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遥远的她Que sera_第七十七章：他们终于相遇
五年后，西安，沃尔玛超市里。
她推着购物车在酒水架前逛了好久，正在纠结应该买哪种白兰地时，听到有一个声音在问自己：“姐姐，你好，姐姐我们是不是见过？”
她笑，想着怎么现在小孩子都学会搭讪了，转头一看，却瞬间愣住了，眼前的男孩十岁左右的样子，清瘦但不弱小，又黑又浓的眉毛，晶亮乌黑的眼睛，仰头看着自己，脸上有开朗的笑。她觉得他有点眼熟，心里有一种预感在慢慢蔓延着。
她问：“你……你是？”
小男孩回答说：“姐姐，我叫章寒，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章寒？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小……小寒……”她怔怔地吐出几个字，脑海里记忆翻滚，那个夜晚，那个火车站，那年眼前的小男孩还没有这么高，他稚嫩的小脸上全是让人心疼的泪痕，她蹲在他面前，柔声说道：“小寒，这几天你不在你爸爸身边，他真的很难过，他很想你啊？你想他吗？你爸爸什么都没有了，他只有你啊……”
这对章寒来说也是遥远的记忆，他已记不清晰，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个姐姐有点眼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她已经慌乱了，耳边顿时只剩下嗡嗡的轰鸣，她转眼去看他的身后，看他走来的方向，仔仔细细地环顾四周，超市里晃眼灯光和来往的人流各形各色让她觉得一阵晕眩。
终于，她目光寻找的那人出现了，时隔五年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
黑色的西装之外披着黑色的毛呢风衣，身形笔直，步履稳健，隔着挺长的距离，她看不清他的脸，但是时隔五年，她还是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他。
“章泽清……”这个许久未曾提及的名字猝不及防地再次砸到她心里，突如其来的难过和激动交织着，这种感觉她已多年未曾有过了，她质问自己：“不是说已经忘记了吗？”
她真的已经忘记了，在这长久的年月里，她去了那么多地方，看了那么多风景，写了那么多文字，看着那么多人来来去去，可是他一出现，只是出现一下而已，她竟还是当年的心情。
有的人本来从不与你相关，不知怎么的就成了你心底一道永恒的伤疤，是你这一辈子都不愿揭起的痂。
就如此刻，他从记忆中走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用五年才建好的冷静防线摧毁得片甲不留。
周离眼睁睁地看他越走越近，他的面容依然模糊，因为她的眼里已经眼泪模糊。
若是五年前的自己会怎么办？肯定是逃跑吧。那现在呢？她还是想逃，可是根本移不动脚步，她已成木人。
“小寒，找到那种汽水了吗？”章泽清边向这边走边问小寒，小寒扬扬手里的饮料跑过去说：“我找到了！”
他注意到了刚才和小寒站在一起的女孩子，感觉她在看自己，就看向她，她已经低下了头，他打量了一下，觉得她有点面熟。
章泽清向她走去，周离渐渐地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草香，脸有点红，羞涩地抬起头快速地扫了他一眼，看起
来好像黑了一点，体格却好像更强健了，更有精神了，微笑着，眉宇间那种淡然的气质丝毫不减，那双眼睛，她依然不敢直视。
他问：“恩……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原来他没有认出自己。周离在心里提了口气，十分努力地露出一个大方的微笑，正视他，说道：“我叫周离……”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自我介绍，他听了她的名字还是没什么印象。
她继续补充：“我五年前在沛南一中读书，高一十八班……”
章泽清听她这样说明白过来，笑道：“原来你以前是沛南一中的学生……”他觉得有点惊奇，从没想过会在西安遇到沛南的人。
周离知道他还是没有想起自己是谁，于是接着说：“我和唐微余思是一届的，当时你是她们的班主任……唐微你还记得吗？余思你还记得嘛？”
他再次恍然大悟，说道：“记得啊，她们是我带毕业的，考得都还不错呢……”他回忆着。
