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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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凄厉的哭喊声在浓浓夜色中回荡。



    



    撕心裂肺。



    



    年轻的母亲卷缩在墙角怀抱着婴儿惊恐愤怒地看着面前的几人。



    



    双手紧紧的护着婴儿,如面对老鹰的母鸡,唯恐别人伤害到自己的孩子。



    



    婴儿沉睡,长长的睫毛如两排小扇子。



    



    他已哭了很久,累了,唯有沉睡,不看,不闻。



    



    面前一个锦衣青年,四个黑衣人。



    



    身后已经是冰冷的墙壁。



    



    退无可退。



    



    青年是她的丈夫,



    



    往日里对她呵护有加的丈夫已停止了呼吸。



    



    青年侧躺在地面上,胸口被打断的肋骨刺进了他的心脏,嘴里咕噜咕噜地像外冒着鲜血沫子,睁开的双眼瞳孔已经扩散。



    



    哪怕死去,依然不能瞑目,



    



    死不瞑目。



    



    一只手被打断,在地面上摆出怪异的姿势,另一只没断的手伸向年轻母亲的方向。挣扎爬行拖出的血迹在身后的地面画出丑陋的图案,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试图去保护自己最珍贵的人。



    



    妻子,孩子,母亲,他的家人。



    



    月光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屋子里的灯光透过窗户撒在院子里,院子里一个中年妇人正在哭喊,愤怒而绝望,中年妇人是年轻母亲的婆婆。



    



    “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睛看看,看看这帮畜生作的什么孽啊……”



    



    撕心裂肺,闻者心碎



    



    双腿骨头已经被打断,惨白的骨头刺穿皮肤露在外面,坐在地上无法移动,那怕她想去在这些杀人的凶手身上狠狠地咬上一口肉也不能做到。



    



    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还没有晕过去。



    



    望着躺在门口已经失去呼吸的儿子,妇人的眼睛里已经流出血泪。



    



    寡居半生,一个妇道人家独自含辛茹苦地抚养自己的儿子,看着他一步一步长大,然后看着他娶妻生子,无人知道这过程的艰辛。付出了多少,这个家,就是她所有的一切。



    



    她的命,命根!



    



    如今儿子死去,眼看儿媳妇也难逃被糟蹋的命运,这帮冷血的畜生也决计不会放过她的小孙子。



    



    身体上的痛楚比起心里的绝望痛苦又算的什么?



    



    老天爷,你为什么不睁开眼?!



    



    伟大而仁慈的昊天沉默,整个小镇死一般的寂静。



    



    身形消瘦,长着一双狭长的眼睛的锦衣青年看了其中一个黑衣人一眼。也许是中年妇人的哭喊中畜生两个字刺激了他,让他觉得心烦。



    



    对畜生这个词本能的厌恶



    



    喜欢听见别人的挣扎惨叫和呻吟,苦苦哀求。但他不喜欢被别人骂畜生,尤其辱骂的还是卑微如同蝼蚁的人。



    



    对于人类,他习惯称之两脚羊。



    



    羊生来的命就是被拔毛剥皮涮羊肉。



    



    被锦衣青年目光注视的黑衣人点了一下头,后退两步转身便向院子里走去。



    



    对于中年妇人,他实在没有兴趣,浪费身体里面高贵的血脉力量。



    



    他喜欢听见骨骼碎裂和人类临死前的惨呼的声音。



    



    黑衣人走后,锦衣青年慢慢的向着年轻母亲走去:“我喜欢看你现在的样子”,他把玩着手里不知道是什么异兽的眼睛做成的珠子,红色的眼珠随着手指的转动不停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说不出的诡异。



    



    “并且一直认为,雌性的两脚羊只有绝望的时候才是最美。”



    



    年轻母亲的靓丽的脸庞闪过惊恐,绝望,仇恨,最后变得决绝。



    



    ”你不要想着现在就能死去”。



    



    锦衣青年手中珠子上的红色眼珠刚好转到年轻母亲的这方,红色的眼珠发出一道蒙蒙的粉红色的光芒。



    



    年轻的母亲便发觉自己除了双眼外,全身其它的地方变得绵软无力。



    



    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如同身陷泥淖。



    



    接着身体开始发热,失去的力量诡异的又回到身上,一阵羞耻的欲望让她想不顾一切的让眼前的人解开自己身上的衣裳,将自己年轻美好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展现在陌生的锦衣青年的面前。



    



    肌肤变得敏感无比,能清晰的感到空中的气流经过脸庞。



    



    衣物下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瑰丽的粉红色,眼前锦衣青年的脸开始变幻,渐渐和死去的丈夫的脸重叠。



    



    她很热,如同喝醉了酒。



    



