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把爱情唱成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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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记忆中的童年旧事

年少记忆中的陈年旧事。

幼时,她也曾奶声奶气地在赖爸爸的怀中撒娇。

她曾说:“爸爸,我今天很乖很乖,没有和别的女孩打架,有好好吃饭饭,有点想吃粉色的棉花糖。”

男人朗声笑着抱起她,宠溺地说:“我宝贝最乖,你喜欢的东西,爸爸通通买来给你。”

那是她的童年,比别的孩子更加美好的童年,满满的都是宠爱与欢喜。

后来,小学三年级时,参加校合唱团的小浅依偶然认识了卓子旭。

从此,这个圆滚滚的“镯子”便开始肆无忌惮地带着这个完全瞧不出美人模样的小美人坯子四处闯祸。

他也曾哄骗浅依存下几个月的零花钱,买一把二手木吉他,弹唱自学。

正是因为这样的卓子,她的叛逆期似乎来得比同龄人更早,也更迅猛。

浅依几乎数不清,在别人家的孩子都对父母言听计从的那几年里,她究竟和爸爸吵了多少次,冷战了多少次。

但她却记得很清楚,即使她闯下天大的祸,也从不曾听闻妈妈骂自己一句,当然,她亦不会为自己收拾那些残破不堪、令人头痛的烂摊子。

时光荏苒,等到上了初中,浅依渐渐懂事,才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妈妈不喜欢自己。

这种不喜欢并不体现在打骂或是吵架的次数。恰恰相反的是,妈妈从不曾训斥她,但也从不像爸爸疼爱自己那般多。

浅依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努力总是不能被母亲看到。

她也曾为了得到她的一句夸奖而通宵啃书,只盼取得好的名次。

可是,名次得到了,夸奖却寻不到踪影。

她也曾在考场写好答案传给邻桌同学以供抄袭,然后自暴自弃地撕掉自己那份考卷,窃以为这样过分的事情一定可以换来妈妈的注意,哪怕只是打骂。

可是,她自暴自弃得很彻底,打骂却依然逃得远远的,连轮廓都看不清。

于是,她只能学会习惯,习惯母亲与自己之间的淡漠与疏离。

后来的后来,岁月辗转着流窜到高中时代,浅依提前结束了叛逆期,出落成一个漂亮而温婉的女子。她开始懂得接受妈妈的冷淡,开始懂得心疼爸爸的付出。

某个夜里,浅依因为和卓子吵架而辗转反侧,彻夜难眠。隔了厚厚的墙壁,她竟真切地听到了爸爸隐忍的低咳。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向来倔强着不肯屈服的她,突然开始害怕那些命定的未知终途。

于是趁着心酸未退,她暗暗发誓——三年之内,她定要成长为最优秀的模样。

后,就算是拼尽此生全力,也一定要对爸爸很好、很好……

回忆至此,浅依再不能装作若无其事。

“后来呢?”他这样问。

“后来……”她如是说。

可是,浅依很难再说下去。

她不由自已地哽住了声音,只任由眼泪冲破最后的禁锢,安安静静地肆意流淌,沿着脸颊上的固定轨迹,蜿蜒滚落。

顾岩轻轻叹息一声,而后紧紧地将她箍在臂弯中,修长而有力的手指缓缓穿梭在浅依的发丝之间,用最恰到好处的力道温柔抚慰。

他什么都不想说,亦什么都不想听到。

在这样的情境里,对听者来说,只言片语皆是最苍白最无力的存在;于说者而言,字字句句却又分明是最残忍最惨痛的伤痕。

他不舍得敷衍她,更不舍得看她拿着一把尖刀,狠心地在仍未愈合的伤口上刻画出代表某种信仰的十字。

“宝贝,别说了,别说了……”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顾岩心里再清楚不过,以浅依平常的性格,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将自己的过往和盘托出,她便决然不会因为痛苦或是阻拦就轻易终止这段聊天。

即便这样的交谈令他们二人倍感压抑,她还是不会投降。

他机械地重复着“别说了”三个字,心底盘旋不去的念头却是——这个坚强固执却又脆弱温婉的女人,到底有着怎样不可言说的悲伤记忆?

