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发难（3）
蕲州城栾府，秋忆鸿与老刘两人上座，两旁坐着栾之武、王千阙、曹无嬴、汤开戎四人。
他们一同围坐在荆襄道全境地理图前，商议着接下来的对策。
“情况便是这么个情况，你们有何想法？”秋忆鸿把他与洛乾天合作的细节告知于众人。
当日他们两人约定互帮互助，秋忆鸿带兵平定荆襄道，打破张镇添与前朝皇室联姻的目的，洛乾天则控制住江南西道不使流民往江南东道扩散。
至于真做起来是不是这样，只能走着瞧瞧。
“照这几日叛军大起的情况看，前朝皇室与张镇添结盟的可能性很大，部分印证了洛乾天的说法。”汤开戎继而在那绘制详尽的地图上连点两下，说道：“那么此两府势必要攻下。”
武昌府与汉阳府连贯东西襟江带湖雄据长江南北，有维系四方之大用，原荆襄道置所便设在武昌府。
“武昌汉阳两府乃是江陵东援，既然张镇添不地道，咱就斩断这一助力。”
“关键是怎么打，咱们兵力较为分散，若是打武昌就要放弃其他州府。”王千阙接过汤开戎的话，道出他们的窘迫之处。
秋忆鸿暗中使人操练的七卫兵马，除去黄州府境内的两卫，其余均分驻他处，很难在短时间内集中兵力。
“咱们兵力不足，人家可是充盈许多，这两府本就是兵家重镇，平日里就有张镇添的虎贲骑驻守，而今又有前朝皇室的招兵大旗加持，没个十万雄兵也差不了多少。”王千阙继续道。
堂内气氛微微有些低沉，只听王千阙分析敌我优劣。
“没完了是不是？他们有大旗咱就没得吗！太子名号一公布，咱们奉旨灭贼有理有面，怂个球呐。”曹无嬴不耐烦道。
“谁怂？我王千阙打蛮子的时候还没你呢！”
“你跟谁摆面呢，爷比你晚生二十年，可杀的蛮子不比你少，会拍桌很屌吗！”曹无嬴回怼，丝毫不在意王千阙的资历。
“对敌心中有数就行了，犯不着长他人威风，攻武昌府俺老栾打主攻。”栾之武插话，不想让他们两人继续怼。
王千阙心中自然不爽，被一个晚辈小瞧多没面子，所以语气有些不屑地说：“你充什么大，不知道得把机会让给后生？”
这话说的栾之武都想掀桌，但他毕竟不似当初那般血气方刚，知道场合就压下怒气。
曹无嬴则是要骂娘，但被老刘的话打断。
“在广济喝酒时，吴定疆就不怎么待见你，今日老子才算知道，原来你小子到江南后他娘的长歪了。西北军的傲气没剩一点，江南文人的酸倒是学了不少。”老刘说着起身指着地图上的武昌府问道：“老子问你，能不能打下来！不能就卸甲交刀换别人！”
卸甲交刀是对西北军将领的一种惩罚，相当于剥夺所有战功。
“虽死不交刀，可千阙敢领命。”王千阙沉声道。
“别急，老刘又不是现在让你去打，咱西北军傲是傲，但白白送命的事做不来。”秋忆鸿出声拦下起身的王千阙。
“武昌府汉阳府都是好地方，但没必要压上全部新军，我跟老刘商量的意思是放之不打，全力经营多云山大营。”
“再造个襄阳城？”汤开戎认真看过地图后，便明白秋忆鸿的意思。
张镇添造反，意味着襄阳城这座关系国运的重城彻底脱离秋冥朝的控制，如果调动重兵围剿荆襄道，胜则大伤己身，败则满盘皆输，逼急了人家说不定还会打开防线引兵北蛮。
秋忆鸿又不是真造反可以什么都不顾，不能想闹多大就闹多大，折腾到最后还是得他收摊子。
而多云山兼顾荆襄江淮两地易守难攻，地域广阔又能藏大军，再把黄州府作为前沿缓冲，一边整军备武一边聚拢流民，把脚跟先站稳，任你称帝封王我自不慌不乱，徐徐图之。
“那罗田的三万叛军，王哥咱俩给分了？”曹无嬴明白秋忆鸿的意思后，便主动给王千阙台阶下。
“只分你一万。”王千阙亦笑道。
“别急着分战功，先让老栾把咱们的家底说说。”
