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生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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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源

    黑暗里似乎下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楼梯,然后开始平坦,视线依旧浸在黑暗里。洞口越来越窄,最后只得匍匐前进,慢慢地前方亮了起来,抬起头,栗子匍匐在前面离我很远,我的前方是那只小狼狗,屁股正一撅一撅地对着我。前方一股不规则的白光投过栗子的轮廓刺激着我的视网膜,最后钻出洞口,视线好久才恢复过来,才发现我们是从一个草洞口钻出来的,我们像是来到了一个满是树林的地方,看样子像是我们村尾的打照位。

    我听说过余家的秘密隧道,但是我并不相信,毕竟这种东西一般的用途都是避免空袭,战争的年代已经一去不复返,现代生活已经没有这种东西的舞台了,再者现在谁会在自家好好的房子里钻一个大洞,除非是一时脑子想不开。

    “这是余家老屋的底下隧道,这阁楼是未解放前挖开预防飞机轰炸的。”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奇怪,余家居然真的有隧道,但是这个人怎么会知道余家有隧道的说法呢?难道这人是我认识的,鉴于余家血脉盘根错节,极有可能是七大姑八大姨的其中一个,不好一顿胖揍逼供,万一得罪人,不知道哪个幸运的后人就会从这个隧道里掘出我的化石来。此时太阳斜照在远处的山头,光芒仍盛,这人就站在我的面前,但刚好逆光背对着我,出于防备,我不好离她太近。眯着眼睛试图看清:“请问一下,你是谁?”一阵沉默后:“……阿阳不放心你,所以让我来看看”,这人背影消瘦,像是一个一米八的个子的男生,一身的黑衣格外显眼,“她”的身后紧跟着一个半个人高的哈士奇。

    莫名觉得相识,但又很陌生。

    这人没有说话,转过身来,伸手去摸脖子,一个特殊的吊坠出现在我眼前。

    是栗子!

    栗子是我儿时的朋友,她真正的名字叫做黎栗,她是一个女生,但是装扮上却是一个男孩子的模样,小时候一度误认她就是一个男孩子。黎家和余家因为某些原因走的近,但是我却从未和她有过真正意义上的深交,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父母只是把他放在黎家隔离起来抚养,我只在余家每年的制桉纸的典礼那几天可以见到她走到黎家以外的范围。

    我们余家和黎家都有一个奇怪的规定,那就是各自的家族最年轻一代成员都必须佩戴家族特制的吊坠,余家的吊坠形状是一片桉树叶子,我和余阳各自佩戴一个,黎栗是独女,黎家只有她拥有黎家的项坠。黎家的吊坠最为特别,一枚红黑色的不知名的动物牙齿,可根据我现有的知识我敢保证自然界中几乎没有天生血牙的动物,许是把狗牙齿加工染色的缘故吧。

    我不算的上真正的认识黎栗,因为只有几面之缘,但我不在老家的这几年里,余阳似乎和黎栗的交情不浅,偶尔听见余阳说起黎栗,包括黎栗的特殊的项坠,依稀听见余阳说这项坠有特别的作用,但是我觉得这是无非是一些家常,无关紧要,只是左耳进右耳出,不甚关心。

    我还记得和黎栗认识的场面,但是那时候还不知道这个小男孩居然是黎栗。在我六岁那年的桉树制纸典礼上,我屁颠癫地提着灯笼,一个人跑进了黎家大院里,因为那时候两家来往甚密,两家的门都是互相敞开,供两家自由出入当然出了自家阁楼外。我看见一个短衫短袖的小男孩独自坐在天井一角,直愣愣的,细胳膊细腿显得格外的脆弱。我没有见过这个小孩,也许是出于好奇,也许是出于同情,有什么驱使我迈开脚步,我把灯笼放到他面前,见他没反应,心想这小孩子比我还要内敛,此时见到陌生人必定是害羞了,于是友好地塞给他我的小灯笼。他抬起头来,水汪汪的小眼盯着我,虽没有多精神,但也是明眸皓齿,楚楚可怜,随后又低头,恢复刚刚的姿势。我问他各种各样奇怪的问题,他一直闭口不言,只是静静的端坐着,一手提着我塞给他的灯笼,看着面前的青石板,我意识到只有自己在自言自语,气氛略显尴尬,于是我只得静静的绕着手指。黎家和我们余家仅仅隔着一个祠堂,黎家的建筑高大幽深,整个院子内嵌在黎家的内部,院子昏暗模糊,可以依稀看见绕着靠墙的地上堆满了一盆盆不知名的植物,密密麻麻一直以弧形那是一种一年四季都不开花的中药,我在余阳的笔记里见过这种草药。这个院子像是个荒凉的世外之地,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有什么人来。后来,我经常偷偷地溜进黎家的院子找他玩儿,每次他都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呆呆地坐在那里,每次都是安静地听着我说的话依旧是一言不发,但给人的感觉确实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脚边的青石板,那个灯笼却是放在身旁的青石板上,若不是衣服不一样,我甚至会怀疑他就是一座只会呼吸的石雕。

    一天,我扑了一个空,我没有看见那个奇怪的小男孩,但是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经常出现在余家的制桉纸典礼上,她必定是黎家的女主人无疑,印象中她应该是个善良的妇人。她把我拉进她的怀里,塞给我一颗栀子花糖:“黎栗她要走开一段时间,以后可能你会找不着她,但是你们还是朋友的好不好?”我只得弱弱得应着她,心里却感觉空落落的。

    自此我才知道“小男孩”叫黎栗,黎栗是小女孩,但也自此再也没有看见过她,我偷偷去过黎家的院子,却再也没有看见过她的身影,甚至后来她的母亲去世,也没看见她出现在葬礼,黎栗整个人像是突然从黎家消失了一样,我猜测是因为我的缘故而使得她失去了难得的自由。

    在一年的制桉纸典礼上,我突然发现她的身影,变得更成熟了,一个寸板头,身上是一套干练的男款背带裤加马靴,酷的一匹,由于来往的人有点多我并不方便过去问她什么,只是远远地看见她朝黎家阁楼的方向走去。令人意外的是她身后多了一个小狼狗,听说是她爸爸从西藏的一个藏民手里给黎栗买来的。

    “这”被莫名点名的小狼狗一脸无辜,水汪汪的大黑眼看着黎栗。好久我才醒悟过来,我擦,好好一个小狼狗弄成这样是要闹那样子咧。

    “今晚去北京,余阳出事了。”栗子一脸认真,触及她的眼神的那一刻,我发现她的眼神里有很多我说不清的东西,似是淡然又像是冷漠。她的话语里透露着事态似乎比预料的严重的很多,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子真去北京捅出篓子来了,看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余阳怎么样?”,“不知道”栗子面无表情,栗子应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否则余阳不会叫她来找我,看来余阳的确出事了。“我去拿源马上回来。”源放在我们家的阁楼里,具体的模样我并不清楚,只是父亲和我们说过,只要余家出了重大变故,无论余黎俩家,无论是谁都一定要带着它离开。

    “源不在阁楼了。”我刚要朝草丛里钻,栗子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