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真不想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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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梁泊雨回到自己的房间,乌力吉已经在等他了。

“解决了?”

乌力吉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之前祝云锦写的书信。梁泊雨接过来放到灯上点燃,然后看着它烧成灰烬。

“来之前有见到小石头吧?”

乌力吉又把手伸进怀里,再掏出一叠纸交给梁泊雨。梁泊雨把纸慢慢打开,原来是几张当票。

在离开北平之前,梁泊雨得知:因为大明宝钞的面额较低,而金银又携带不便。所以梁峥一般出门在外都会带几张长安坊的空白当票,这些当票的特别之处是它们的上面都被加盖了特制的印章。只要拿着这种当票,那么不管去赎当的人是谁,长安坊都会按照上面后来填写的数目支付相应的金银,而不是给换成什么典当的物品。说白了就是梁峥把当票当空白支票使,只要有需要,他是走到哪儿就行贿行到哪儿。通常他把当票送出去之后,还会再追加一封亲笔书信,以防当票丢失,被人冒领。而这其中最绝的是长安坊在京都金陵竟然还别有分号,也就是说,手持这种当票,在建文帝的眼皮子底下也是可以直接兑换,收受贿赂,却不会轻易被人察觉。

有这种方便,梁泊雨自然要好好加以利用。为了以防万一,这回他也带了当票出来。让沈宪传话时不好明说,不过好在余信聪明,一听就猜到了梁泊雨说的“要用的东西”是什么。

梁泊雨把当票收好,对乌力吉说:“橦华在我的隔壁,你现在就去把他一起带回燕军大营吧。”

乌力吉想了想没动,“大人自己留下太危险了吧?”

梁泊雨把乌力吉拉到窗边,“没什么危险的,夏子矜不会害我。你们在这儿太显眼,反而麻烦。你赶紧趁着天黑带橦华走,别让人发现。”

乌力吉一向比较听话,见梁泊雨似乎已经考虑周全,于是说句“大人保重”,就纵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窗外没了动静,梁泊雨一个人又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心里琢磨起刚刚夏天说到宋之义的事:虽然永锭庄都是潘子俊在抛头露面,梁峥一向行事隐密,可也不能确定这个宋之义到底知道多少。再说夏天听说过永锭庄,不能让夏天再审他了。

一阵凉飕飕的夜风吹来,梁泊雨打了个哆嗦,同时也打定了主意。他关好窗户,转身走出了房间。

可出了门没走几步,梁泊雨就发现后面有人。官驿里现在都是夏天带来的都察院守卫,他是不可能派人跟踪自己的,是什么人呢?梁泊雨想了想,临时决定改变计划,脚下一转,换了个方向。

沈宪正在房里写准备让人送给夏纪的密信,忽然有人敲门。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沈宪把信折好,压到书下,起身打开了门。

“梁大人?!”

梁泊雨笑着微微收低了下巴,一双瞳仁隐没在浓重的阴影里,“沈大人既然还费心思安排了人跟踪我,索性我就来找大人聊一聊吧。”

沈宪很快由惊讶转为平静,“跟梁大人我没什么好聊的。”

梁泊雨把手背到身后关了门,“我有。”

梁泊雨跟沈宪隔着桌子坐下。

沈宪虽然满脸的丧气,可出于礼貌他还是给梁泊雨倒了杯茶。

“沈大人……”梁泊雨接过茶杯。

“不知梁大人有何赐教。”

梁泊雨故意转了两下茶杯才说:“您没觉得夏大人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沈宪不动声色地抬眼,“梁大人是什么意思?”

“沈大人不明白子矜为什么要一直帮我吧?”

“他说他会解释的。”

“那您恐怕没有办法知道真相了,不如……”梁泊雨故意避开沈宪的目光看着茶杯里正在下沉的叶片,“我来告诉大人吧 。”

沈宪不知道梁泊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摸摸下巴上的胡子,看着他不说话。

“我刚刚……一直在子矜的房里。”

“那又怎么样?”

“我们不是在秉烛夜谈。”

沈宪不说话。

“也不是在切磋武艺。”

沈宪还是不说话,但脸色已经不怎么好看了。

“我们一直都在**。”

沈宪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由白转红,由红转青。

“大人这房间离那边不远,没有吵到您吧?”

沈宪一把揪住梁泊雨的领子,把他拎了起来,“你给我住口!”

“所以说我跟子矜之间的恩怨已经都一笔勾销了,您就别再跟着较劲,处处看我不顺眼了。”

沈宪揪住梁泊雨把他重重推到墙上,“姓梁的,我告诉你。二十年前我就进了锦衣卫追随夏大人,子矜是从小我看着长大的,虽然他未必把我当叔叔,但只要我在,绝不容许有人欺负他!”

梁泊雨眯起眼睛不慌不忙地说:“欺负?这种两厢情愿的事,怎么能说是欺负呢?”

“哼!两厢情愿?这话别人说我信。可是你?谁知道你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沈大人。”梁泊雨拍拍抓着自己的沈宪的手,“我不是来跟您吵架的。这自古以来契兄弟、金兰义的多了去了,沈大人不用这么大的火气吧?”

