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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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坠入茅坑(求收藏)

    老天爷阴沉着脸,到了傍晚掌灯时分,如同烟灰熏黑的锅盖一样的天空,开始往下飘洒灰蒙蒙的细雨,碰上这跗骨之蛆般的秋寒,最后化作了盐霜般的碎雪渣。

    姬炫站在滴水檐下,仰头双目空洞地望着深黑幽邃的穹隆出神,任凭冰寒的雪渣连绵不断地抽在脸上,身后的正堂内十来盏青铜油灯亮如白昼,照出他长长的影子。

    姬奋有条不紊地在桌案上摆上美食肴馔、筹爵等器皿。

    经过数日的精心筹划,他准备摆一场“鸿门宴”。

    “今夕大寒,突起风雪,正是饮酒消遣的光景,我在正堂内备下酒席,来来来,二三子一同叙饮,何如!”姬炫搓着手,脸上堆起笑容,对魁三人说道,“一来,诸位尝尝我这新酿之酒味道若何,二来,我等一同谋划一下日后的经营生财之道,岂不妙哉?”

    “正合吾意。”

    魁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一眼姬炫,嘴里呵着白气说道,带头大马金刀地走进正堂内。

    “这贼日的老天,说变就变……”

    豚如狗一般缩着脑袋,抹了一把抽在脸上冰凉凉的雪渣子,嘟噜着骂了一句。

    野则闷不做声地裹了裹身上如同腊肠一般皱巴巴的狗皮短袍,哆嗦着跟了进来,瓮声瓮气地说道:“有酒有肉,俺自然欢快!”

    三人毫不客气地盘膝坐下,但是兵器却依然未曾离身,魁腰中别着那把钨钢刃,又把手中的青铜长剑靠在案边,随时触手可及,豚和野背上分别插着弓弩。

    这三人也不完全是酒囊饭袋,警惕性很高啊!

    奋摆好器皿酒食,躬身退到一旁。姬炫随手扯了一个肘子扔给他,递了个眼色说道:“去门外候着,耳朵跟狗一样尖起来,有啥动静,腿脚放麻利一些!”

    奋双眸明灭一闪,躬身垂首退出门外。

    魁闪烁着一双豹目环眼,掠过案上琳琅满目的菜肴,别有深意地狞笑着,说道:“如此丰盛的酒食,怕是没有千余钱弄不下来,汝真是用心良苦啊……”

    豚和野二人双手都拢在袖子里,眯着眼挤出一丝嘲讽的冷笑,凝视着姬炫,没有动筷子的意思。若在平日,这几个粗胚见了酒肉早就狼吞虎咽了!

    姬炫将那盆烧的殷红的炭火朝三人面前踢了踢,这才无奈而无辜地摇了摇头,说道:“怎么,二三子怕我在酒菜里面下了毒药?能带进这院子里面的东西,可都是经过汝等检查过的!我欲下毒,毒药从何而来?再说,我等都是兄弟,兄弟如手足,在下于心何忍,自残手足?”

    “既然是兄弟,那就请汝这兄弟先尝为快!”豚獐头鼠目,小眼睛含着阴测测笑意,朝姬炫抬了抬手,故作歉让地说道。

    为了自证清白,姬炫举筹将所有的菜肴都尝了一口。

    须臾之后,三人见姬炫面色如常,并无异样,这才放心地动筷子。

    “兄弟一颗赤诚之心对汝三人,奈何汝等却视作狼心狗肺般腌臜之物!罚酒三爵!”姬炫故作愠怒地说道,一边拿着铜勺舀酒,倒入三人面前的大号陶爵之中。

    “这就是汝所言的新酿之酒?这分明就是水吗,哪里是酒?汝这是在消遣我等吧……”魁瞪着双眼,吃惊异常,齿冷地问答。

    “咦,看着如水,闻着却飘香四溢!”野嗅了嗅,也是吃惊。

    “是酒是水,汝等尝一口便知!”姬炫一笑而道。

    豚早已不耐,不管三七十一,伸出黑猩猩一般的粗手端起陶爵,一口灌了下去,脸上立刻扭曲,龇牙咧嘴地唏嘘,说道:“好猛的劲啊,初时五脏六腑火烧一般,过后又如同寒冰浸了一道,真是舒坦……”

    看豚那表情,魁和野满面不屑,什么酒喝一口,能让你欲生欲死的模样?

    二人慢腾腾地端起爵,只贴在唇边呷了一小口,顿时二人脸上不屑与狐疑的冷笑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继而是狂喜,之后便是不约而同的仰头一饮而尽。

    “大善!”魁第一次喝这种高度酒,几乎被辣得流出泪来,却是龇牙舔着嘴唇,笑道,“此酒何来?味道甘冽,绵长醇厚,居然不是浑浊的,天下所有的酒与之相比只能算做小儿,这酒能算是酒祖宗了!”