    她的身体里燃烧着火焰,怀里的婴儿掉落在地上哇哇大哭。



    



    哭声惊醒了她,



    



    接着就是无边的羞耻曲辱。



    



    她依然什么都做不了。



    



    每当心里涌起自杀念头的时候在那道粉红光芒的中她又会变得绵软无力。



    



    粉红光芒只让她能解开自己的衣裳。



    



    她紧紧的咬着牙,抗拒着身体上的那股强烈的欲望。



    



    “对,就是这种表情,你看,多么生动,如同鲜花盛开。”



    



    目光变得火热。



    



    锦衣青年的嘶哑的声音像是魔鬼的呢喃,又如夏天吹过燥热的风。诱惑年轻的母亲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徬边的黑衣人扭过了头,不再看。少爷的这个爱好,连他们这些随从看着都觉得麻烦。



    



    太麻烦了。



    



    老天爷,你为什么不睁开眼?!



    



    年轻的母亲同样在心里呐喊,她的牙齿已经深深陷入饱满的红唇,殷红的鲜血流过光洁的下巴,流过修长洁白的脖子。双手控制不住的落在衣服上的第一粒纽扣上面。



    



    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锦衣青年的,她闭上了双眼。眼角流下屈辱悲痛的泪水。



    



    身体不再听从指挥



    



    她没看见,当她闭上双眼的时候,一道闪电般的光芒划过过小镇蒙蒙的夜空。



    



    小院里响起一声临死前的惨嚎,不是中年妇女,是刚刚出去的黑衣人发出的声音,一种古怪的类似于野狼临死前的嚎叫。



    



    “谁?”没有人回答。



    



    锦衣青年的身体骤然变得模糊,



    



    下一刻他出现在院子里。



    



    粉红色的光芒消失,年轻母亲身体上的燥热退去,瘫在地上再次变得绵软无力。



    



    中年妇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哭喊,在院子的靠墙的地方沉沉地睡去。



    



    当族群的天赋神通’禁空’被那一道闪过小镇漆黑上空的光芒破掉时,锦衣青年就知道小院里来的必是人类的修行强者。



    



    锦衣青年虽然邪恶,虽然冷血,残忍。但是作为族中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没有人能质疑他的实力。



    



    他从化为人形的时间比别的同类少了整整两百年。



    



    很奇怪,族人鄙夷人类,称之为两只脚的羊,但修行上却又以能化为人形为分界线。



    



    只因为化为人形便能修行,有和人类一样的身体筋脉,去吸收利用天地元气,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和更加无限的可能。



    



    只有人类才能拥有进化的更大可能。



    



    能修炼到化形的都是族群的精英。



    



    锦衣青年冷静下来。但眼神却变得更加残忍,紧缩成针芒大小的瞳孔跳动着嗜血的火焰。



    



    天空中厚厚的云层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去,洁白的月光倾泻在院子里。



    



    先出来的黑衣人倒在了地上。脖子上一道细细的红线,睁大的眼睛定格在惊讶与不信。



    



    毫无疑问黑衣人死了。



    



    一个白衣少年站在月光下,一双眼眸如同星辰。地上的身影被月光拉得斜斜的,长长的。



    



    看见白衣少年,双手枯瘦的十指指甲没有任何预兆的突然变长,在月色里闪着幽蓝的光。



    



    没有去看地上的黑衣人的尸体一眼。锦衣青年手中的红色眼珠变成灰白,一转,正对着白衣少年,“吞噬”。锦衣青年低声喝道。



    



    变成灰色的珠子飘浮向空中,再次射出一道蒙蒙的光芒,这次却是灰色,灰色的光芒射向白衣少年。



    



    脚底在地上一蹬,如扑向猎物的狼,身体向前箭一般射出。



    



    闪着幽蓝的指甲刺向青衣少年的咽喉。



    



    “砰”的一声,头上束发的绳子炸开,高速移动带起强大的气流将头发向后刷的拉的笔直,黑色的头发在月光下变成和指甲上的颜色一样幽蓝。



    



    “吞噬”、“幽刺”



    



    对于白衣少年,他没有轻敌,一开始就是最强大的攻击。



    



    白衣少年站着没有动,衣袂翻飞,身影飘然出城,下垂的长剑再度刺出:



    



    夜空中亮起一道笔直的闪电,整个小院子里在刹那间竟成白昼。



    



    那是一道剑光。



    



    剑光映着白衣少年的脸,这是一张年轻而俊秀的脸庞,平静下隐藏着坚毅,怜悯和怒火。



    



    锦衣青年在闪电亮起的那一刻双手已不知道变幻了多少次,幽蓝的指甲将空间都划出道道浅浅的痕迹,每一道痕迹的终点都指向青衣少年的咽喉。



    



