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段离
空旷的野外，一地冰冷的月光，映着青衫男子俊秀的侧脸，几分冷意，毫无情绪波动的目光冰冷地扫过面前几个重伤倒地的魔修。
“怎么可能？这小子明明不可能这么厉害！”其中一人惊诧不已。
“没想到天澜派的一个弟子都这么厉害！”另一人道。
“不管了！他杀了我们老大，我们得为他报仇！”
说话间，几人已经纷纷使出法宝，正要朝对面攻击过去，只见剑光一闪，他们的脚下赫然多了一道沟壑，冷冰冰的字眼从青衫男子口中蹦出：“滚！”
竟是根本从未把这几个人放在眼中，青衫男子径直转身就走。而这样的态度却是狠狠激怒了几个人，他们本是为报仇而来，这下怒气更甚，竟是无视了脚下的沟壑，直接一步跨过，全力驱动法宝朝对方攻击过去。
殊不知，就在他们动身那一刻，伴随着刺眼的青光闪过，无数剑气刹那间已经临近。
惊诧、错愕、以及死亡的恐惧在他们的脸上永远定格，
微风起，黑色的发丝舞动间，青衫男子低低的声音消散在了风中：“其实，我也很烦这些……”
……
明月高悬，悬崖边上，唯一的一棵巨大的古树撑开了碧绿的树伞，遮住了好一片天空，柔和的月光透过交错的树叶和枝干落在地面上，不知何时，是谁的脚步落下，踏碎了那月光。
一身青衫的男子抬脚迈过了狰狞的扒着地面的奇形怪状的树根，走近了几步，抬头间，枝干间一个青年的身影赫然映入了眼帘。
青衫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缓缓喊出了一个名字：“段……离……”
青年回头，赫然是一个与其一模一样的男子，衣着却是黑色的，眼中是与青衫男子充满活力和热情不同的冰冷漠然。冰冷的面容上，微微勾起的弧度亦是那般冰冷。
一个恍惚之间，黑衣的男子已经临近，冰冷的声音随之响起：
“你、我，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一面？”
青衫男子微微一愣，有些苦笑，说道：“不知道，我只知道，比起修炼，我更喜欢医术，我还喜欢美食，喜欢自由自在，喜欢拥有很多很多朋友……”
一朝变故，三百年的梦魇，已经饱受病痛折磨的十岁大的孩子究竟要怎么从中走出来？其中所有的苦又有谁真正明白？想要活下去是唯一的信念，所以，即便很害怕，也要装作不怕，于潜意识中欺骗自己，用冰冷进行伪装，于是慢慢的，也就感到真的不怕了，渐渐的，竟是再也无法脱下那张冰冷的面具，于潜意识中，那已经成为了新的一面，成为了新的意识……
这就是段离，这也是段君寒，根本说不出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因为无论谁，都是他，只是总是下意识把自己当成了两个人罢了！
“我也不知道……”段离道，听不出其中任何情绪，“也许终有一天，不是你成为了我，就是我成为了你，那样，也许才是真正的我们……”
“是啊，其实，一开始，我不喜欢你的存在，到后来，我却无法少了你……”段君寒认真说道，不喜欢，只因为那样的人是冷漠的，刻骨的冷，所以视人命如微尘，这是更喜欢学医术的他无法正视的，只因医者仁心，纵是知晓修真一途上会有种种难以想象的残酷现实，这一点也是他无法放下的，所以多年前与凌子尘的交手中他并不希望伤人，即便后来对方反而突然下重手，伤了他。只是那时候他也没想到，段离出现了，一掌重伤了凌子尘！
听了这话，段离说道：“是吗？那有一天，你会希望，你成为我吗？”
段君寒笑了，道：“如果有一天我希望成为你，那一定是我想保护最在乎的人吧！”
殊不知，后来的后来，他竟是一语成谶……
缓缓停下运转灵力，再睁眼时，青衫男子眼中已经褪去冰冷色彩，转而带着几分洒脱自然，看了看四周，发现又是一个新环境，他默默叹了口气。
