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世
sat sep 24 06:26:12 cst 2016
屠丁面无表情，静静的坐在一个脏兮兮油腻腻的帏帐隔出来的小间里，手指捏着一把食指大小的刀片，滴溜溜的在一个白萝卜上转着。那刀片明明精钢打造，却薄的透明一般，仿若蝉翼。小隔间里左右坐着两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那是他的徒弟，每人面前堆着一堆蔬菜水果雕刻出来的东西，有猴子，兔子，人物，车船等等，个个惟妙惟肖，生灵活现，仿佛真物的缩小版。
两个徒弟一边整理着，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我们两个只是搭手的，一会儿变成魂魄不要来找我们啊，要找就找师傅，动手的可都是师傅啊。”
屠丁瞥了一眼那俩货，将手里刚刚雕刻好的一个美女扔到一人手里，笑道：“你们这两个欺师灭祖的狗东西！师傅削人无数，早攒了一身煞气，若真有鬼魂，也是找你们这两个好欺负的下手报复。”
接到萝卜美女的徒弟名唤张英，嘿嘿一笑：“徒弟就是开个玩笑，就是真有鬼魂，那肯定是我们两个替您挡着啊，况且这次凌迟的是黄太监，就他做下的恶事，肯定第一时间下地狱的，哪里有时间找我们麻烦。”
张英手里把玩着师傅刚刚扔给他的萝卜美女，眼里色眯眯的，一会儿摸摸小胸脯子，一会儿又摸摸屁股蛋子。别看只是萝卜雕刻成的，水灵灵的一个大美女，除了上面没头发，下面没毛，竟比真的还真，眉眼神情，姿态动作分毫毕现，任是一个男的见了都要流下口水。张英把玩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张开大嘴，咔嚓一声，先咬掉了一条大腿。冬天的萝卜果然够脆，张英自从咬了第一口，嘴里喀蹦喀蹦的声音就没断过。
正从下朝上吃到胸脯子那里，帏帐外响起一个声音：“屠师傅，再有小半个时辰犯人就到了，府尹大人叫您和两位小兄弟先到法场候着。”
“知会了，麻烦徐公公通告了。”屠丁手里的薄刃滴溜溜一转不知道藏在了那里，拍拍两腿站了起来，冲俩徒弟喊道：“好了，都起来，准备干活了。”
得咧，本来那俩大胸脯子张英正舍不得咬呢，这下正好，将“半截美女”朝地上一扔，赶紧站起来撩开帘子：“师傅，您请。”
师徒三人出了小间徐公公还在外面等着，见到屠丁眼前一亮，赶紧凑过去轻轻说道：“屠师傅，当今圣上口谕，让您一定要切足三千六百刀人才能断气。”
“属下明白，辛苦徐公公了。”屠丁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悄悄送到徐公公手上。
徐公公垫了垫，显然非常满意，笑呵呵的道：“那您忙着，杂家去别处看看。”
待徐公公走远，张英嘴巴抽了抽，明显是心疼那锭银子。
屠丁看在眼里拍了张英脑门子一巴掌：“师傅还没心疼，你心疼个屌，徐公公是这次的监斩太监，打点不到，随便一句话递到圣上那里，就是咱们吃不了兜着走的，若要他睁一眼闭一眼，钱还能少了咱们的？”
张英缩着脖子嘿嘿一乐。
这次的罪犯是把持内阁多年的黄太监，这许多年来做下的恶事，简直是罄竹难书，今日午时三刻行刑，从昨天开始就有无数百姓端着碗筷来占位置了，都是为了能生吞黄太监千刀万剐下来的一块肉，以疏解自己心中的仇恨或者拿到亲友坟前去祭奠，安慰冤死之人的亡灵。
