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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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赏剑大会

南虎峰高耸,峰顶更是白雪皑皑,冰雪寒天,狂风呼啸,锁剑台建于峰上冰湖之上,此湖名为南湖,据先人说,舞剑都得于水上飘走,其身姿若仙人,赏心悦目。

锁剑台长宽皆十来米,中央是四条铁锁链捆着一把黑气腾腾的长剑便是“太初剑”,长剑如冰石晶莹透明却戾怨之气冲天,仿佛不甘心被捆着,发出刺耳尖锐的鸣声。四周有八把名剑围着太初剑,也属于今日观赏之列,但各门各派几乎都把目光放在太初剑上。

锁剑台上两排案席,坐武林各门派掌门或代表,而南湖之外的席位则是名望其次的武林众生,其等级分明可见一斑。秦风、江景抒、骆轶、云淙和岳谦永自然位于前排案席列坐。

“诸位豪杰远道而来,于斌我实在倍感荣幸啊,哈哈哈哈!”一声豪爽从天外飘来,只见于斌手持杯酒,身旁带两名弟子,如腾云驾雾般飞来。

“于掌门依旧身姿如仙,轻功想必大有长进。”岳谦永第一个站起来迎接,这是他首次替父出席此等大会,面上略有紧张。

“轻功?哈哈,我近来倒是胖了几圈,怎会有长进?”于斌哈哈大笑,弄得岳谦永面红耳赤。

“诶老于,你别这么直接,人家岳二少爷是第一次替父出席,给点面子嘛!”铁头帮帮主走上前乍唬唬地拍了拍于斌稍显瘦弱的身板。

“于掌门好久不见,还是这么爱喝酒,”骆轶这时起身向于斌微微作揖,面带熟稔的微笑:“家父说了,让您注意身体,如若有空,还得多饮些茶水代替。”

“嗯~还是骆家小轶处事沉稳、有经验,颇有家主风范。”于斌摸着胡须笑眯眯,转而又看向旁边的云淙:“呵,你身边还是这个白白净净的小公子呐?你俩果真形影不离,如胶似漆啊,哈哈哈!”

“于掌门好。”云淙乖巧温顺地作揖。

于斌转头又瞧:“嗯?这是秦家的小少爷罢?转眼长这么大了?”

“于掌门好。”在大场合之下,秦风也不得不收敛了点。

于斌满意地点头,又与秦风身旁的江景抒点头微笑,再与武林各门派掌门或代表寒暄了一阵,赏剑大会便即开始。

“如大家所见,在锁剑台中央的黑剑便是太初剑,乃我几个月前在南虎峰峰顶发现的宝物。”于斌的声音沉下来,面上的玩笑之意也渐渐退去,“此剑乃二十多年前,蔺亭之生前所造的最后一把剑,也是最为绝妙之剑,我得到也是天之注定,机缘所使。”

蔺家一词一出,在场众人皆静默了一阵,面上表情各异,有惊奇疑惑,有讳莫如深,有嘲讽冷漠,可谓众生百态,人情冷暖。

“自从蔺家出事以来,这把剑便不知下落,我一找便是二十年,也不知为何会在南虎峰寻到。”于斌一声叹息:“如今我将这把剑展现给世人,除了想说明其来历外,还有一处不得其解想向各位请教。”

“可这太初虽是一把宝剑,但其怨气实在太重,我反复尝试用自己的内力将其驯服,但始终无法挥舞自如,”于斌脸色微妙:“每每尝试用其攻击,这剑上总有一股怪力阻止,让我无法伸展,所以今日恐怕也无法在此展现其精妙了。”

“居然有这种荒唐事?”强壮的铁头帮帮主哈哈大笑:“我可不信!”

“铁帮主若不信,可以一试。”于斌点头,“不过还请帮主小心。”言罢他看向自己弟子吩咐道,“将锁打开。”

“是。”弟子们点头,将捆绑着太初剑的锁链扣解开。

“就等你这句了老于!”对方立即纵身而起向太初飞去,大大咧咧地说道:“如若我舞得起,那老于你就是真老了!”

说完便凌空握住太初运着轻功飞向湖面,粗壮的手臂像抡大刀一样挥着太初就要一试剑法。

“呵——”

就在众人屏息凝视要看铁头帮帮主的表演时,后者却面露难色,手臂僵硬地抓着太初剑胡乱摆动,始终无法舞出一套成行的剑法。

“好奇怪,为何这剑就用不起来?”秦风戳了戳江景抒的肩,“小抒,你说呢?”