清风明月，空旷的平地，仅有些许枯黄的杂草。段君寒正准备离开这里时，只觉得地面一阵颤动，神识悄然散开的同时，身影一晃，他已经出现在了不远处，只见他原来所处的地方蓦然出现了一个大洞，一只巨大的黑蜘蛛从中爬了出来，几股如粗绳一般的白丝从其口中吐出。
“大蜘蛛！一来就这么刺激啊！”段君寒快速后退的同时，猛然拔剑，伴随着青光扫过，白丝断落在地，嘶嘶的响声从其掉落之地传出，只见地面已是多了几个不断扩大的小坑。
“是毒？好厉害！”段君寒默默想道，赶紧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只见月光之下，毫无受损的剑身泛着点点冰冷的亮光，给人一种极为凌厉之感。
“还好浮沉没事！”段君寒一边闪躲，一边暗暗运转灵力，将灵力灌输到手中的浮沉剑上，只见剑光猛然暴涨，脱手而出，瞬间化作了数把相同的剑，一同朝巨蛛落下。
“砰砰砰……”利器碰撞的声响不断传出，这巨蛛的身体竟是如此坚硬，直叫人惊讶，但段君寒这一招至少令蜘蛛的身体出现不少悄悄的划痕。
“这么硬！”段君寒暗暗惊讶的同时，只听那巨蛛愤怒的发出了几声阴森森的叫声，不断朝他攻击过来，还不停地喷出毒液！
段君寒迅速避开接连不断的攻击，衣服上却避免不了沾到了些许毒液，只是那毒液仅仅让衣服的一些地方破了的同时，竟是在沾到皮肤之后，慢慢消失了。感受着皮肤处传来的丝丝痛感，段君寒脸色一黑，猛然朝巨蛛那巨大的身体下方飞了过去，手中的浮沉剑也随之脱手而出，只见浮沉剑青光暴涨，直直刺入了巨蛛的腹部！
巨蛛的动作猛然一滞，怒吼着的同时，更是不管不顾地朝段君寒冲了过来。
一道流光飞过，浮沉剑已然回到了段君寒手中，在躲避着巨蛛的攻击的同时，巨大的青光剑刃很快形成，伴随着一声怒喝：“第七式！”
巨大的青光剑刃已经朝着巨蛛落下，伴随着巨蛛凄厉的叫声，巨蛛的身体自然被从中间劈了开来，无数毒液也飞散开来，段君寒匆匆躲开以后，只见那巨蛛已然倒地死去，其中的黑色内丹从中滚落下来。
段君寒走了过来，本来想要捡起内丹，不料，指尖刚触碰到那内丹之时，只见那内丹自然碎裂成了无数碎块。
“用力过猛啊！一不小心把内丹给劈碎了……”
段君寒微微叹了口气，转而转身就走，废话，打都打完了还留着干什么？虽说内丹碎了有点可惜，但碎就碎了，能怎么样？该是他的就是他的，不是他的，他连一眼都懒得看，累！
刚离开了好一段距离，两股气息在朝他走的方向靠近，后一股极为强大，而两股气息带来的熟悉之感令他愣了一下，停下了。
很快，只听一声剑啸凭空传来，一抹熟悉的蓝色倩影出现在了段君寒的视线之中，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突然从空中掉了下来。
“轻澜！”段君寒一个闪身朝对方飞了过去，顺利接住了蓝衫女子，视线交汇之间，两人微微一愣，随即同时偏过了头，心神微乱，直到落地，直到温软的触感消失，两人才终于定下了心神。
段君寒没有问对方发生了什么只，只因为一个极为熟悉的人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上官琰！”
来人正是上官琰，他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两人，随后对段君寒说道：“多日不见，没想到你的修为又略有提升！”
段君寒道：“上官琰，你为何追着我师妹不放？有何目的？”
“本尊需要请她去半步天一趟，如此而已。”
段君寒不信，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与你无关，让开！本尊的目标只有她！”
“不让！”说这话的同时，段君寒暗暗运转灵力，刚刚与沈轻澜的近距离接触，已经让他察觉到了对方体内的灵力空空如也，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就作为同门师兄妹而言，他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同门师妹被魔头抓走！