上百年不成文的规矩，负责凌迟的刽子手是没有官家给的银子拿的，但是剐下来的肉是可以按片出售的，所以手艺功夫越好的便可以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在这京城重地，百姓的生活还是很不错的，黄太监此人又实在是招人恨，此时奇货可居，多剐下几片肉，送出去的银子也就全回来了，卖到最后，甚至十几两银子一片肉都是有人肯买的，开这一次张够师徒三人几年的吃喝了，甚至可以不时去逛几次窑子。
说是千刀万剐，可是一般的刽子手，几百刀下去，犯人也就基本上没气了。这次皇上特别交代，要剐够三千六百刀，那便是一定要剐够三千六百刀人才能断气的。而能够完成此重任的除了屠家还真找不到一准能完成此要求的刽子手了。
上面交了差事，完不成是要掉脑袋的，为此屠丁也是做足了准备，不但徐公公那里要打点，就是牢房里从牢头到狱卒那也是要上下打点透了的，三千六百刀不可能一天就结束，要分三天完成的，前两天每天一千刀，到第三天一千八百刀一次完成，中间犯人是要押回大牢的，如果不是死在刑场，而是半路死在牢里那也是算屠丁师徒三人的失职。
黄太监被带到刑场的时候，已经满身都是鸡蛋蔬菜水果了，一看便是被百姓砸了一路。
屠丁先是指挥着俩徒弟把黄太监的衣服扒个精光，赤条条的跪在那里，裆里明显少了点什么，衣服扒光的瞬间，一股屎尿味儿铺面而来，大小便失禁了。
先是相关官员对黄太监验明真身，然后两个徒弟一人一桶水当头浇下，一方面是为了将犯人的身子冲干净一些，减少伤口在半路感染，一方面那水里掺了屠家的秘制麻药，减少犯人的疼痛感，以免没有割够刀数，犯人就自己疼死。
午时三刻一到，监斩官下令，便是正式开始行刑了。
两个徒弟拿了张密密小孔的渔网，将黄太监整个身子套在了里面，先是紧紧的勒了一下，将肉一块一块的突出在外面，待勒出痕迹，又稍稍的松一些，只让突出的肉露出薄薄一层。
看着犯人白白胖胖的身体，屠丁对剐够三千六百刀更添了许多信心。徒弟们的准备工作完成，之前削萝卜练手的薄刃又滴溜溜的出现在手上。
先是两个眼皮上各来一刀，瞬间两片薄薄的眼皮就从刀上落了下来，两个徒弟拿东西赶紧接住，这可都是钱啊，尤其前三刀，都是要卖高价的。
头两刀是试刀，既要薄薄割下一层，让眼睛不能闭合，还得能够不影响眼睛的视物，试刀完毕才能够定下后面下刀的规格，也就从这前两刀就能看出刽子手的手法如何。这对罪犯来说也是异常的残忍，因为后面眼睛一直睁着，要亲眼看着自己的肉被一片片的割掉。
屠丁的手法当然没有问题，两个徒弟随着师傅的手起刀落也开始忙活起来，先是一人接了一片肉，然后另一只手赶紧拿了特制的外伤药趁着血未流出抹到两个伤口上，血几乎立刻就凝固在那里不会流出。
两个徒弟把两个容器放在地上，屠丁看了看里面割下来的肉皮，点点头非常满意。
割完眼皮，下面就是从大腿开始了，一片片指甲大小的肉片被从身上一片片割下来，两个徒弟各自拿了个大碗一边接着割下来的肉片，一边在心里数着银子，还得不时偷偷的朝伤口上抹一些药水，消炎止疼止血，争取让犯人活到最后一刀。
刑场下面的百姓也都没有闲着，有的紧紧的攥着拳头，指甲都扎进了肉里，浸出血来都犹自不觉，有的泪流满面，有的互相拥抱，有的两手紧紧握在一起。随着屠丁一刀刀割下，所有的人也都自发的一起齐声喊着：“一、二、三、四、五... ...一百、一百零一、一百零二、一百零三、一百零四、一百零五... ...”