“剑认主人,主人被灭门,这剑怨气太重,也快入魔了。”江景抒淡淡地说道,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这样啊.....那这把剑岂不是很危险?”秦风惊讶起来,“这太初剑好可怕。”

“要不你去试试,你不是会点剑法吗?”江景抒突然笑道。

“不要。”秦风浑身一抖,连连摇头。

“还有风风怕的事。”云淙插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江景抒,“江兄一点也不怕这剑入魔?”

“那是于掌门的事。”江景抒高深莫测。

“等会如果这把剑真出了什么事,小抒你别乱跑,我会马上带你离开这里。”秦风抓住江景抒的手认真地说道。

“哪会出什么事。”江景抒不以为然。

而那头于斌始终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待那铁头帮帮主与剑僵持里一会儿时于斌突然大叫一声:“快丢剑!”

后者不明所以,面色有些扭曲,索性一把将太初丢开,于斌飞身上前接过,然后旋身落回锁剑台上。

“奶奶的!这什么剑!一点也不好使!”铁头帮帮主骂道。

“太初戾怨之气太重,非常人能驾驭。”

“什么戾怨之气,简直就是废物!”

有人不满铁头帮帮主的论言,便也提出试剑之求,结果都别无二致,聪明的匆忙弃剑,倒霉的还被剑气所伤,最后于斌也只能将太初剑重新锁在四根铁链中。

“阿轶哥,要不你也去试试?”秦风戳了戳骆轶,一脸推崇。

“算了罢,那剑虽是

绝世珍品,但魔气重,容易伤人。”骆轶摇头道。

“风风,你是不是很想去试啊?”云淙打量着秦风,“你刚刚还很怕,怎么现在跃跃欲试的样子。”

“小抒,你说.....”

“不许去。”江景抒冷冰冰地说道。

“啊?刚刚你不是还让我去的吗?”秦风奇怪地看着江景抒。

“方才说笑而已,那剑太危险了,别去凑热闹。”江景抒淡定地说道。

“哦。”

“真是奇了怪了,这太初之剑倒真有浓重的戾怨。”三清道长摸着花白的胡须开口,“这想必与铸剑人有关?”

“道长说得莫非是蔺亭之?”有人问。

众人脸上又露出迥异的表情,对二十年前那一事,总能引起巨大纷争。

“诸位可否还记得晚辈昨日所说的经历?”骆轶这时突然站起身开口,“晚辈昨日有与各掌门说起前几日在蔺宅遇鬼一事,根据那女鬼所说,蔺家因剑谱被人觊觎而满门被灭,然诸位似乎并不相信。”

“世上哪有鬼魂之说?这叫人难以相信呐!”戚家拳舵主感叹,“恐怕真是武林仇杀了。”

“那自然不是真有鬼,那女鬼不过是人为所致,但晚辈认为其在这时候出现必有玄机,”骆轶正色:“且于掌门也说这蔺家主所铸的太初剑充满戾怨,晚辈思量,那女鬼所说或许有几分道理,并非武林仇杀。”

“骆轶你别胡说八道!”岳谦永忍不住终于被激怒得跳起来:“女鬼之事简直就是空穴来风,你有什么证据?!”

“这‘女鬼’自然不止阿轶一人看见。”云淙反驳:“秦小少爷和江先生都可以作证”

“没错,我是亲眼所见也亲眼所闻她说是岳家害了蔺家。”秦风这时候也站出来开始伸张正义,“那夜我们听到有冤鬼的声响就一起出门查看,你那会儿睡着了没跟我们去而已。”

“你们有什么证据?!”岳谦永挺直了腰板:“依我看,这不过是你们四个人合伙编造出来的谎话,将蔺家被灭的事栽赃到我们岳家头上!”

“栽赃岳家,对我并无好处。”骆轶淡淡道,“于秦小少爷和江先生,更是毫无理由。”

“哼,没有好处?”岳谦永冷笑:“你们骆家早就看我们不顺眼,不然当初骆家主怎么会如此果断地拒绝我大姐嫁入你们家?”

“成亲姻缘是看感情的事,我对你大姐并无那方面的想法,即使成亲也无益于两家关系。”骆轶平静地解释。

“哦,这么说是你看不上我大姐了?”岳谦永更加气愤,转而开始攻击秦风:“还有尊贵的秦小少爷,简直是不把岳家放在眼里!这些事若是没有家主的意思,你们做的出来?!”

