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之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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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楚驰

    石头在院子里等了半个时辰慕容秀才悠悠的走出来。她身上换了装束,头上没有梳发髻一头秀发披散在背上,两鬓的头发被挽在脑后插了支蝴蝶流苏步摇,两侧戴了对彩金牡丹软股钗。面上施了脂粉描了眉用胭脂纸染了嘴唇,额头上贴着一个桃花花钿,身上穿着件二阶青灵狐皮做成的交领短披风,披风毛色柔顺闪着淡淡的青色灵光,里面穿着天青色的宫制齐腰交领襦裙,裙子上用各色金线绣了一副蝴蝶戏花图案。唇红齿白如二八少女,身子摇曳似弱柳扶风,贵气逼人像不食人间烟火。

    慕容秀走到石头面前转了一圈,笑道:“还是那么回事吧。”

    石头苦笑道:“挺像的。”

    慕容秀歪着头把脸贴在披风上,像是想着什么似的说道:“那是自然,我原本就是慕容家主家的大小姐,不过这件披风因为那个家伙的关系我已经快十四年没有穿过了。”

    石头问道:“夫人,楚歌呢。”

    慕容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小子第一次这么打扮有些不好意思正在屋里矫情呢。你不要担心,你爹不会有事的。”

    石头点了点头,过了一小会楚歌被被一双白嫩的小手推出了屋子。

    石头憋着笑把脸转到一边。

    楚歌叉着腰站在房门口,他两鬓的头发梳到脑后插着个彩金的兰花步摇,面上涂了脂粉,身上穿着件鹅黄色的宫制齐腰交领襦裙,脚上蹬着双黄色的绣鞋,外面穿着件初阶雪貂皮做成的白色短毛斗篷,竟是被扮成了一个女孩。

    慕容秀对屋子里面说道:“莹儿,你先别走,我有事问你。”

    细微的脚步声在门后停下,一个清脆的女声答道:“夫人请讲。”

    慕容秀说道:“你娘走的早是我把你一手拉扯大的,在我眼里你和芸儿没有任何区别。你要是留在家以后只能是给楚歌当姨娘,石头家是个好人家,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愿不愿意嫁给石头。”

    门后的女声想也没想的立即答道:“莹儿只愿意在家侍候少爷和小姐,夫人不要再逼我了。”

    慕容秀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照顾你爹吧。”

    雪吼镇的客栈位于镇子的东面,这里距通往春琉城的官道只有不到半柱香的路程,客栈所在的街道上分布着各式各样的店铺是整个镇子最繁华的地带,很多来到这里的商旅都会选择在这里住宿。

    慕容秀在离客栈不远的地方勒住马,她骑的是一匹枣红色的马,体态神骏,四蹄雪白,鼻子和嘴有一半是白色的。石头骑着一匹通体漆黑的马跟在慕容秀身后,他见慕容秀停下驱马走到慕容秀身边。

    慕容秀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交给石头,说道:“出了这事后镇上你们爷俩就留不得了,出来的时候我让小七赶了一辆大车去你家,等待会救出福伯你们回家收拾些值钱的东西就赶快走吧,记得要走小路不要走官道。你们去春琉城里找春风镖局,他家的主人和我哥哥私交甚厚,头年曾委托他们带了很重要的东西给我。信上盖着慕容家的印鉴,你把信上的印鉴给那里的管事看说明白原委他们会收留你们。你们先在镖局里躲着,要是有去南部的镖队你们就跟着去,他们走镖的巴不得队里有懂医的人,你们一路上该吃吃该喝喝不用不好意思。到了南部你去任意一家慕容家的产业把信交给那里的管事,他们会安排你们爷俩的出路。”

    石头跳下马对慕容秀好好磕了几个头,哭道:“多谢老爷和夫人的大恩。”

    被慕容秀抱在怀里的楚歌见了急忙侧了侧身子。

    石头起身擦干净眼泪对楚歌说道:“楚歌,等会可能来不及告别了,你要保重。”

    楚歌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慕容秀笑道:“怎么搞的和生离死别似的,你去的是楚歌的外公家又不是别处,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现在你先去前面等着,我们把马藏好就过来。”