声音震得天上的云彩都在颤动，一个个数字在半空回响，仿佛上面刽子手每割下一刀都是自己在手刃那个罪大恶极的犯人一样，每个人都眼睛通红，既害怕的浑身发抖又忍不住仇恨终得发泄带给自己的兴奋，一定要瞪大眼睛看好每一刀，看好上面那个人的下场。对于有的自己或亲朋被上面那个仇人害的家破人亡的人来说，哪怕再次倾家荡产卖房卖地，也要买来一片生肉来祭奠亡人。
第一天，整一千刀，犯人浑身血淋淋的被压了回去，这次人们不再像来的时候那样朝黄太监身上丢东西，只怕万一今天就把这个坏蛋砸死了，后面的二千八百刀就没了。百姓们的心思其实很简单，就是这个恶人一定要受够折磨而死，才能够解恨。
第一天，一千片肉被哄抢一空，师徒三个每人拿了一个米袋子用来装银子，嘴角都快笑抽抽了。
第二天，人们依然疯了似得挤在法场周围，可是一直等到午时三刻行刑的时间到了，依然未见犯人被带到刑场，就连监斩官那里都是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在。
屠丁师徒三个自然也没有到刑场，不过却也是傻了眼，因为当天夜里，徐公公就带来了口信，明天不用上刑场了——黄太监被特旨赦免了！
刑场周围的百姓炸了窝，屠丁的脑袋里也炸了窝。百姓因为恶人逃过一劫而愤怒，屠丁却是因为知道黄太监睚眦必报的性格，此人不死，自己在他身上割了整整一千刀，虽然是奉得当今圣上的旨意，此事也必不会善罢甘休。
先是皇帝自从黄太监被抓进大狱便心痛的彻夜难眠，想起从自己记事起就是黄林陪在自己身边，小时候调皮，自己爬墙掉下来是他趴到地上接住了自己，为此黄林还磕掉了两个门牙，一张嘴便被别的太监宫女耻笑，黄林不但不恼却反而因为那两颗门牙沾沾自喜，逢人便说只要小太子没事，自己满嘴牙被磕掉下来都值得。还有一次，为了替自己担过受罚，被打了板子，屁股化脓烂了足足一个多月才慢慢开始变好，见自己伤心反而安慰自己说是即使太子认了错，他也要担个看护不周之罪，能为主子担下罪过，做奴才的心里是乐呵的。
从小便是黄林黄太监最懂自己的心思，两人默契到不用言语一个眼神便可以沟通，凡事想的比自己还周到。本来越是自己亲近的人背叛了自己，瞒着自己做下那许多错事，自己便越愤怒，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可是一想到一刀刀割在自己曾经觉得最亲近的人身上，心里便一阵阵的疼痛，今天已经受了千刀之罪，原谅他这一次吧，下不为过也就是了。
皇帝的心思终于动摇了。
皇帝特旨，群臣罢朝反对都没有能够挽回陛下的心思，当今圣上最重感情，是群臣与百姓的福分，可在这件事上却是群臣与百姓的灾难，黄林此人，只要不死，再次得势定是必然。
若干年后。
黄林果然再次得势。
莫须有。
刑场。
屠丁一丝不挂跪在刑场上，身子被密孔的渔网分成了指甲大小的一个个小块。
“师傅，您放心，我不会让您痛苦的。”张英是此次行刑的刽子手，凌迟之刑，千刀以上。
一些于心不忍的刽子手在进行凌迟之刑的时候，都会偷偷在犯人心口先来上一刀，这样割一个死人一来犯人死前少受些活罪，二来自己割个死人心里也要好受一些。
“混蛋徒儿！”屠丁张口骂道，“师傅不要麻药，只管止血便可，为师要一刀刀都疼在心里，死后才能阴魂不散，我要守在这里，等着黄林老狗再次被凌迟的时刻！”
“师傅！”张英泪流满面。
“下刀！”屠丁喊道，晴天突起一个霹雳！
刀下，血染全身，一千零一刀，屠丁彻底失去气息。
不时，天上雷鸣震震，空中大雪纷纷，打雷下雪，自古从未有之。
雪厚三尺，雷鸣三日，举国震惊。