“岳二少爷,你好像跑偏了。”云淙浅笑地提醒:“这种联姻之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锦上添花,不至于影响我们几家的关系,阿轶只是将那‘女鬼’所说原原本本的道出,让大家评评理,你也不必如此激动吧?”

“你!你……哼,在我看来你们所说无凭无据,那女鬼只不过想嫁祸岳家!”岳谦永毕竟也只是个少爷,也只能气得脸红脖子粗,却找不出更好的说辞,只能瞪着骆轶以发泄。

然在场倒有站在岳家这边的武林中人,此时开始站起来发表议论,顿时哄闹一团,锁剑台上如一沸腾的锅。

“诸位安静——于某在此拜托诸位!”最后还是于斌阻止了这场无休止的论证。

众人一听于掌门发话便安静下来,此地毕竟是于斌所控,这赏剑大会还是得听正主的安排。

“今日于某也没想到这太初剑竟然能扯出二十年前蔺家灭门一事的议论,”只见于斌脸上难得的严肃,“骆家长子处事沉稳,并非胡言之人,况且有人证也道看见了那蔺宅女鬼,那么依我看当年此事不像是单纯仇杀,必有隐情。”

“还望于掌门明鉴。”骆轶道。

“虽二十多年已去,但蔺家若真是被奸人所害,那可真是武林惨案!”于斌脸上出现了隐隐的怒色,过了一会儿又平静下来,沉声道:“依我看,不如将此案重查,将当年真凶正法,为蔺大侠讨回公道,也好给这太初剑一个交代。”

“好,我同意!”岳谦永皱起眉头大喝一声,“就查个水落石出,看谁还敢嫁祸我岳门!”

“二十年前的旧事,如何查?”三清道观的道长为难地说道,“当年也不是没查过,可也根本没有头绪,后来也就只当是武林仇杀,就此成为悬案。”

“总会有蛛丝马迹,若诸位武林同道看得起于某,就由于某着手查清这一事,如何?”于斌正气凌然地说道。

“于掌门乃世外高人,但一人独查总会不便之处。”

“说的是。”于斌点点头,他看向普化寺的主持悟嗔,“不如请主持也一道,查清这二十年前的旧事如何?”

“阿弥陀佛,匡扶武林正义,老衲义不容辞。”悟嗔颔首同意。

于斌抚了抚胡须:“好,既然要彻查,若将来请诸位助一臂之力,还请诸位莫要见怪。”此言一出大家心里明白,自然指的是若查到门派中人,不许庇护。

“好!”在场绝大半数人叫好,有极个别或是敷衍或是有几分忌惮,这众生百态也都落入于斌眼中,心中自有掂量。

这场赏剑风波也算是有了个结果,武林众人各归各位,于斌也正打算介绍下一把名剑,忽而正中央的太初剑再次苏醒坠入魔道,剑气充盈蔽日,漆黑的气流旋转而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四根铁链被拔地而起!

冲破束缚的太初剑如同魔障深陷,剑身发出冲天震耳的嘶鸣,嗜血的气息令人胆寒,胡乱地冲飞攻击在场的人。

“怎么

回事!”

“太初剑入魔了!!!”

“魔剑!!!”

一众人慌忙抵御反击,顿时成千上百道真气横冲直撞,锁剑台成了太初剑的屠宰场,而站在锁剑台外的晚辈都惊愕地看着台上的混乱局势。

“小抒跟紧我!”秦风是第一时间站起来护着江景抒,严肃警惕地看着锁剑台上的局势,如临大敌。

江景抒临危不乱,他凝着眉心,提高声调:“诸位听在下一言!太初剑是遇强则强,借力打力,还请诸位切莫反击,防御即可!”

此言一出,有部分人相信便转攻为守,太初剑果然不再攻击那些防守者,反而追着那些强劲的攻击方进攻,这样明显的效果让各门派掌门也都纷纷按照江景抒所言,只守不攻。

借力打力的太初剑一时间找不到攻击的落脚点,悬空停在锁剑台中央似乎在静待一个时机,静待一个发力点。

全场安静得连空气也凝固,这时江景抒平静地走下案席,优雅而坚定地一步一步走向太初剑,他的眼神怜悯而同情,仿佛在看着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小抒!”秦风惊恐地看着江景抒走向太初剑,正想过去将人带回来。

