗？我做到了。”
“心心。”我看着她。
“呵呵，我求不到那么真的感情，所以我宁可不要。太珍贵太美好，我求不来。”心心说，然后吻了吻孩子的小脸颊。然后我笑了，“你喜欢就好。”其实很多事情并非只是喜欢就可以的，在现实面前我们总是那么无力。
心心走进人海，我的路人甲乙丙丁，我该用什么纪念我们的相遇呢？然而谁又来纪念我呢？我不知道我还在谁的记忆里。
背过的诗句已经忘记，有过的经历却还刻骨铭心。那些陪着我一季的青春的人们，我多想让时光定格停在最美好最珍贵易逝的年华，然后我们也不必有那么多无奈和痛苦要承担。照片上如水的女子清澈美好地被尘封。许愿瓶在深深的土地里沉睡，我想，如果我叫醒它们，那么他们会不会跟着一起回来呢？
这个城市在下雨的时候我正蜷缩在被子里。外面雷鸣电闪，我忽然很害怕。一道一道闪电在天空划开裂缝，响彻的雷声让我不知所措。天未亮的时候沈澈打来电话：“沐沐，睡了吗？”
“没有，我害怕。”我说。
“一个人么？”
“嗯，天就要亮了。”我说然后我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给爸爸打电话，说这座城市快要被大雨淹没了的时候，爸爸说他那里阳光很好，如果淹没了就让我游回去找他。我说好。
雨还在下，我喜欢窝在自己的家里，然后在下雨天安静地听着雨水落地的声音。不知道它们离开天空的时候有没有一丝眷恋。白天的时候闪电的光芒没有那么亮。我想起被风吹跑的花纸伞，妈妈离去的那一年的雨水也这么大。晚上爸爸醉着却还要喝酒，我就撑着伞去商店，回来的时候雨水更大了，然后整个世界都是黑乎乎的。小小的我撑着伞几乎要被风吹跑了。那时候我想，如果大风可以把我刮走多好，刮到我不知道的地方，然后我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活着呢？会不会遇到那么多人，经历那么多事呢？或者会不会有人找到我，然后说：“走吧，跟我回家。”于是我可以安心地把手放在他的掌心，跟着他朝家的方向走去。窗外的雨打湿了玻璃，一朵一朵的花伞在地面上穿行。我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想起和夏炎撑着伞走过的路，不说再见时多舍不得再见？我想我终究还是舍不得的。茉茉说‘不舍怎会得？’可是舍弃了就会得到么？我们依旧是那些无知的孩子，睁着眼睛问自己也问别人，可是没有人告诉我们答案，所以我们只能一步一步去探索去寻找。
晚上的时候，依旧是大雨滂沱。我看着渐渐渐渐黑下来的天空。很害怕像昨晚那样的雷声。我蜷缩在被子里抱着自己，那些无止境的黑暗朝我涌过来。我的恐慌无处可藏。我记得在恐怖屋里和妖妖一起听过的故事，那么清晰。那时候我拉着妖妖说不怕，可是真的不怕么？有一个人陪在身边始终是好的。那种孤独会瞬间被驱散。妖妖拉着我的时候我也在害怕，却还要假装淡定。整间屋子伸手不见五指，耳机里的音响的效应配上人类奇特的想象力，我终究还是拉着妖妖在故事开始讲的五分钟之后逃了出来。重见光明的感觉真好。就像现在一样，我打开灯，可是却依然在恐慌着。慌乱中我拨通的是沈澈的号码。
“你在哪里？我，我害怕。”我颤抖着说。外面的雷声还在响，划破整个夜空的寂静。
“你在家吗？”沈澈问。
“嗯。我，需要有人陪着。”我说。
“沐沐，等我。我马上到。”沈澈说完就挂掉电话。
我起身趴在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夜和哗哗的雨，还有不断传来的雷声以及忽明忽暗的闪电。我想沈澈是会来的，忽然间觉得很安心。
没多久，沈澈就到了，我开门的时候看到他被雨水打湿的衣服看着他：“沈澈。”
“沐沐，我来了。”沈澈看着我微笑。
我把他带进屋，端上一杯茶。静静地坐着。
“沐沐，我很开心你能想到我，在你需要的时候。只要你开口，千山万水我都会来。”沈澈没有喝茶。
“冷吗？
这么晚...”