    “此酒名曰‘仙人醉’,仙人喝了都要爬不起来,汝等说它好不好!”姬炫拿起勺,又给三人斟满。

    魁最嗜酒,如此美酒自然贪杯,连喝三大爵,豪爽地说道:“什么仙人醉,老子酒量如海,喝多少都不会醉!”

    酒这个东西真是个奇怪的玩意,只要有了他,气氛便活跃起来,豚和野也不示弱,跟着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三五爵下肚,全都面红耳赤,如火烤的一般,双目显出血丝。

    尽管三人的酒量如牛,但是盛酒的青铜缶,两尺来高,都快见底了,三人明显有了浓烈的醉意。

    “入娘贼的,这酒劲真的太大了,老子现在感觉整个人都要飘飞起来,跟仙人腾云驾雾一般,俺实在体验了一把何为‘仙人醉’,起得好名字!”

    野醉眼朦胧,嗤嗤而笑地说道,感觉整个屋子都在旋转,手中酒爵更似有千斤,都没有力气举起来了。

    “听你这日管管的胡谄,跟吃了长生不老药似的……”豚趔趔趄趄地站起身,双目肿胀,瞳孔充血,打了几个饱嗝,又连续放几个连响屁,骂咧咧地说道,“偏偏老子感觉头大如斗,双眼刺痛,眼前直冒金星,肚子更是发胀的难受,这一时间屎尿屁都有些忍不住了……”

    说完便双手捂住肚子,脸色扭曲,极力忍受大小便失禁的冲动,晃晃悠悠地向走向院外旮旯处的茅房。

    “好臭啊,这夯货吃屎长大的……”

    剩下三人以手做扇,扇着豚遗留下的秽气,魁更是望着他急急的狼狈背影,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姬炫借着摇曳不定的灯光,定眼窥视了一眼魁,此人酒量果然惊人,除了面红耳赤,双目暴突之外,几乎毫无异样之处,让他暗暗心惊。

    “来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如此好酒,干了……”姬炫也是双面酡红,面色含笑,不停地从青铜缶中舀酒给他们满上。

    “好个人生得意须尽欢!吟的好!”魁龇牙大笑,啃了一口半熟的猪腿,又仰头喝下数爵。

    酒喝到这个程度上,他们完全放开了,戒备心已经松懈了许多。

    再说豚那边,此时感觉双眼如同揉进了芥末一般,火辣辣的,加上院内没有灯光,漆黑一片,便晕头转向、飘飘忽忽地摸到茅房门口,肚子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的绞痛传来,让他来不及解下衣带,便觉一股粘稠热流如喷泉一般从臀缝处连绵不绝地涌出……

    “入娘贼的,平日里再如何烂醉如泥,也不会屎尿齐泻,头昏眼花啊……这酒分明有问题啊……”

    豚拼命摇了摇如顶巨石的脑袋,整个人如同抽了筋一般四肢无力,天旋地转,他一把扶住土墙这才站稳脚跟,嘴里喘着粗气,口中迷糊地骂咧着,心中却似猛然明悟。

    这时,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让他神色一惊,还没来得思索,黑暗中就有一根碗口粗的椽木劈头砸来……

    豚最后模糊的意识之中,只有擦耳而过的凌厉寒风,身体不受控制地斜飞出去,然后一头扎进粪池之中,粘稠恶臭的粪汁瞬间将他淹没,他本能地挣扎,想张口吼叫,一股粘稠之物瞬间涌入口鼻……

    此时,正堂内魁和豚都靠墙而坐,袒露着衣襟,露出胸口上那撮渗人的黑毛,醉意和幻觉让二人精神萎靡不振。

    魁双目发直,盯着对面满面红光的姬炫,忽然发现他身影如同漂浮在水面的树叶,开始左右摇晃上下跳动起来,最后那人影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四个……这让他揉了揉肿胀刺痛的双眼,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说道:“兄弟啊,汝没事晃什么?晃得俺头晕眼花,吃的喝的都要吐出来了……”

    姬炫眸子里闪过一丝阴狠,嘴上却嘿嘿笑得甜腻:“魁兄弟,汝醉了!”

    “老子善饮,这肚皮能纳山川江河,何醉之有……”魁双手扶墙,口齿不清地豪迈大吼道。

    “豚那厮如此磨蹭,屙个屎竟去了这良久,如何还不回来?莫非在茅厕里吃屎不成……”野醉眼惺忪,晃着昏沉的脑袋朝门口张望了一眼,讥笑地说道。

    “听汝之言,倒是让我想起二百多年前一则旧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