    石头跑进客栈,慕容秀下马把两匹马牵到一个巷子里拴好,这个巷子不是死胡同那头通着另外一条街。

    慕容秀把楚歌抱下马,她见楚歌耷拉着脑袋,抱着楚歌笑道:“你才多大的人,大不了以后想事情想全些就是了。”

    楚歌用手指着自己,不高兴的说道:“不是因为那个,娘你为什么让莹儿把我鼓捣成这样。”

    慕容秀抱着楚歌走出巷子,她扒拉了一下楚歌脑后的步摇,笑道:“你姐姐和莹儿这两年长的快剩下不少衣服,我早就想这么打扮你了,你长得漂亮,头发又这么好,成天穿着那套黑短打多没趣,从今往后就这么穿吧。”

    楚歌急道:“我才不要。”

    慕容秀把一颗药丸塞进楚歌嘴里,她自己也吃了一颗,说道:“这是可以临时改变声音的药,进去后注意些别露馅了。”

    客栈二楼的天字号上房内一个年轻公子坐在厅上的桌子旁。他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瘦高,头上戴着翠玉冠,腰间系着翠玉腰带,外面套着火域凰纱制成的红色长半臂,里面穿着碧绿色的丝绸直裰,领口上用彩银线绣了一个楚字。双眉细长,一双没什么精神的狭长眼睛下面长着两个略微发青的眼袋,面容瘦削苍白,整个人看起来一副病态。

    年轻公子把玩了一会手中的折扇后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抓起桌上的茶盅子豁朗一声掷到面前的地板上,吼道:“你这个老不死的,快说,你到底有没有法子治我的爱妾。”

    年轻公子面前的地上蜷缩着一个身材矮胖的老人,老人身上套着的灰色直裰上满是黑乎乎的脚印,直裰左边的袖子连同里面的棉袄一同被齐根扯断,裸露的手臂上有不少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头上的发髻已经散了,花白的头发披散在头上,有几绺还被额头上流下的鲜血黏在脸颊上。老人被茶盅内的热水溅到烫的一阵抽搐,他呜咽着说道:“这位姑娘的病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求公子另请高明放过我吧。”

    年轻公子合上扇子,恨恨的说道:“方圆五十里就你这一个大夫,你让我到哪里找人来治我的爱妾,把人治成那个样子还想拍屁股走人哪有这么便宜的事。黑烟,拖出去接着打,打到他能治为止。”

    门口的帷幔后走出一个汉子,他三十上下左右,长得不算高大,一身结实的肌肉把他身上穿的黑色紧身衣撑的鼓鼓囊囊,齐肩的黑发披散在脑后,一张脸生的尖嘴猴腮,鼻子下面留着两撇小胡子,一双眼睛黑漆漆的没有眼白。他上前抱拳欲言又止的说道:“公子,这老头的岁数太大又没有修为,再打下去恐怕……”

    年轻公子把扇子换到左手想用单手打开,但他似乎忘了自己的左手上没有小指,扇子从他的手中漏下来掉到地上,他俯身拾起扇子不耐烦的说道:“那就直接打死算了。”

    黑烟说道:“可是……”

    年轻公子怒道:“没什么可是,你快点去办。”

    黑烟应道:“是,公子。”

    一个守在外面的汉子跑进来跪在年轻公子面前,低头禀道:“公子,外面这老头的儿子又来了还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女人,说是可以治好姑娘的病。”

    年轻公子把扇子放到身侧的扇套里,起身急道:“还不快点请上来。”

    慕容秀和楚歌带着面纱手牵着手跟在石头后面进了屋子,石头见福伯倒在地上被打成那个样子急忙上前扶起福伯,关切的问道:“爹,你没事吧。”

    福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年轻公子见慕容秀衣着不凡,上前抱拳躬身行礼道:“在下是楚家七房楚雨长老的嫡孙楚驰,不知小姐可否赏脸告知在下芳名。”

    慕容秀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心道:想探我的底吗。她双手放在身侧微微福了福身子顺嘴胡诌道:“小女子姓胡,名腻儿,边上这个是我的妹妹悠悠,家里世代都在春琉城内行医。公子请来的这位大夫与我家素有些交情,不知公子可否放了他,小女子自诩本事在这位大夫之上可代他诊治。”

    楚驰仔细打量了慕容秀几眼,心道:这地界没有能得罪的起楚家的人,这女子身段不错,从眉眼看相貌也不会太差,要是治不好人大不了留下来泻火。

    楚驰故作豪爽的笑道:“这有何难,黑烟,放了这老头。”