命运,到底让她承受了什么?

这些疑问,让他心疼。

但事实上,这个男人的所有顾虑浅依都懂。

严肃起来的时候,这个女人比平日里聪颖了太多。

又或许,她只是习惯了在大多时候装作不谙世事、不察人心。

彼此寂静半晌,浅依才终于从心尖上的情绪起伏里寻到一丝和缓。

她笃定地对他说:“顾岩,因为我是我的男人,所以你有权利知道我所有的骄傲与自卑。”

顾岩深深地凝望着浅依盈了泪水的眼眸,心尖忽然狠狠地抽痛,这种介于心酸与心疼之间的微妙感觉,无法缓减,因为无药可救。

他只能被动地回应着她的信任,但不出意料,却回应得简洁又动人。

“那么,好。你说,我听。”

然而言归正传时,浅依到底还是迟疑了片刻。她似乎是在寻找一种最妥当的表述方式,也顺带着整理仍旧凌乱的心情。

“后来,我高三那年,一个很平常很平常的晚上,十点半左右。”

她揪住顾岩的睡袍,指尖紧了又紧。

“爸爸来接我下晚自习,出了车祸,没

等到救护车赶来,就死在了学校门外的马路上。而我……就站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

“浅依,以后有我陪着你。”

这里是温泉酒店,而不是心理事务所;怀中的女人是他爱的人,而不是他的心理辅导对象。

所以除去最纯简的剖白,顾岩的确给不出更为恰当的反馈。

但是多年从事心理工作的他还是凭着敏锐的直觉判断出这样一种可能——父亲的车祸,绝不是浅依悲惨记忆的全部。

如果这就是全部,那么,她最多只会悲伤,却不会变得如此自卑却又顽强。

“顾岩,你还是不明白。其实我不怕天灾,更不怕人祸。因为这些命定的事情即使再凄凉,我都可以一边劝自己不要难过,一边好好地生活下去。”

“那么,浅依你告诉我。”他直接切入重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始终介怀的,究竟是什么?”

谈及埋藏最深的心结,浅依一直刻意维持的冷静突然出现了一丝罅隙。那或许,就是心墙即将崩塌的前兆。

她说:“是妈妈的自杀。”

“自杀?!”

顾岩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但随即意识到这样的反问实在太不妥当。

“嗯,服毒。或许对妈妈来说,我真的是个不该存在的存在。如果不服毒,便只能勉强跟我相依走完后半辈子。这大概真的让她觉得……生无可恋吧。”

这是父母离开这么多年里,浅依第一次提到“生无可恋”四个字。

顾岩心疼这样的她,他宁愿让她沦陷在自己的怀抱里,痛痛快快地放声哭一场。

可是她没有。

看似行将坍塌的心墙却最终给稳稳地立在了原地,顽强地守护着浅依仅剩的一点平静。

她的陈述句里糅杂了太多的淡漠,这种淡漠使她的剖白听起来更像是置身事外地讲述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其实,她是想告诉自己——只要这样漠不关心,就不会再痛苦了。

“高三最后的两个月,我寄宿在舅舅家,毕业之后,开始在地铁站里卖艺赚钱。再后来……”她顿了顿,“大概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到这时浅依忽然觉得,命途中的种种遭逢其实并不是当初以为的那样不可逾越。

每一次波折,说到底都不过是寥寥几句话。

而后,生命依然如同植株一般,倔强生长;生活依然伴随着阳光一起,继续明媚;而这世界,也依然可以云淡风轻。

待到尘埃落定时,她用半公升的眼泪换来身边的男人。

他拥她在怀,他温柔对她说:“浅依,以后有我陪着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