天怒将整个京城陷入恐慌当中，皇亲国戚，贩夫走卒终日焚香祈祷，愿得上天宽宥。
百官再次罢朝请凌迟黄太监。
满城百姓跪于午门外请愿。
农人罢赋，学子罢课，商人罢市，兵将卸甲，百官罢朝，请诛黄太监并皇上下罪己诏。
数日后，罪己诏下，黄太监午时三刻凌迟，行刑者张英，麻药分毫未下，一千八百刀命毙，仍足行刀三千六百刀，只余白骨，三千六百肉片，满城分而食之，张英分文未取，摆酒跪地，告慰师傅在天之灵。
屠丁面无表情，静静的坐在一个脏兮兮油腻腻的帏帐隔出来的小间里，手指捏着一把食指大小的刀片，滴溜溜的在一个白萝卜上转着。那刀片明明精钢打造，却薄的透明一般，仿若蝉翼。小隔间里左右坐着两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那是他的徒弟，每人面前堆着一堆蔬菜水果雕刻出来的东西，有猴子，兔子，人物，车船等等，个个惟妙惟肖，生灵活现，仿佛真物的缩小版。
两个徒弟一边整理着，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我们两个只是搭手的，一会儿变成魂魄不要来找我们啊，要找就找师傅，动手的可都是师傅啊。”
屠丁瞥了一眼那俩货，将手里刚刚雕刻好的一个美女扔到一人手里，笑道：“你们这两个欺师灭祖的狗东西！师傅削人无数，早攒了一身煞气，若真有鬼魂，也是找你们这两个好欺负的下手报复。”
接到萝卜美女的徒弟名唤张英，嘿嘿一笑：“徒弟就是开个玩笑，就是真有鬼魂，那肯定是我们两个替您挡着啊，况且这次凌迟的是黄太监，就他做下的恶事，肯定第一时间下地狱的，哪里有时间找我们麻烦。”
张英手里把玩着师傅刚刚扔给他的萝卜美女，眼里色眯眯的，一会儿摸摸小胸脯子，一会儿又摸摸屁股蛋子。别看只是萝卜雕刻成的，水灵灵的一个大美女，除了上面没头发，下面没毛，竟比真的还真，眉眼神情，姿态动作分毫毕现，任是一个男的见了都要流下口水。张英把玩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张开大嘴，咔嚓一声，先咬掉了一条大腿。冬天的萝卜果然够脆，张英自从咬了第一口，嘴里喀蹦喀蹦的声音就没断过。
正从下朝上吃到胸脯子那里，帏帐外响起一个声音：“屠师傅，再有小半个时辰犯人就到了，府尹大人叫您和两位小兄弟先到法场候着。”
“知会了，麻烦徐公公通告了。”屠丁手里的薄刃滴溜溜一转不知道藏在了那里，拍拍两腿站了起来，冲俩徒弟喊道：“好了，都起来，准备干活了。”
得咧，本来那俩大胸脯子张英正舍不得咬呢，这下正好，将“半截美女”朝地上一扔，赶紧站起来撩开帘子：“师傅，您请。”
师徒三人出了小间徐公公还在外面等着，见到屠丁眼前一亮，赶紧凑过去轻轻说道：“屠师傅，当今圣上口谕，让您一定要切足三千六百刀人才能断气。”
“属下明白，辛苦徐公公了。”屠丁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悄悄送到徐公公手上。
徐公公垫了垫，显然非常满意，笑呵呵的道：“那您忙着，杂家去别处看看。”
待徐公公走远，张英嘴巴抽了抽，明显是心疼那锭银子。
屠丁看在眼里拍了张英脑门子一巴掌：“师傅还没心疼，你心疼个屌，徐公公是这次的监斩太监，打点不到，随便一句话递到圣上那里，就是咱们吃不了兜着走的，若要他睁一眼闭一眼，钱还能少了咱们的？”
张英缩着脖子嘿嘿一乐。