“没事的，沐沐。你去睡吧，我守着你。”
“不要，睡着会做梦，做梦会惊醒，醒来的时候空无一人。”我说。
“我在。”沈澈看着我，“沐沐。”
“我已经见过夏炎了。沈澈，你说，我哪里有那么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对我好？为什么对我好的人最后都消失了呢？”我问。
“沐沐，其实它们一直都在的，一直都属于你。你知道么？当你第一次和我谈话的时候聊的是什么？”
“什么？”
“你和夏炎的故事，以及你的过去的一小段经历。”
“哦？”
“沐沐，我们合奏曲，唱过的歌，说过的并不多的话语，我都记得。我不知道从第几次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我知道。”我笑了，“听我说。”
“你知道什么？”
“沐天都告诉我了，我们的每一次遇见，还有我随便的一句话就可以让你为我拼命。沈澈。”我看着他，“我们玩一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规则是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怎么样呢？”
“满世界找你。”沈澈想都没想就回答。
“如果你能找到我，我就跟你走。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我说。
“我宁可你像现在这样安稳地一个人生活在我的视线里。”沈澈认真地说。
我记得我们高中的一个代课老师，追他的女朋友追了八年。绯绯那时候说都快赶上抗美援朝了，哦不，是快赶上八年抗战了。我和楚楚在一旁说：“都追了八年啊？”茉茉说，据说他有一份很好的工作，为了他女朋友而来我们学校做了教师，而且他锲而不舍地继续追着，据说快要追到了呢。狸狸笑了说，那就祝我们老师早日告别单身。
“哦。”我说。
“去休息吧，女孩子熬夜不好。”沈澈看着我的眼睛说，“沐沐，有我在。”
我不知道沈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是醒来的时候依旧是空荡荡的房间，有时候我会开着最大的音量一个人在屋子里乱跑。拉着房子的手，吵吵闹闹。我是一个寂寞的孩子，越长大这种寂寞和孤独就会越清晰。
我不喜欢打电话，尤其是晚上，我觉得只听得到声音却看不到人很可怕，我怕听到那种虚无缥缈的声音，也害怕挂掉电话后的失落。自己看着电视剧傻傻地哭着笑着。然后一个人安静地在变化。我看着各个时段的旧照片，每一张都不一样。不知道如果我见到它们还会不会认出它们。我在讲一个故事，一个没有开头没有结尾的故事，自言自语地讲给自己听，然后天就亮了。
记不清开始和结局的样子，那些经历在时光中升华慢慢酿成纯香，一缕一缕飘过我已经逝去的青春，飘过我的身旁，我留不住所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消失。
从一座城到另一座城，那些繁华的下面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是孤独地路过，然后没有印象地消失。我来过的痕迹像风一样轻飘飘地，离开的时候城市还在沉睡。万家灯火也熄灭了光华。只剩璀璨的繁星。有时候我会想把天空的星星摘下来串成一个手链，闪烁着独特的光，这样属于我的那个人便一眼可以看到我。可是摘下来的星星是不是就会在天空上留下一个漏洞呢？
童话里说，每个人都是天上的一颗星，当他们的生命走完了进程的时候，属于他的那颗星就会坠落，然后他会变成星星挂在天空中守护者他爱的人。所以每次我想起他们的时候就会抬头仰望天空，只是这个姿势太寂寞了，把我所有的寂寞释放，看起来那么苍凉。
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爸爸在忙碌着，我问：“有人来么？怎么材料准备得这么充分？”
“今天甜甜来，你也回来了。咱们一起吃个饭。”爸爸笑着。
“哦，她来了。”我自言自语着。
没多久，门铃就响了。我开门看到她穿着纯白的上衣和黑色的短裙，很漂亮。
我说：“来了？里边请。”
“呵呵。”她笑了笑走了进来。
爸爸说：“快坐，沐沐，你们先聊着，爸爸把饭端上来。”
我说我去，爸爸把我拦了下来。
“还好么？”我问。
“你呢？”她笑了笑。
“要不以后你就住下吧，也顺便帮我照顾我爸。”
“都说是你爸爸了，为什么要由我来照顾？”
“呵呵，好吧。你最近忙些什么？”我笑了。