“你为什么要来跟我说这些?!”

“你先放开我。”

沈宪咬咬牙,又推了梁泊雨一把才松开手。

梁泊雨转转腰带,把衣领理正,慢慢悠悠地坐回到椅子上。

“我是来求沈大人帮忙的。”

“哼!你梁未平不是一向神通广大吗?怎么会求我一个不得势的锦衣卫佥事帮忙?”

“沈大人过谦了,这忙您非帮不可。”

“你这是威胁还是请求?”

“随便您怎么想。大人知道耿将军为什么肯放我出来了吗?”

沈宪摇摇头,梁泊雨把往大宁写信的事说了。末了加了一句:“不过,信我已经让人追回来了。”

沈宪想了想,明白过来之后一瞪眼,“那……大宁的人迟迟不到的话……”

“就是啊,到时夏大人恐怕是解释不清的。所以还得烦请沈大人帮忙把耿将军给解决掉才是。”

“什么?!”沈宪一着急又站起来了,“解决掉?!耿炳文是受印大将军,你当是摘瓜切菜呢?是说暗杀就暗杀得了的吗?”

梁泊雨一阵暗暗好笑:不愧是锦衣卫的,张嘴就是‘暗杀’,说我下三滥,我看你们才是见不得人的事做习惯了吧?

“‘暗杀’?我几时说要大人去暗杀耿将军了?”

“你不是说要‘解决’他吗?”

“解决还有其它的意思吧?”梁泊雨阴阳怪气地说。

沈宪意识到是自己鲁莽了,窘着脸坐回到椅子上,“那依你是怎么个解决法啊?”

“嗯……”梁泊雨摸摸下巴,“子矜这回来真定是为了查官银的事吧?”

“啊?他把这个跟你说了?”

梁泊雨不答他的话,摸着下巴继续说:“还有那个宋之义,应该可以确定他跟这事脱不了干系了吧?”

“啊?连这个也……”

“所以说大人就别再跟我较劲了嘛。”梁泊雨得意洋洋地笑着,“我的‘解决’很简单,只要宋之义跟皇上说,他偷运官银奉的是耿将军的命令就可以了。”

“你要用官银的事陷害耿炳文?”

“陷害嘛,倒用不着,只要皇上起了疑心把耿将军调回金陵就好。此去大宁稍近,金陵稍远。但如果想夹击燕王需要绕路,而大批人马行军也需要更多的时间。所以沈大人赶紧带上几个人押着宋之义回到金陵去面圣,皇上一定会派人来把耿将军调回,到时应该刚刚好。耿炳文他肯定等不到开始怀疑什么就不得不回京城了。”

“你说得倒轻巧。宋之义凭什么会跟我回金陵去跟皇上说那样的话?再说我是锦衣卫的人,为什么要参与都察院的案子?”

“当爹的担心儿子,派个下属跟着也算人之常情,皇上不会过于追究的。至于宋之义嘛,这个好办。他既然是因为官银的事被抓,为人一定贪财。”梁泊雨把当票掏了出来,“路上大人带他回家送一次这个就行。”

“长安坊?”沈宪接过当票,“倒是听说过这家掌柜来头不小,原来跟梁家有关。”

“大人误会了,朋友的买卖罢了。”梁泊雨想还是尽量撇清关系的好,“嗯……另外此事关系重大,光靠钱也不行。大人最好再告诉他,只要事情成了,锦衣卫一定会保他的性命。你说他会信的。”

“你凭什么替锦衣卫说这种话?”

“夏大人难道不会为了儿子这么做吗?”

沈宪沉默了一会儿,“这是你跟子矜商量好的?”

梁泊雨讪笑一声,“他那个个性,怎么可能会去做这种栽赃陷害的勾当呢?我瞒着他的。”

“那他要是发现不见了我跟宋之义……”

“我会跟他说明白的。”

“你会跟他说实话吗?”

“当然,我会说是我的计划。以后梁某没准还要有求于大人,怎么敢坏了您的名声。”说着梁泊雨又拿出一张当票递了上去。

这回沈宪没接,“什么意思?”

梁泊雨把当票放到桌子上,“大人这来来去去的,也很辛苦吧?”

“你拿回去,我不要。”

“要不要是大人的事,反正给我已经给了。大人不喜欢,是把它烧了、撕了还是兑了是您自己的事。不过……您如果要是嫌这个少的话,等过几天耿将军走了,我回去派几个人把真金白银直接送到金陵您府上去也行。”

“你……”

梁泊雨笑容满面地站起身,“行了,天快亮了,我也该走了。沈大人还是赶紧去说通了宋之义赶紧带他上路吧,咱们这边没多少时间可耽搁。”

沈宪坐在椅子上没动,看着梁泊雨走到门口,他突然说:“该不是因为燕王那边粮草不足,你才想趁机把耿将军赶走的吧?”

梁泊雨没回头,“哼哼”笑了两声,丢下一句,“一箭三雕而已。”

门被关上了,沈宪盯着桌子上的两张当票出神:三雕?救了子矜和梁峥,帮燕王调走耿炳文……明明是两件事,怎么会是三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