这次的罪犯是把持内阁多年的黄太监，这许多年来做下的恶事，简直是罄竹难书，今日午时三刻行刑，从昨天开始就有无数百姓端着碗筷来占位置了，都是为了能生吞黄太监千刀万剐下来的一块肉，以疏解自己心中的仇恨或者拿到亲友坟前去祭奠，安慰冤死之人的亡灵。
上百年不成文的规矩，负责凌迟的刽子手是没有官家给的银子拿的，但是剐下来的肉是可以按片出售的，所以手艺功夫越好的便可以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在这京城重地，百姓的生活还是很不错的，黄太监此人又实在是招人恨，此时奇货可居，多剐下几片肉，送出去的银子也就全回来了，卖到最后，甚至十几两银子一片肉都是有人肯买的，开这一次张够师徒三人几年的吃喝了，甚至可以不时去逛几次窑子。
说是千刀万剐，可是一般的刽子手，几百刀下去，犯人也就基本上没气了。这次皇上特别交代，要剐够三千六百刀，那便是一定要剐够三千六百刀人才能断气的。而能够完成此重任的除了屠家还真找不到一准能完成此要求的刽子手了。
上面交了差事，完不成是要掉脑袋的，为此屠丁也是做足了准备，不但徐公公那里要打点，就是牢房里从牢头到狱卒那也是要上下打点透了的，三千六百刀不可能一天就结束，要分三天完成的，前两天每天一千刀，到第三天一千八百刀一次完成，中间犯人是要押回大牢的，如果不是死在刑场，而是半路死在牢里那也是算屠丁师徒三人的失职。
黄太监被带到刑场的时候，已经满身都是鸡蛋蔬菜水果了，一看便是被百姓砸了一路。
屠丁先是指挥着俩徒弟把黄太监的衣服扒个精光，赤条条的跪在那里，裆里明显少了点什么，衣服扒光的瞬间，一股屎尿味儿铺面而来，大小便失禁了。
先是相关官员对黄太监验明真身，然后两个徒弟一人一桶水当头浇下，一方面是为了将犯人的身子冲干净一些，减少伤口在半路感染，一方面那水里掺了屠家的秘制麻药，减少犯人的疼痛感，以免没有割够刀数，犯人就自己疼死。
午时三刻一到，监斩官下令，便是正式开始行刑了。
两个徒弟拿了张密密小孔的渔网，将黄太监整个身子套在了里面，先是紧紧的勒了一下，将肉一块一块的突出在外面，待勒出痕迹，又稍稍的松一些，只让突出的肉露出薄薄一层。
看着犯人白白胖胖的身体，屠丁对剐够三千六百刀更添了许多信心。徒弟们的准备工作完成，之前削萝卜练手的薄刃又滴溜溜的出现在手上。
先是两个眼皮上各来一刀，瞬间两片薄薄的眼皮就从刀上落了下来，两个徒弟拿东西赶紧接住，这可都是钱啊，尤其前三刀，都是要卖高价的。
头两刀是试刀，既要薄薄割下一层，让眼睛不能闭合，还得能够不影响眼睛的视物，试刀完毕才能够定下后面下刀的规格，也就从这前两刀就能看出刽子手的手法如何。这对罪犯来说也是异常的残忍，因为后面眼睛一直睁着，要亲眼看着自己的肉被一片片的割掉。
屠丁的手法当然没有问题，两个徒弟随着师傅的手起刀落也开始忙活起来，先是一人接了一片肉，然后另一只手赶紧拿了特制的外伤药趁着血未流出抹到两个伤口上，血几乎立刻就凝固在那里不会流出。
两个徒弟把两个容器放在地上，屠丁看了看里面割下来的肉皮，点点头非常满意。
割完眼皮，下面就是从大腿开始了，一片片指甲大小的肉片被从身上一片片割下来，两个徒弟各自拿了个大碗一边接着割下来的肉片，一边在心里数着银子，还得不时偷偷的朝伤口上抹一些药水，消炎止疼止血，争取让犯人活到最后一刀。
刑场下面的百姓也都没有闲着，有的紧紧的攥着拳头，指甲都扎进了肉里，浸出血来都犹自不觉，有的泪流满面，有的互相拥抱，有的两手紧紧握在一起。随着屠丁一刀刀割下，所有的人也都自发的一起齐声喊着：“一、二、三、四、五... ...一百、一百零一、一百零二、一百零三、一百零四、一百零五... ...”