周离沮丧地想，她们你都记得，就是不记得我了。她看章泽清还是有点疑惑的样子，有点慌乱，结巴起来：“我……我……在你家楼下跟大妈们吵过架，还差点打了你班里的学生吴婷！”就为了提示他自己是谁，她一着急，这些话脱口而出，说完她就低下了头，后悔不已，想着哪有这样告诉别人自己最粗暴的事迹的？这样给人的印象多坏啊。
其实在她提到唐微余思的时候，他就对她开始有点印象了，她这样一补充，他就完全想了起来，说道：“哦，你是周离，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是读完高一就辍学了对吧？这么多年没见了，都长成大姑娘了，刚开始还真没认出来。”
他想起了她，就想起了齐苏，心里有点不好的情绪，没有表露出来，只是跟她寒暄一下。
周离很高兴他还能记起自己，但是她不喜欢章泽清说这样的话，她不愿意听他以长辈的口吻跟自己交谈。
她颌首，笑笑：“我没想到会在西安遇到你……”
章泽清说：“其实西安就是我的家乡。”
她装惊讶：“哦？那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是回来这是探亲的吗？还是在这边的学校工作？”她问地有点急切，自己都觉得也觉得不对劲。
章泽清看着她，说：“我辞了沛南一中的工作，在沛南送走我的最后一批高考生，就回到西安来了，也没多久，几个月而已。”他觉得跟周离说这个好像有点怪，毕竟在他眼里周离只是个以前的学生，一个小女孩，还是一个陌生的小女孩。
周离问：“那你以后不教书了吗？”又是一个让自己后悔的问题，她就是抑制不住想要了解的心情。
他说：“应该不会在学校里教书了……我准备在西安开一家教育咨询公司，做高端成人教育，以后有可能会在自己公司讲课。”
周离又不经大脑地说：“很好诶，现在成人教育很有市场，西安这种类型的机构虽然没有北上广那么成熟，但是非常有潜力的。你是独资还是合资？”周离听到自己说的话，简直就想一头撞死，她的内心是
崩溃的，懊恼自己干嘛说这样的话啊，搞得很懂的样子，虽然没有说错，万一他觉得自己在卖弄呢？
章泽清顿时对周离刮目相看，他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姑娘会懂这些，还很有见解的样子，他笑道：“是跟一个朋友合资的。”周离听着点点头，抿着嘴唇。
他再次仔细地打量她，与自己印象中的周离在外形上变化还是挺大的，他还记得她以前有点胖乎乎的，现在已经变得苗条了，只有脸上还有一点婴儿肥，那年她好像是内扣短发，现在是垂肩的长直发，穿着藏蓝色的中长款毛呢外套，一双黑色的不太高的及踝短靴，脸上白稚干净，没有浓妆艳抹，好像只抹了亮红色的口红。他还记得当年严科跟他抱怨过周离是怎样的问题少女，他也见过不少中途辍学在外打工的女生，她们大多都会学大人使用各种化妆品，穿着很夺目的衣服，大声说粗俗犯傻的话，而眼前的周离却不一样，她看起来是成熟了很多却不是装出来的，她简单干练的气质完全不输于任何一个高校毕业女学生，她的涵养既深厚又自然，眼睛里虽然有点羞涩和紧张，却掩不住那种高傲和俏皮。
周离心里越发着急，因为她想不出说什么话才算合适，也许在他面前说什么话都不合适，可是再不说话，气氛就会变得尴尬了，尴尬也不要紧，反正已经很尴尬了，她最怕的是话题结束。
好在章泽清先开口了，“我回西安不奇怪，倒是周离你怎么会在这里呢？只是过来玩的吗？”
周离深呼吸一下，尽量平静地回答：“我已经在西安住了五年了，我一直在这里……”
他问：“诶，你为什么会选择到西安来呢？南方城市不是更好发展吗？”
对呀，我为什么会到西安来呢？真是个好问题。她想说，因为这是你的家乡啊，然而说出口的却是：“我本来是过来旅游的，喜欢上了这座城市就留下来啦。”她以玩笑的口吻说着。
他还是觉得有点奇怪，接着问道：“是有什么亲人在这边吗？”
她看向他，咬了下嘴唇，摇了下头：“没有，我来的时候是一个人，整座城市都是陌生人……”
他顿了一下，问：“那你现在是在这边工作还是在读书？”
她说：“离开一中我就没有上过学了，我已经工作了。”
“是什么工作？”他问。
周离说：“我现在是在写网络小说，也给杂志社投稿……”
他赞赏地说：“不错啊，成小作家了。”
周离腼腆地笑了：“没有啦，我可不敢随便说自己是作家，我对作家这两个字始终怀有敬畏之心。”她说完后悔地想把自己舌头咬掉，虽然这是她的真心话，但是她就是怕他会觉得自己的话莫名其妙还很装。
但他没有，他说：“很有想法嘛，很难得。你这么年轻，老师相信你肯定会成为你敬畏的那种人。好好加油，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她知道他是在鼓励自己，他自称的“老师”这两个字却太过刺耳，她心里有点苦涩，勉强地笑了：“恩，我记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