“你别过来!”江景抒冷声呵斥。

“江先生,小心。”于斌皱起眉头。

“于掌门放心。”江景抒点点头说道。

“好。”于斌信任地看着江景抒。

江景抒就停在太初剑面前,他怜爱地抚着那冰冷的剑柄,气息中有太多别人看不懂的悲怜,或许只有太初剑心才能感受到的哀愁。

大家屏住呼吸,都以为太初剑会将江景抒吞噬,可奇迹的是太初剑并没有攻击江景抒,反而在江景抒的轻抚下渐渐变得乖巧安静。

“太初还记得子呈,对吗?”江景抒温柔地低声自语,除蔺亭之和龙孤月外,与太初剑最熟稔的莫过于当年的蔺子呈。

剑心如人心,太初为绝世宝剑自然剑心纯澈,只是经历惨案的戾怨之气化为魔道,剑心入魔。

“趁现在!收了他!”岳谦永突然冲动地运起内力,朝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太初剑挥鞭冲击而来。

“混账!”于斌怒目相向,第一时间以纯清之气化解了岳谦永的杀气。

可岳谦永这一丝丝的杀气却让本已安静的太初重新坠入魔道,剑身戾气骤然燃起,如同一团漆黑的火焰,如龙游般嘶鸣而去。

魔化的剑气夺人,江景抒离太初剑最近,自然首当其冲。

“小抒!!”

就在那魔化的黑气吞噬江景抒的一刻,秦风惊恐地冲到江景抒身边将其带离几步,剑气直接打向一旁的石块,瞬间将石块化为粉末。

“小抒!!有没有事!”秦风紧张地抱住江景抒,说话也颤抖起来。

“没事,放心。”江景抒大口喘着气,虽然脸色惨白一片,所幸并无伤到。

然而太初并没有因此停顿,云淙亲眼看着那魔气环绕的太初剑以飞掠之势朝江景抒刺去,冷汗直冒,下意识大吼一声:“风风!!!前面!!!”

“秦风!!快带江先生躲开!!”于斌也惊恐地大吼起来,瞬间发掌冲击那剑身可却被魔气吞噬。

千钧一发之际,太初剑的锋芒停在江景抒面前一寸的距离,锋利冰寒的剑身被秦风徒手生生握在掌心,千万黑流自秦风掌心涌入躯体。

“滴答”

豆大的汗珠自秦风额间落下,鲜红的血液混上汗水顺着太初剑身滴落在纯白的积雪上,如同开出一片雪梅。

江景抒那惨白的脸上布满了惊恐与绝望,他用力握着秦风的手腕,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秦子绪!你给我放手!”

秦风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太初剑的剑身,他语气虚弱却不容反抗:“小抒别怕.....我控制住它了,你快走。”

“我不走!要死一起死!”江景抒看着秦风厉声说道,眼里的执着与深情再也没有闪躲与掩饰。

秦风紧抿嘴唇,突然一狠心将怀里的江景抒用力推了出去,两手用尽全力握着太初的剑锋,他眼神坚定地看着离自己只有一寸的太初剑,任凭掌心的血流淌在剑上。

人心与剑心的交融,互相间只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稔。

“子绪!!”江景抒被推到三步之外,他恐惧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疯狂地冲上去却被云淙拦了下来。

“别过去!”云淙死死地拦住江景抒。

“不!云淙你让我过去!”江景抒疯了一样用力推开云淙,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淡定儒雅。

“风风好像能控制太初!!你先别急!!”云淙皱着眉头大吼起来。

江景抒被一吼,愣愣地看着那边的情况,太初剑竟然开始吸取剑身上的血液,不一会儿太初剑上的黑戾魔气渐渐消失,显出如冰雪般纯白的剑身,魔性竟然被净化。

“叮铃”一声,太初剑像是沉睡过去,重重地摔在雪地上,紧接着“咚”的一声,秦风也整个人昏厥过去,倒在太初旁。

“子绪!”江景抒惊恐地大吼一声,浑身发凉,发狂地推开云淙冲到秦风身边要将其扶起来。

于斌立刻上前为秦风调理内息,所幸并无大碍,云淙和骆轶也靠过来帮着将昏迷不醒的秦风扶回去,太初剑的风波平定下来,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诸位,事已至此,今日的赏剑还是到此为止罢。”于斌抱拳歉意地说道。

“阿弥陀佛,老衲先行一步去看看秦少侠的伤势。”悟嗔颔首离开。

不多时,锁剑台上的人也都陆续离开,于斌捡起地上安静的太初剑,表情疑惑,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长叹一声将剑放到剑鞘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