声音震得天上的云彩都在颤动，一个个数字在半空回响，仿佛上面刽子手每割下一刀都是自己在手刃那个罪大恶极的犯人一样，每个人都眼睛通红，既害怕的浑身发抖又忍不住仇恨终得发泄带给自己的兴奋，一定要瞪大眼睛看好每一刀，看好上面那个人的下场。对于有的自己或亲朋被上面那个仇人害的家破人亡的人来说，哪怕再次倾家荡产卖房卖地，也要买来一片生肉来祭奠亡人。
第一天，整一千刀，犯人浑身血淋淋的被压了回去，这次人们不再像来的时候那样朝黄太监身上丢东西，只怕万一今天就把这个坏蛋砸死了，后面的二千八百刀就没了。百姓们的心思其实很简单，就是这个恶人一定要受够折磨而死，才能够解恨。
第一天，一千片肉被哄抢一空，师徒三个每人拿了一个米袋子用来装银子，嘴角都快笑抽抽了。
第二天，人们依然疯了似得挤在法场周围，可是一直等到午时三刻行刑的时间到了，依然未见犯人被带到刑场，就连监斩官那里都是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在。
屠丁师徒三个自然也没有到刑场，不过却也是傻了眼，因为当天夜里，徐公公就带来了口信，明天不用上刑场了——黄太监被特旨赦免了！
刑场周围的百姓炸了窝，屠丁的脑袋里也炸了窝。百姓因为恶人逃过一劫而愤怒，屠丁却是因为知道黄太监睚眦必报的性格，此人不死，自己在他身上割了整整一千刀，虽然是奉得当今圣上的旨意，此事也必不会善罢甘休。
先是皇帝自从黄太监被抓进大狱便心痛的彻夜难眠，想起从自己记事起就是黄林陪在自己身边，小时候调皮，自己爬墙掉下来是他趴到地上接住了自己，为此黄林还磕掉了两个门牙，一张嘴便被别的太监宫女耻笑，黄林不但不恼却反而因为那两颗门牙沾沾自喜，逢人便说只要小太子没事，自己满嘴牙被磕掉下来都值得。还有一次，为了替自己担过受罚，被打了板子，屁股化脓烂了足足一个多月才慢慢开始变好，见自己伤心反而安慰自己说是即使太子认了错，他也要担个看护不周之罪，能为主子担下罪过，做奴才的心里是乐呵的。
从小便是黄林黄太监最懂自己的心思，两人默契到不用言语一个眼神便可以沟通，凡事想的比自己还周到。本来越是自己亲近的人背叛了自己，瞒着自己做下那许多错事，自己便越愤怒，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可是一想到一刀刀割在自己曾经觉得最亲近的人身上，心里便一阵阵的疼痛，今天已经受了千刀之罪，原谅他这一次吧，下不为过也就是了。
皇帝的心思终于动摇了。
皇帝特旨，群臣罢朝反对都没有能够挽回陛下的心思，当今圣上最重感情，是群臣与百姓的福分，可在这件事上却是群臣与百姓的灾难，黄林此人，只要不死，再次得势定是必然。
若干年后。
黄林果然再次得势。
莫须有。
刑场。
屠丁一丝不挂跪在刑场上，身子被密孔的渔网分成了指甲大小的一个个小块。
“师傅，您放心，我不会让您痛苦的。”张英是此次行刑的刽子手，凌迟之刑，千刀以上。
一些于心不忍的刽子手在进行凌迟之刑的时候，都会偷偷在犯人心口先来上一刀，这样割一个死人一来犯人死前少受些活罪，二来自己割个死人心里也要好受一些。
“混蛋徒儿！”屠丁张口骂道，“师傅不要麻药，只管止血便可，为师要一刀刀都疼在心里，死后才能阴魂不散，我要守在这里，等着黄林老狗再次被凌迟的时刻！”
“师傅！”张英泪流满面。
“下刀！”屠丁喊道，晴天突起一个霹雳！
刀下，血染全身，一千零一刀，屠丁彻底失去气息。
不时，天上雷鸣震震，空中大雪纷纷，打雷下雪，自古从未有之。
雪厚三尺，雷鸣三日，举国震惊。
天怒将整个京城陷入恐慌当中，皇亲国戚，贩夫走卒终日焚香祈祷，愿得上天宽宥。
百官再次罢朝请凌迟黄太监。
满城百姓跪于午门外请愿。
农人罢赋，学子罢课，商人罢市，兵将卸甲，百官罢朝，请诛黄太监并皇上下罪己诏。
数日后，罪己诏下，黄太监午时三刻凌迟，行刑者张英，麻药分毫未下，一千八百刀命毙，仍足行刀三千六百刀，只余白骨，三千六百肉片，满城分而食之，张英分文未取，摆酒跪地，告慰师傅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