栾之武虽是黄州知府，却掌握着荆襄道所有的流民新军，无外乎其资历战功能压大部分中年将领一筹。
他言道：多云山大营所练新军共七卫，总计十万五千人，平日里私下招募的兵力加起来也有三万人。而分布各地的怜民坊中尚有二三十万的流民，且多为青壮者。
除黄州府外，他们手中尚能控制长沙与衡阳两州府，唯独欠缺的是银子，养兵安民所耗甚大，而他们现在还没有在明面上得到朝廷财政的支持，所以在钱粮上的压力很大。
秋忆鸿听后决定，让各地怜民坊的掌管使，带着收留的流民向黄州府聚拢，争取这个月先迁十万百姓进山！其余的五卫人马一律调至长沙府留守，等到多云山大营安置好后，黄州府与长沙府一同用兵攻打武昌。
“再者，自今日起大家不再是奉旨造反，而是奉旨平叛，有人替咱们顶造反的帽子，就让他们名副其实。”
“还有没有要补充的？”秋忆鸿问道。他定下大方向就可以了，具体怎么搞交给栾之武他们，凡事亲力亲为可不行。
“我要带兵打罗田，其余的事情你们自己分。”曹无嬴立马接话。
“打仗这么痛快的事，凭什么让给你？我老栾从今天起不做知府了，干起杀人的老本行，谁都不能抢！”
“我还就抢了。”王千阙不服道。
“诸位都可做主将，开戎只求副将一职。”
众人听后笑汤开戎忒精明。
“老刘你给他们分分。”秋忆鸿笑道，而后便寻思得找个合适人选，这以后无论是分田造册还是改革税制都不是领兵之人能做好的，必须找个能事无巨细的治政人才。
南都城紫极殿内官员们还在争论，范丹文则等着那人开口，这是拉下吕端槿的杀招。
“臣弹劾内阁辅臣吕端槿，罢其官职查抄其贪墨所得，以正视听！”
一道不常听到的声音于大殿内响起，众人寻声看去不知情者人人面露诧异。
许久不参与政事的高守直竟在今日出手，帮助太子党打压同属萧党的自己人。
“高大人是在开玩笑吗？”吕端槿不敢相信，颤声问道。
“国事岂能儿戏。”高守直冷声道。
“现在知道国事不可儿戏，你可真会挑时候。”吕端槿讽刺道。
“请太后下旨，彻查吕辅臣贪污之罪。”宋来喜再次弹劾，魏风辰等人则跟着上奏。
“臣附议！”
“臣附议！”
……
每一声附议就代表着维护吕端槿的官员越来越少。
萧党中也开始有人附议弹劾，他们心中都明白那账本上的诸多赃款与实际情况差不了多少，只要彻查就无翻案的机会。
孙叔年一声叹气苦笑着附议，他刚才还计较着放弃为江淮守军要银子的举措，以此换来范丹文等人的退步，却没成想到萧党这边有人倒戈相向，对自己人发难。
原本这种情况下只要舍弃吕端槿一人便可，萧党内部还是铁板一块，可范丹文厉害就厉害在他找到了高守直，让这块铁板出现裂缝。
在孙叔年看来，所谓的京察初考就是新君掌权前的一次权利清洗，是在向萧党宣战。
一开始用自察与奏评的方式让众人相互揭老底，为防止官员们沆瀣一气，太子党找到了周笠，这人的作用就是个引子，配合着提前搜集好的罪证，使得京察初考在一开始便硕果累累，直接拿下吏部与刑部。
官场上本就是尔虞我诈，能结党那是有共同利益要守护，可此次京察早已把每位官员的老底摸清。
你可以不交代不奏评，或者打哈哈，第二天便有禁军与刑部官员登门，直接撂下罪证，但既不声张也不抓人，而是给机会让你自己说自己做。
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据实自察己身铁面奏评同僚，简直是杀人诛心，你还得记太子党的好。
接着范丹文等人加大力度，筹备起针对萧党的第一跑，京察正使范丹文亲自点名辅政大臣，造起声势留下后手。
今日当朝发难弹劾吕端槿，给萧党官员一个杀鸡儆猴，高守直的背后一击更是打的萧党内部措手不及，想必人心浮动马上就要变为涣散。
