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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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芒硝

    “汝何人啊?”姬炫故意神色恍惚地问道,他现在入戏太深,演技也渐入佳境,自己都差点相信自己脑子坏了!

    “……”

    那男子吓得几乎一哆嗦,那只独眼惊异的盯着姬炫的脑袋,老脸懵逼,带着隆重的鼻音说道:“主公这是怎么了?卑下乃是你的家臣昼啊!”

    姬炫随即露出恍然若思之色。

    “公子头部受伤,记忆时好时坏,勿要大惊小怪!”魁阴着脸说道,“这段时间,主公需要静养,谢绝一切来客,叫下头的人都经些心……”

    昼对魁以如此语气跟他说话似乎颇不受用,翻了一个白眼,然后脸上堆起笑容将姬炫领进宅子。

    宅子是一个一进的院落,正房是两层阁楼建筑,左右是两排厢房。走进正厅,上首摆着一条黑漆条案,案两侧立着两个一人多高的青铜灯台,厅正中放着一尺来高的镂空铜熏香炉,搁在后世,这些可都是一级文物!客厅左边耳房是书房,几排书架上随意地堆放着成捆的竹简,全都蒙了厚厚的灰尘,这昭示着原来的主人长时间没有翻动这些书籍了。

    宅子内除了魁、野、豚三个奴籍护卫和昼一个家臣之外,还有两个仆役:昼的那个寡妇女儿溪女、外孙粪。身为大周王室贵胄,不说奴仆成千上百,就这几个下人,实在太寒酸了!连王城内一个普通中户都不如!

    姬炫随手打开一卷竹简,上面篆体字实在令人头痛,但中国文字都是象形文字,万变不离其中,加上自己考古学的底子,猜测这大概是记载着占卜祭祀的内容。

    “粪,还傻愣着干什么,快去烧热水,给主公沐浴洗尘!”

    昼鼓着独眼珠翻了一眼自己只有十二岁的外孙粪,厉声吩咐道。他对这个外孙颇为厌恶,甚至视为耻辱!据说这孩子是他女儿溪女跟一个野男人私通生下的野种!孩子一落下地,昼就将其直接扔进茅坑,但是溪女以命相搏,又从粪坑里将其捞了出来,虽然侥幸存活,但是长到现在十几岁,行为迟钝而口不能言。

    昼便将其以粪为名,如同粪便一般下贱、令人厌恶!

    姬炫又乱翻了一会儿书简,在里面居然发现了《易》这本书,文字认读上的障碍加上内容的艰涩深奥,让他又直接扔回原处。

    不多时,粪已经将热水烧开了,一桶桶提到了楼上的卧室内。这孩子虽然只有十二岁,但是特别壮实,更是天生膂力惊人,左右双手各提着几十斤的水桶来回穿梭楼上楼下,如履平地!

    姬炫上楼,溪女已经手捧粗布毛巾和干净的衣服侍立,见姬炫进来,便低眉顺眼,熟练地伸手为他宽衣解带。

    姬炫顿觉尴尬,说道:“沐浴之事,还是亲力亲为更好!汝且出去吧。”

    溪女立刻露出惶恐之色,连忙弯腰长揖不起:“奴婢罪过,难道做错了什么,惹公子不快?”

    姬炫暗叹一声,温和地笑道:“汝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想一个人清静一下!”

    溪女在长身一揖,小心翼翼地退出卧室,带上房门。

    别说姬炫没有让女人伺候洗澡的习惯,更别说溪女那面黄肌瘦毫无看点的身板,单说自己这个冒牌身份,此刻就是给你个绝世美女你也得当狼狗敬而远之,分分秒秒被人识破!

    姬炫插上门栓,扔掉假发,仰躺在硕大的木桶之中浸泡着,微烫的水温和氤氲的水汽,此刻才让他紧绷的身心如干枯泡发了的海参,舒展松弛下来。

    要想在这个世界混下去,目前最大的威胁就是那三个护卫,必须弄死他们!

    不弄死他们,他们就会弄死自己,这是一个你死我活无法破解的死结!

    姬炫此刻很明白,那三个家伙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就会准备擦干净屁股永绝后患,杀他灭口!他们会寻找机会,用各种方式制造出一场意外,让姬炫死于非命,而且不着痕迹,不让人怀疑!区别只是时间的不确定和死法的不同而已!

    同样,姬炫此刻脑子里也浮现出弄死他们的一百种方法!接下来比的就谁的行动快了,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如果能有帮手的话,对付这三个恶煞会容易一些。独眼管家昼显然是个精明之人,但是手无缚鸡之力,且敌友不明,她的女儿溪女弱不禁风,最后剩下一个傻小子粪,木讷迟钝,少不更事……姬炫不由得摇头苦笑。

    就在姬炫舒服泡澡的时刻,魁、野、豚三人在西厢房内围坐成一团,喜笑颜开。

    “这可是一笔意外的收获啊,换成铜钱有几千呢!”

    野眯起双眼,将一块马蹄金高高举起,放在窗棂格透过的阳光下,反射出金灿灿的宝光,这让他有一种刚刚从女人身上完事的满足感,不由得感叹道,“入娘贼,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真正的金子,晃得老子眼睛都花了,怪不得有人言:瞎子见钱眼睁开……”

    “那个来历不明的顶包货,已经没啥利用价值了,留着是后患!干脆今晚一刀抹了脖子了事!”豚露出狠色说道。

    “蠢货!”魁手抚钨钢短匕,把玩不够,此时猛地瞪了豚一眼,训道:“人是不能留,但是要做得人不知鬼不觉才是!汝记住,要放火,又绝不能惹火烧身!拿捏住时机才是王道!”

