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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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 2

她想笑,身体却一阵阵地发软,头晕目眩,忍不住贴近墙边,与里面的人,仅有一帘之隔,路过的侍者看她脸色苍白,关切地问道,“这位女士,你还好吗?”

她点点头,转身撩开帘子,顾念深看见她,神色震惊,刚才的话,她都听见了吗?秦桑绿不看他,她已经不想再看他,目光直接落在夏夏身上,然而她低下头,故意对她避而不见。

“阿桑。”顾念深见她脸色苍白,伸手去扶。

秦桑绿侧身,不许他碰,仿若他是如空气一般的透明人,相比之前的悲愤,这样秦桑绿反而更让他慌乱和害怕。

“夏夏,你是故意的,故意让我来的,是吗?”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心疼得无以复加。

顾念深瞥了她一眼,目光阴郁冰冷,夏夏不畏,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早已经做好最好的打算,因此索性大方承认。

“出去。”她对顾念深说。

她语气冷漠,隐隐有些厌烦,他呼吸一窒,心里一阵惊悸,恐惧像蔓藤一样,葳蕤拔节,密密麻麻交错在他的心脏上。

“顾念深,麻烦你出去。”她又说一遍。

她脸色几乎惨白,整个人都在颤抖,撑着桌子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显得苍白,他不敢再刺激她,只好转身出去。

“为什么?”他出去后,她问夏夏。

夏夏从桌子上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后,面无表情地说:“就像你听见的一样,我帮他监视你的一举一动,他帮我完成心愿。阿桑,还记得我曾和你说过那个女记者的故事吗?那个女记者,她就是我的妈妈,没错,我是私生女,而我的父亲就是顾念深的叔叔。”

“你想认他?可是夏夏,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她觉得晕得厉害,只好缓缓坐下来。

“帮我?阿桑,我可从来不敢这样以为。过了这么多年没有父亲的生活,认不认他其实已经无所谓,可是,我只有顾家女儿这个身份,才能嫁入陆家。”夏夏说。

秦桑绿苦笑,在她认为她最好的朋友眼里,她竟然是这么不值得信任,连问都不问,都直接被否定。

夏夏看见她的表情,冷笑道:“秦桑绿,你不要觉得委屈,你就是自私自利的一个人,你敢说你不知道我喜欢陆西年,可你呢?一边和顾念深纠缠不清,却又一边霸占着他的爱,如今既然结了婚,为什么不好好过你的日子,还在在他面前装模作样,让他为你牵肠挂肚。”提起这些,她的情绪就变得无法控制起来。

秦桑绿默然,关于夏夏喜欢陆西年的事,她的确不是一点也没有察觉出来,但那段时间,工作上的事,还有与顾念深之间的事,让她心力交瘁,无暇顾及其他,而一直以来,她也并没有主动让她提起过这些,她一直认为,感情的事,是别人的私事,别人不提,她就没有资格过问。

不过,就算现在说出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事到如

今,她只想问一句:“夏夏,你把我当成过好朋友吗?”

“没有。”

日落西山,天空布满朱紫色的云霞,咖啡厅外,人群涌动,熙熙攘攘,秦桑绿从里面走出来,脸色苍白,神情寂寂,像风雨过后的莲花,惹人疼惜。

顾念深心里剧痛,走过去想要扶她上车,却被她的目光震慑中,她冷冷地看着他,轻启朱唇,“别碰我。”

他就真的不敢再勉强她,那天,许多人都见到了这样的场面,气质卓然,面容英俊的男子跟在一个女子身后,他盯着她的背影,目光疼惜小心翼翼。

当年,十八岁时,因为一场收购案,就在g市名声大噪的顾少,人人提起,便都是疏离神秘,杀伐决断,心性狠辣这样的词,但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

情爱,当真是一把锋利的刀,须臾间,就将人伤得面目全非。

秦桑绿不记得那天自己究竟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她只是漫无目的的走,连自己也不知要去哪儿,满心的悲恸,绝望,像一张网,紧紧地束着她,连喘口气都不能。

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卧室里,浑身发软,就像置身于沙漠中,烈日炎炎,烤得人难受极了,嗓子里像烧着一把火。

顾念深看见她醒来,立即断水过去,她别过头,看也不看一眼: “阿桑,你发烧了,现在不可以吃药,必须要多喝水。”他耐心劝她,她昏睡了一整夜,他始终不敢合眼,为她敷毛巾、擦身体,此刻,已经累得心力交瘁。