“好一套组合拳，好一个范丹文。”孙首辅心中暗叹。
(本章完)
他们一同围坐在荆襄道全境地理图前，商议着接下来的对策。
“情况便是这么个情况，你们有何想法？”秋忆鸿把他与洛乾天合作的细节告知于众人。
当日他们两人约定互帮互助，秋忆鸿带兵平定荆襄道，打破张镇添与前朝皇室联姻的目的，洛乾天则控制住江南西道不使流民往江南东道扩散。
至于真做起来是不是这样，只能走着瞧瞧。
“照这几日叛军大起的情况看，前朝皇室与张镇添结盟的可能性很大，部分印证了洛乾天的说法。”汤开戎继而在那绘制详尽的地图上连点两下，说道：“那么此两府势必要攻下。”
武昌府与汉阳府连贯东西襟江带湖雄据长江南北，有维系四方之大用，原荆襄道置所便设在武昌府。
“武昌汉阳两府乃是江陵东援，既然张镇添不地道，咱就斩断这一助力。”
“关键是怎么打，咱们兵力较为分散，若是打武昌就要放弃其他州府。”王千阙接过汤开戎的话，道出他们的窘迫之处。
秋忆鸿暗中使人操练的七卫兵马，除去黄州府境内的两卫，其余均分驻他处，很难在短时间内集中兵力。
“咱们兵力不足，人家可是充盈许多，这两府本就是兵家重镇，平日里就有张镇添的虎贲骑驻守，而今又有前朝皇室的招兵大旗加持，没个十万雄兵也差不了多少。”王千阙继续道。
堂内气氛微微有些低沉，只听王千阙分析敌我优劣。
“没完了是不是？他们有大旗咱就没得吗！太子名号一公布，咱们奉旨灭贼有理有面，怂个球呐。”曹无嬴不耐烦道。
“谁怂？我王千阙打蛮子的时候还没你呢！”
“你跟谁摆面呢，爷比你晚生二十年，可杀的蛮子不比你少，会拍桌很屌吗！”曹无嬴回怼，丝毫不在意王千阙的资历。
“对敌心中有数就行了，犯不着长他人威风，攻武昌府俺老栾打主攻。”栾之武插话，不想让他们两人继续怼。
王千阙心中自然不爽，被一个晚辈小瞧多没面子，所以语气有些不屑地说：“你充什么大，不知道得把机会让给后生？”
这话说的栾之武都想掀桌，但他毕竟不似当初那般血气方刚，知道场合就压下怒气。
曹无嬴则是要骂娘，但被老刘的话打断。
“在广济喝酒时，吴定疆就不怎么待见你，今日老子才算知道，原来你小子到江南后他娘的长歪了。西北军的傲气没剩一点，江南文人的酸倒是学了不少。”老刘说着起身指着地图上的武昌府问道：“老子问你，能不能打下来！不能就卸甲交刀换别人！”
卸甲交刀是对西北军将领的一种惩罚，相当于剥夺所有战功。
“虽死不交刀，可千阙敢领命。”王千阙沉声道。
“别急，老刘又不是现在让你去打，咱西北军傲是傲，但白白送命的事做不来。”秋忆鸿出声拦下起身的王千阙。
“武昌府汉阳府都是好地方，但没必要压上全部新军，我跟老刘商量的意思是放之不打，全力经营多云山大营。”
“再造个襄阳城？”汤开戎认真看过地图后，便明白秋忆鸿的意思。
张镇添造反，意味着襄阳城这座关系国运的重城彻底脱离秋冥朝的控制，如果调动重兵围剿荆襄道，胜则大伤己身，败则满盘皆输，逼急了人家说不定还会打开防线引兵北蛮。
秋忆鸿又不是真造反可以什么都不顾，不能想闹多大就闹多大，折腾到最后还是得他收摊子。
而多云山兼顾荆襄江淮两地易守难攻，地域广阔又能藏大军，再把黄州府作为前沿缓冲，一边整军备武一边聚拢流民，把脚跟先站稳，任你称帝封王我自不慌不乱，徐徐图之。
“那罗田的三万叛军，王哥咱俩给分了？”曹无嬴明白秋忆鸿的意思后，便主动给王千阙台阶下。
“只分你一万。”王千阙亦笑道。
“别急着分战功，先让老栾把咱们的家底说说。”
栾之武虽是黄州知府，却掌握着荆襄道所有的流民新军，无外乎其资历战功能压大部分中年将领一筹。