    剑光亮起,仿佛从遥远的上古到如今,穿破无数空间,穿越时间长河,恒古长存的一剑。



    



    剑身清如秋水,剑光亮如闪电。



    



    闪电划过夜空,将灰色珠子的蒙蒙灰光斩成两截。



    



    “繁花”,白衣少年轻声说道,左掌向前拍出,掌心中一朵美丽的紫荆花缓缓张开花瓣,花蕊是一团炽烈的红色的光芒。



    



    随着花开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炽烈,如同初升的红日爬到天空的正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刹那,也许过了千百年。



    



    花瓣包裹的光终于和幽蓝的指甲碰在一起。



    



    空间荡起一圈涟漪,以碰触为中心一圈圈的波纹向四周激荡开去。



    



    整个世界突然静了一下,接着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如同陨石撞击大地,如同高山崩于山河。



    



    小院子里地上的泥土和碎石被两种巨大的力量粉碎成细小的尘埃向着天空激射而上,远远看去,夜空中出现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巨大的气浪向着跟随出来的黑衣人们拍击过去。



    



    没有任何意外。



    



    黑衣人所有的防御和挣扎都只徒劳。穿在身上的衣服早已变成一块块破烂的布条,露出粗壮而短的四肢和屁股上同样粗短的尾巴,躯体上厚黑的毛和四肢隐隐的鳞片,龟裂的伤口渗出乌黑色的液体。



    



    这些黑衣人并不是真正的人类,



    



    狼魔人。



    



    在久远的上古大陆魔族和狼人部落互相交融而产生的一个种族。



    



    四肢魔化,躯干保留着狼人的原体。



    



    一个残忍,嗜血的种族,一个大陆上普通的民众并不了解,隔着一道天险生活在遥远地域的种族,但却一直都是人类的死敌。



    



    锦衣青年也同样不是一个真正的人类,他来至一个更加神秘古老的种族。



    



    他的名字叫枯狴。枯是他的名,坒是种族。



    



    白衣少年却很了解,比绝大多数人都了解,因为关于这一类的故事他听过许多。



    



    巨大的蘑菇云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惨叫声带着无尽的怨毒和怒火,锦衣青年枯狴的身影向着南方飞去,月光下依稀能看见背后一对紫红色的翅膀和类似蚚蜴的尾巴。



    



    紫黑色的血液从空中滴落在被冲击波挤压过坚逾铁石的地面上,地面上冒出滋滋的黑烟,慢慢地竟腐蚀出一个个小小的坑洼。



    



    五只约有尺长的幽蓝色指甲也跟着掉落了下来。



    



    只是不再闪着幽蓝色的光芒,变得暗淡。



    



    知命,



    



    锦衣青年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的白衣少年会是知命境的大修行者。



    



    如果不是族内重宝灰瞳,他也会和那些黑衣人一起永远的留在这里。



    



    白衣少年也不太轻松。



    



    当被人一剑破开天赋神通禁空后,枯狴就知道来了人类的强者。



    



    “吞噬”、“幽刺”已经是他的全力一击,这里是人类的领地,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这里他不能停留太久。



    



    更重要的是那枚灰瞳,那是他化成人形后他的爷爷,圣城的大长老给他的礼物。



    



    灰瞳破碎,相当于知命大修行者的全力一击。



    



    少年没去追,



    



    地上还有重伤的中年妇女,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追逃走的枯狴。



    



    这一点,他很像他的老师。虽然在这一点被师叔师姑教训过很多次。



    



    虽然他也从不认为他的性格像他的老师,



    



    他从来就没有认同过老师的价值观。



    



    ……



    



    ……



    



    小镇上恢复安静,即使刚刚小院子闹出的动静似乎也没能惊醒人们的美梦。



    



    想起老师,白衣少年就觉得有些悲哀和难过,为老师,也为那些人的冷漠愤怒。



    



    成人竟也学那婴儿沉睡。



    



    少年的性格奇怪复杂,你能从他身上看到善良正义谦虚有礼这些所有美好的品质,有时你又会觉得他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



    



    这些无关他成长的经历,只与抚养他长大的三个不同性格的人有很大的关系。



    



    因为他前面的人生实在是枯燥而又单纯,就是在一个外人去不了的地方生活,成长,学习,修行,还有偶尔下山游历。



    



    那些各种正面的反面的事例如教材一般各自对他产生着不同的影响。



    



    还好只是受到影响,他终究是有自己性格,或是说人格,接下来的路,才是他自己的路。



    



    少年离开院子后,



    



    小镇上的平道观里燃起了大火。



    



    住在镇上最大的宅子那户人家藏得最隐秘的金银珠宝一夜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