“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准备安心地生活。”甜甜看着我，表情淡淡的。我猜不出她的心思。
“你和帆？”
“我们互不相欠，各
自安好。”
“甜甜，你说最初爱过的人是不是会一辈子记忆深刻？即使是最后都没有在一起。”我问她。
“是啊。没有谁会忘记爱的第一课。沐沐，你需要记住的人太多。”
“你不也一样么？”我看着她反问。
“呵呵。”她笑了笑，“是啊，我们都一样。我不能否认我的青春里有你的痕迹，也不能否认记忆里有你的气息。”
“那么以后呢？以后遇见太多人，经历太多事之后会不会都忘记了呢？”我问她。
“记得那次自习课咱们偷看小说吗？上面说‘忘记，是思念的极致。’”
“记得。冰舞走之后这句话我记忆犹新。”我说。
“来，吃饭了。”爸爸说。
“叔叔，你做的饭看着就好吃。”甜甜很甜地笑了。
我发现那些伤痕在慢慢愈合，只要不去打扰它的生长，也许有一天它会慢慢长得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
这顿饭吃得很安逸，爸爸似乎把对刘阿姨的亏欠全都给了甜甜，而甜甜似乎也是真的和我和平共处了。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饭后，爸爸说：“甜甜，要不你也回来吧，和沐沐一起。叔叔看着也放心些。”
“叔叔，不用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沐沐如果有需要，我也会照顾好她的。”
“好吧，你们说说话吧，沐沐，我不打扰你们了。”爸爸起身回房间了。
“我放下了那些厌恶和过往，沐沐，即使是因为枫我也会放下的。真的，当我终于明白什么是爱的时候。”
“爱，很美好。”我说。
“可是那些美好都与我没有关系。”
“怎么会？每个人都有追求美好的权利，也可以变得美好。”
“沐沐，其实你已经很幸福了。”
“幸福只有在和苦难的对比中才能显现出来。”
“呵呵，沐沐，我们都在成长。关于过往，那是一段永远也回味不完的美好，那是我唯一拥有的一段最初的美好。”甜甜说，“沐沐，你有什么打算呢？”
“我能有什么打算？”我笑了。
“其实平平淡淡也挺好的。能找到一个可以相守的人，平平淡淡走下去也很好。”
“祝你早日找到。”
“你也是。”
甜甜回去了。我们是真的和好了。
放下放不下最后还是放下了，离开不离开最后还是离开了。深爱到不再爱。
我打电话给妖妖，我说：“妖妖，我和甜甜真的和好了，真的。有空咱们一起出来吧。”
“真的？太好了。沐沐，你怎么说服你自己的？”
“你应该问她是怎么说服自己的。”
“不问不问，和好就好，我才不管你们之间的是非曲折呢。”
“那就有空一起出来吧，时间地点都交给你安排了。”
“好的好的。我要睡会了，累死了。沐沐，明天我去找你，咱们再聊哈。”
“恩恩。”
我看着远方，不知道远方在什么地方。我想去远方，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消失。
那些消失的人再没有联系，我没有寻找谁也找不到，断了联系断了回忆，我的那些过客们，我也很想知道如何才能记住我的生命中曾有你存在过的痕迹。
我问了冬眠的蛇它没有听到所以也没有回答，我问了天上的星，它说它也不知道。我问了春天的花夏天的云秋天南飞的大雁，它们说好一有答案就回来告诉我，可是这么久了它们还没有寻觅到，是不是它们已经忘了呢？还是我的问题太难回答呢？
我拿起一个鸡蛋，在上面用铅笔画上笑脸，然后我自己就看着它傻傻地笑，我想起小七在我生日的时候送给我的鸡蛋上用心的画着各种图案，上面写着两个字‘笨蛋’还有两个字‘沐沐’还有画着我们手牵手的模样，我舍不得吃，就放在桌子上，可是在我弯腰拾起橡皮的时候它就落在了地上。我看着那只蛋蛋伤心了好久，小七说我傻。她说她会在明年我生日的时候送给我一个一模一样的，可是明年会是哪一年？
冬天的时候喜欢那些毛茸茸的东西。会买很多我不需要的东西然后把我的房间堆得满满的，看起来很暖和的样子。喜欢在大雪纷飞中漫步，然后可以一回头就可以看见谁。戴上白色的帽子，穿上蓝色的大衣一个人在风雪中走很久，走进流年里的另一端，然后看着每个人的笑脸安静地朝他们微笑。
时光它从不在人间逗留，它告诉我它没有依恋所以才会走得那么决绝凌然，然后我拼命地拉着它不让它走，可是它变幻出各种形状与我擦肩而过。我没来得及辨别它的颜色，它也没有记得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