他言道：多云山大营所练新军共七卫，总计十万五千人，平日里私下招募的兵力加起来也有三万人。而分布各地的怜民坊中尚有二三十万的流民，且多为青壮者。
除黄州府外，他们手中尚能控制长沙与衡阳两州府，唯独欠缺的是银子，养兵安民所耗甚大，而他们现在还没有在明面上得到朝廷财政的支持，所以在钱粮上的压力很大。
秋忆鸿听后决定，让各地怜民坊的掌管使，带着收留的流民向黄州府聚拢，争取这个月先迁十万百姓进山！其余的五卫人马一律调至长沙府留守，等到多云山大营安置好后，黄州府与长沙府一同用兵攻打武昌。
“再者，自今日起大家不再是奉旨造反，而是奉旨平叛，有人替咱们顶造反的帽子，就让他们名副其实。”
“还有没有要补充的？”秋忆鸿问道。他定下大方向就可以了，具体怎么搞交给栾之武他们，凡事亲力亲为可不行。
“我要带兵打罗田，其余的事情你们自己分。”曹无嬴立马接话。
“打仗这么痛快的事，凭什么让给你？我老栾从今天起不做知府了，干起杀人的老本行，谁都不能抢！”
“我还就抢了。”王千阙不服道。
“诸位都可做主将，开戎只求副将一职。”
众人听后笑汤开戎忒精明。
“老刘你给他们分分。”秋忆鸿笑道，而后便寻思得找个合适人选，这以后无论是分田造册还是改革税制都不是领兵之人能做好的，必须找个能事无巨细的治政人才。
南都城紫极殿内官员们还在争论，范丹文则等着那人开口，这是拉下吕端槿的杀招。
“臣弹劾内阁辅臣吕端槿，罢其官职查抄其贪墨所得，以正视听！”
一道不常听到的声音于大殿内响起，众人寻声看去不知情者人人面露诧异。
许久不参与政事的高守直竟在今日出手，帮助太子党打压同属萧党的自己人。
“高大人是在开玩笑吗？”吕端槿不敢相信，颤声问道。
“国事岂能儿戏。”高守直冷声道。
“现在知道国事不可儿戏，你可真会挑时候。”吕端槿讽刺道。
“请太后下旨，彻查吕辅臣贪污之罪。”宋来喜再次弹劾，魏风辰等人则跟着上奏。
“臣附议！”
“臣附议！”
……
每一声附议就代表着维护吕端槿的官员越来越少。
萧党中也开始有人附议弹劾，他们心中都明白那账本上的诸多赃款与实际情况差不了多少，只要彻查就无翻案的机会。
孙叔年一声叹气苦笑着附议，他刚才还计较着放弃为江淮守军要银子的举措，以此换来范丹文等人的退步，却没成想到萧党这边有人倒戈相向，对自己人发难。
原本这种情况下只要舍弃吕端槿一人便可，萧党内部还是铁板一块，可范丹文厉害就厉害在他找到了高守直，让这块铁板出现裂缝。
在孙叔年看来，所谓的京察初考就是新君掌权前的一次权利清洗，是在向萧党宣战。
一开始用自察与奏评的方式让众人相互揭老底，为防止官员们沆瀣一气，太子党找到了周笠，这人的作用就是个引子，配合着提前搜集好的罪证，使得京察初考在一开始便硕果累累，直接拿下吏部与刑部。
官场上本就是尔虞我诈，能结党那是有共同利益要守护，可此次京察早已把每位官员的老底摸清。
你可以不交代不奏评，或者打哈哈，第二天便有禁军与刑部官员登门，直接撂下罪证，但既不声张也不抓人，而是给机会让你自己说自己做。
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据实自察己身铁面奏评同僚，简直是杀人诛心，你还得记太子党的好。
接着范丹文等人加大力度，筹备起针对萧党的第一跑，京察正使范丹文亲自点名辅政大臣，造起声势留下后手。
今日当朝发难弹劾吕端槿，给萧党官员一个杀鸡儆猴，高守直的背后一击更是打的萧党内部措手不及，想必人心浮动马上就要变为涣散。
“好一套组合拳，好一个范丹文。”孙首辅心中暗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