    黑烟向石头使了一个眼色示意石头可以带着福伯走了。

    福伯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慕容秀和楚歌,石头见了不着痕迹的拉了一下福伯,小声说道:“爹,有什么话事后再说,先回家要紧。”

    福伯点了点头。石头背起福伯就要起身离开却被慕容秀叫住。

    慕容秀向楚驰告罪道:“请公子稍等片刻,小女子得替这位大夫略微诊治一下。”

    楚驰掏出扇子打开摇了摇,笑着说道:“小姐请自便。”

    慕容秀走到石头身边抓起福伯的手腕闭目诊了片刻,诊完脉她嘱咐石头把福伯背好走到石头身后用手结了几个十分复杂的手印。慕容秀双手上突然涌出淡淡的青色灵气,她用这双手自下而上的在福伯背上推了数遭,直到福伯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石头一脸焦急的望着慕容秀,慕容秀用帕子擦着手不咸不淡的说道:“心肺内的淤血已经吐出来了,剩下的不过是普通的内外伤,你家就是开药铺的背回去自己治吧。”

    石头微躬了躬身子算是谢过慕容秀,咬着牙背着福伯快步离开了客栈。他也有心要留下来帮忙,可是凭他那点修为要是真打起来慕容秀还要分神护着他们爷俩还不如直接走了的好。

    慕容秀把帕子塞到袖子里,说道:“请公子带我去看看病人吧。”

    楚驰看刚才慕容秀治疗的手段便知不是一般的大夫,心内的猥琐心思顿时没了一多半,他微微躬着身子说道:“病人在里间,请小姐随我来。”

    楚驰帮慕容秀掀帘子的时候回身对黑烟吩咐道:“伺候好跟来的这位小姐。”

    那意思在明显不过,这俩主咱们得罪不起看完病赶紧送走完事。黑烟跟随楚驰多年怎会不明白楚驰的意思,他上前拱手说道:“是,公子。”

    慕容秀进到里间,挡着暗红色薄纱帘子的床上躺着一个绿色头发的女子。她走到床边掀开帘子,这个女子十五六岁上下,身段玲珑,身上穿着一身淡绿色的宫制齐腰对襟襦裙,面容生的异常娇媚动人,哪怕是紧闭着眼睛也淡淡散发着魅惑之气,只是呼吸微弱像是随时要死掉的样子。

    慕容秀站在床边回身看着楚驰,笑着说道:“公子真是好福气,这么漂亮的侍妾我还是第一次见,不知公子可否和我说下这位姑娘的症状。”

    楚驰在慕容秀身后拱手说道:“回小姐,这位侍妾是我在来这里的路上买的,一路上倒还好没什么事,可是一到了这里就整日打不起精神,东西也不怎么吃。于是我就请了刚才那位大夫来,谁知道喝了那位大夫的药后我的侍妾就直接昏死过去怎么叫也叫不醒,眼看着气息越来越微弱在下这才和那位大夫起了争执。”

    慕容秀解开那女子手上缠着的丝线,她坐在床边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搭在女子的手腕上闭目仔细诊了一会。

    慕容秀问道:“不瞒公子,你这位侍妾活不长了。”

    楚驰躬身说道:“小姐高明,这在买她的时候我就知道,原打算是等尽兴后再卖掉却没想到遇到这事,还望小姐尽力而为,若是能治好她或者延续她一些寿元楚某定当重谢。”

    慕容秀把那女子的手放好,说道:“不知公子是否留有刚才那位大夫开的药或者药方。”

    楚驰答道:“小姐身边的那个茶碗内就是,那位大夫说这药要半个时辰内分三次喝完,我怕凉了就用茶碗装的。”

    慕容秀起身拿起床头边上的那个小桌子上放的茶碗,茶碗内还有半盅黑乎乎的汤药,慕容秀凑到鼻下闻了闻。她眉头微皱了皱,心道:虽然这女子寿元将近但喝了这药也不该是这种反应。

    慕容秀脑海里掠过一抹绿影,她放下茶碗快步走到床边扒开那女子的眼皮,面上挂着冷笑,心道:“果然是这样,楚驰这个蠢货真是嫌自己的命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