“是吗？那就休怪本尊无情！可惜了你拥有的天生玄灵体的好资质！”
“天生玄灵体？”段君寒满脸不解。
“难道云苍没告诉你这件事？”上官琰讽刺一笑，道：“果真如同当年一样……”
“一样卑鄙无耻！”
“你！不许你侮辱我师父！”段君寒只觉怒火上涌，这些年师父对他很好，甚至有些师兄弟都开玩笑说都有点嫉妒他了，不管如何，师父对他的恩和好是他永远都会铭记于心的！
“正道那群伪君子，也就只有像你这般的年轻小子才那么天真！”
话音刚落，上官琰已然拔出来了一把通体黑色的剑，那剑出鞘的同时，一如十年前那般带着迫人的气势，其名为——玄月！
上官家世代相传的神剑——玄月剑，威力惊人，本是上官煜的佩剑，死后便留给了其后人，上官家后人无数次手持玄月剑击败了无数正魔两道的修士，极为令人忌惮。而神剑谱上，玄月剑便排名第二，仅次于已经失踪很久的流渊剑。
“你先走！”段君寒低低说了一句，然后毫不犹豫地拔出了浮沉剑！
一个年轻的小子自然根本就不需要一个已经是炼虚境的修士多费力气，不过凭空而落的一剑，段君寒根本就完全抵抗不住，纵是硬抗，也是退后了好长的一段距离才终于停下，而硬抗的结果便是之前还未完全恢复的被震伤的五脏六腑又伤得更重了。
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上官琰已然临近，一掌重重地打在了他身上！
“噗！”鲜血喷出，段君寒无力地倒飞了出去。
“段君寒！”
沈轻澜提起已经有些恢复过来的灵力，朝着被上官琰一掌震飞出去的段君寒飞了过去，及时接住了段君寒，而他们身后的不远处，竟已经是万丈深渊！
耗尽了那些许灵力之后，沈轻澜已是再无灵力对抗上官琰，而段君寒更不用说，那一掌险些震碎了他的心脉，没直接要了他的命已经是万幸了！可他不能退后，既然进退都是死路，那就只能玩命拼一次！
强行提起所有的灵力，感受着灵力运转带来的刺痛感，他咬着牙，将所有的灵力灌输到了浮沉剑上，强大的威势从浮沉剑中暴涨而出。
“第十式，星月流光！”伴随着怒喝，无数的星光刹那间化成了一把巨大的剑刃，通体璀璨的星光，竟是和之前对付巨蛛的完全不同，连威力都完全不是可以相比的！
“不错！可惜……”上官琰暗暗叹了口气，运起玄月剑，貌似极为轻易地一剑斩落，巨大的黑光剑刃却直接毫无阻拦地击散了那些星光，朝着段君寒和沈轻澜袭来。
临近的那一刹那，段君寒没有再抵抗，因为他已经耗尽了灵力，他微微勾唇，却是转身抱住了沈轻澜，用自己的后背去挡那即将临近的危机！
“段君寒！”沈轻澜愣愣地看着段君寒，根本完全没想到对方如此护着她！
只觉得强大的冲击以及强烈的痛感从后背袭来，一时之间，段君寒的意识竟是模糊了。
直到坠落，他才恍惚之间清醒了，冰冷的色彩慢慢覆盖了整个瞳孔，缓缓看了一眼怀中的人，然后，他强行将自己与对方的位置换了一下，才终于晕了过去……
摔下去很痛的……这是段君寒在意识模糊前的最后的念头，殊不知，潜藏在身体中的另外一个意识替他做到了他想做的事，只因为那隐隐的熟悉感……
强烈的痛感不知何时开始袭来，青衫男子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得整个身体都被撕裂了一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清凉的感觉慢慢袭来，疼痛慢慢消失，恍惚之间，冰冷的瞳孔慢慢睁开，视线落在了怀中已经昏迷过去的蓝衫女子的面容上，嘴唇微动了一下，瞳孔又慢慢闭上了！
“明月……”
黑暗之中，不知何时起，一道青光亮起，那是一枚青色的玉佩，一枚刻着一朵六瓣的未央花的玉佩，上面还刻着两个极为清晰的字眼：
“流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