    魁站起身走到窗棂下,向斜对面的二楼姬炫的卧室窥视了一眼,又说:“而且西周公后天要与他一起觐见天子,如果今晚突然暴死,一定会引起官寺的注意,那样反而节外生枝!这场假戏还得继续真做下去,见机行事吧!”

    野满面都是贪婪的笑容,慢吞吞地说:“要我说啊,这个顶包货只要乖乖听话,还是有些利用价值的!虽说这年头大周王室没落了,但是周天子再穷,拔一根汗毛也比汝等这些奴籍大腿还粗!比如这宅子、这里的财货……只要这个假姬炫配合,都可以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

    豚伸手猛一拍脑袋,露出狂喜的恍然之色,说道:“看我这脑子!我们等于攥着一个赚钱的傀儡!”

    就连魁双眼也猛然闪过一道贪婪的精芒。

    沐浴已毕,姬炫换了一身干爽衣服,走下楼去。他里面穿了一件丝绸贴里,外罩一件厚实的玄色麻布深衣。让他难以接受的是,里面的裤子居然是开裆裤!而且肥大宽松,只盖到膝盖,小腿以下都是空的,内裤不是内裤,秋裤不是秋裤。最要命的是,外边虽然罩一件深衣,但是走起路来却直往裤裆里灌冷风,你说这秋寒萧瑟的季节,那吊着悬空的?本来就够委屈的了,现在冻的萎缩成一团,实在是雪上加霜!

    整个春秋战国,乃至贯穿秦汉时期,男女都如此穿着,真不知他们冬天如何忍受的?最重要的是,倘若撩腿骑个马、弯腰捡个东西,很容易春光乍露,那两瓣屁股片子和?就暴露无遗,实在大煞风景。看来自己要把内裤和秋裤这类东西先弄出来!

    姬炫在院子里漫不经心地踱了一圈,然后直接向大门外走去。

    “公子还是不要出门,在家精心调养为上!”

    野早已守卫在门口,一双瞳孔阴恻恻地盯着姬炫,冷冷一笑说道。

    “放肆!本公子想去哪儿,要汝来管闲事?”姬炫故意端起架子,怒斥一声,并用余光扫了一眼站在身后滴水檐下的家臣昼。

    野脸色顿时涨红,一只手握了握腰间的青铜剑柄,眼中神情愈加凌厉:你他娘的装什么大尾巴狼?真把自己当公子了?不听话弄死你?

    “西周公特别嘱咐过,要公子在家静养!出了差池,卑下担当不起,望公子体谅卑下!”

    魁的身躯如一堵墙一般挡在门槛外,似笑非笑地说道,那凶横的眼神在告诉他:都是互相知道底细的人,你要是把假戏真做,就没法玩下去了!

    麻痹,果然被这三人软禁了!姬炫只是做了一下试探,便佯装不悦,拂袖退了回来,转身进了书房。

    书房已被收拾干净,书案上整齐摆放着空白的竹简、毛笔和几把小铜刀。毛笔是写字的,铜刀的作用是修理竹简的,如果写了错别字,还可以用其刮掉改正重写。

    姬炫席坐在蒲团上,拿了一片竹简,煞有介事地开始练习周篆,要想在先秦时代混日子,熟练掌握篆书文字是一门必须技能。

    “主公,这三个恶奴吃了豹子胆,对我视若无睹也就罢了,对主公也顶撞起来,目无主上!”昼躬身跟了进来,闪着那只独眼,压低声音愤慨地说道。

    姬炫不置可否地一笑,摸了摸头上裹着沾满血迹的破布,旁敲侧击地说道:“昼啊,以前的记忆我记不清了!这三个家伙以前都是什么德性?”

    “这三个夯货都是奴身,以前在我这个家臣面前都唯唯诺诺的!魁好酒,常常喝得昏天黑地,野嗜赌,常常输得只剩下半条裤子,豚则是十足的色中饿鬼,有了钱全都填到女人股下的窟窿眼里去了!我每每将他们骂的狗血喷头,他们夹着屁都不敢放出来……”

    昼夜眉飞色舞地说着,那只独眼看着姬炫在竹简上鬼画符一般涂着,实在有些忍不住了,便掐住话头,指正道:“主公啊,这‘家’字可不是这样写的!看来你的确失忆了……”

    在昼的示范下,姬炫开始有模有样地练习篆书。这昼曾当过官寺的小吏,因贪腐丢了饭碗,因其粗通文墨,便被公子铉选坐家臣,管理家事。

    一个时辰后,姬炫起身去了一趟茅厕。当他忍着恶臭在这种旱厕大粪坑边沿蹲下时,一低头就发现地上和土墙上蒙了一层白霜,咋一看如白色的绒毛一般。

    芒硝!

    姬炫双眼猛地一亮,这种白色绒毛物含硝纯度极高,这东西可有大用!

    他匆匆方便完,这时代可没有纸,只得入乡随俗,捏着鼻子用旁边木桶里的清水和木棍擦了屁股。之后就如同拾掇金玉一般,用碎瓦和竹片小心翼翼地把这些白色结晶刮下来,收集在小陶罐之中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