她不言语,翻个了身,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冷然道:“出去。”

这几日,她反复和他说的就是这句话,他惦着她的病,心里越发急躁,弯腰用力板过她的身体,腾出一只手去端杯子,耐着性子说:“阿桑,你现在怀有身孕,不能这么任性。”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她伸手用力打掉了杯子,水泼了他一脸,杯子落地发生清脆刺耳的声音,仿佛那些碎玻璃片都扎在了他的心上,疼极变怒。

“如果你再这样,我立刻去请爸妈过来。”他盯着她。

她怒视着他,连嘴唇牙齿都在打颤,双手在身上死死地拽着被子,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脑袋涨的生疼,他不再看她,转身开门出去,他走后,她把脸埋在被子里,忍不住想要放声尖叫的冲动,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唇。

整身体都发软发麻,眩晕无力,但意识却异常清醒,仿佛有个声音一直在笑,一直在笑,她说,阿桑,你真蠢。于是,怀孕后那些天,她心里的煎熬,纠结,她为自己找无数个想要相信原谅他的理由,还有每个夜晚的辗转都反侧,这些画面突然间都跳在眼前,它们龇牙咧嘴地嘲笑着她的愚蠢。

她觉得,像有一把尖锐的匕首,快速叉进她的心底,然后缓慢的抽离推拉,一下又一下,连着神经血肉的钝疼,这样的疼,夹杂着巨大的恨,几乎让她不能呼吸。

回来时,又重新端了杯水,秦桑绿闭上眼,接过水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摔在地上,玻璃碎片弹起来,扎到他的手,他眉心微蹙,但看也不看,径直蹲下来,清理地上的碎片。

随着他关门的动作,秦桑绿的眼泪汹涌而出,她咬着被单,哭的声嘶力竭,不能喘息,哭的太久,甚至开始反胃呕吐,她捂着小腹,身体紧紧蜷缩成一团,但还是忍不住一直在哭。

是谁说痛到极致会没有眼泪,到了真正悲伤的那一刻,反而会变得只知道哭,哭得恶心,哭得停不下来,像是要用尽身体里所有的力气。

哭累了,又接着昏睡,但即便是睡着,也不能放松,整个人都累到了极致,神经却还是紧绷着。迷迷糊糊中,她做了个梦,梦里,她去了那座自从十五岁之后,就不敢再踏足的山,山顶,绿荫蔽日,鸟儿鸣叫,远处有人在喊:“阿清,阿清。”

她顺着声音一路过去,看见了十五岁的秦桑绿,她看着她,笑的天真无邪,她说:“阿清,我等你好久了呢,你怎么才来,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她看着她,无语凝噎,拼命地摇头:“不……不好……你呢,你好不好?”这些年,她常常会从噩梦里惊醒,常常会害怕的不能自己,她拼命努力,努力工作,努力做听话的女儿,还努力不让自己爱上顾念深。

可是,越是不敢承认你爱上一个人,越是说明你已经动心无可自拔。

十五岁的秦桑绿听了她的话后,竟咯咯地笑起来,她说:“阮艾清,你活该,我这么相信你,你却眼睁睁看着我死,你以为你占了我的身份,你就可以是我吗?你就可以拥有我的一切吗?不,你永远都得不到,你是个骗子。”

不是这样的,她想要救她,可是泥土太滑了,她根本拉不住她,她没有想要占着她的身份,她只想尽全力为她活着。

她惊醒过来,全身汗透,拼命地咽着口水,试图让自己放松一些,可是,梦里的情景太过真实,她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十五岁的秦桑绿那么天真无邪,可是,她竟也这样恨她,还有夏夏,她以为她最好的朋友,到头来居然和她说,全世界,她最讨厌的就是她。

一颗心在胸膛里怦怦直跳,撞击的生疼,她伸手捂住,恨不得揉碎了它。

曾经,最害怕她的生活会被破坏,这是她好不容易才能过上的稳妥生活,可是,顾念深回来后,一切都变了,他一步步地进入她的生活,他毁了她的一切,他是她生命里的恶魔。

可是,相比恨他,她更恨自己,恨不得杀了自己,是她给了他一次又一次进入她生活的机会,是她愚蠢的相信什么爱的力量,还自以为他给了她岁月静好的生活,如今,还怀了他的孩子。

她盯着自己还未隆起的小腹,想起她曾对这个孩子有过的殷切期盼,甚至她还想过,这最好是像他的一个孩子。一瞬间,她心里涌起巨大的悲愤和痛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