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迷雾
“你不该来这儿。”
你，不该来这儿。
为什么？
为什么不该来？
你，到底是谁？
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和胃里翻江倒海醒来，原本以为应该是冰冷僵硬的地上现在却软得很，伸手摸了摸，身子底下是......熟悉的自己的锦被。
睁开眼睛，是熟悉的气味，更为熟悉的暖阁。
“你总算醒了，小妄尘。”
兄长的手抚上肩膀，将自己生生按下，笑吟吟的阻止了起身的动作。
“这么急做什么？你瞧不让我们跟着，果然出事了吧？你一个人在荒郊野地里仰面朝天的躺着，有两绝护体就可以这般不在意了？”
一个人？荒郊野地？
“什么时辰了？“
“嗯？天刚亮，鸡才叫了一遍，约莫着还未到卯时，怎么？”
卯时？这么说来，已然是睡了整整一夜了？
暗自运气抱一，经脉肺腑竟是无一丝受损。这般说来并非毒药，而仅仅是迷药了。这天底下能让双绝察觉不出的迷药屈指可数，每一种皆是亲自尝过闻过知晓厉害的，而这份药绝对不在其中。略一思忖立刻起身，翻了窗便跃了出去。
“诶？！小妄尘你做什么去！”
身后兄长唤的急急，已然有几个影卫也跟了上来，顾不得他们，催动体内狩天裂天双绝直奔后山而去。
落脚的地方，一片意料之内的荒凉。
很干净，干净的，仿佛从未有活人待过，仿若那仙人一般的人物，从来没有在这里存在过。
师父说过，这世上，除却黑白无常之外，就唯有灰尘不会欺人。这厚厚的一层浮灰，着实是不会欺人的。此处当真是从未有人来过。
那先前瞧见的是什么？这山里的精怪么？呵，不可能的，若真是精怪，如何会那般熟悉？难道曾经托梦而来？
“兄长，你说，这世上有多少不在夜明录上载着，却还那般巧被我碰到的，足以让两绝觉不出的迷药？”
身后草碎微动，是兄长落下来的声响。
“主子，那......你说的什么意思？”
翻过手掌看着，无意中触到那人肌肤的感觉仍旧那般的清晰，仍在指尖萦绕，那温度，触感，熟悉的仿佛每日入梦皆能拥之入怀。
目光扫过一片毫无人迹的荒凉，定在了曾与他共酌的石桌上。
抬手猛地运上裂天绝，足有一尺厚的石桌被翻了个个，稳稳落了下来。俯身贴着那石桌阖了双目，果然，一抹需得长年累月熏染才会染进草石的
茶香，悠悠然的一缕，细如发丝的清浅被异于常人的五感牢牢抓住。
“师父他老人家总是说，越是袅无踪迹，越是有迹可循。”
直起身，转过脸，望着兄长的眼眸，笑的像一只偷了鸡的狐狸。
“兄长，我们有多久没见着梨落了？我想他了，叫他来吧。”
笑眯眯，笑眯眯。
笑的兄长起了一身鸡皮。
到并非是强人所难，虽说天宫离得远，但因着千魂引现下做的药材生意颇具规模，北边的药材市场独揽，玄天宫每年一回的购药皆是从千魂引进的，每逢年关这位首座大人必定会来一趟。细细一算也就是这几日了。
抽空去了一趟奈何谷，查了夜明录，心中更是有数。
梨落一进门，笑的格外诚心的迎了上去。
“渴死我了，萧盟主快快快，给我弄些茶，这一路堵得，今年真是不该耽误到这时候，街上都过不了马了，我腾身过来一路踩着人脑袋，竟瞧着各路采买的弟子满天飞了。”
“好好好，是我的错，早知道今日街上热闹，该派人去接首座的，梨兄里面请。”
见梨落落座，茶立时就送了上来。梨落嗅了嗅，蹙了眉，但还是大口的喝了。
“果然是渴的厉害，梨兄你这是饮驴之法啊。”
梨落抹了抹嘴，翻了个白眼。
“不是我说你啊，萧兄弟，你这茶也就是我，换个人怕是给驴喝，驴都不会看上一眼。”
撇了撇嘴，颇为不服气。
“梨兄也太严重了，即便我并非那般风雅善于品茶之人，但到底千魂引还有些好茶叶，怎得也不至于被梨兄如此看不起啊。”
“你还不服，你等着。”
梨落一挥手，房上倒垂下一个脑袋，竟然是小晴川。
“疯牛！”
“你这小混球，改不了了是吧？给我下来！”
“偏不！疯牛抓到我再说！”
晴川嘿嘿一笑，翻了个跟头就要跑，一枚飞蝗石丢出去，竟被他两指夹住，毫不恋战撒腿就跑的架势，倒真是随了那只狡猾的雀儿。
“晴川别跑！当心我的宝贝坛子！”
急的梨落在后头唤着，一个腾身翻了出去，刚要抓住那小子衣襟，却被他用一个腾挪闪了开去，竟然脱了手？
“嘿嘿，疯牛我是不是有长进？”
晴川一闪之后就稳了脚步，立在一旁的房檐上，偏是在自己瞧出他功夫路子前停了，只负着手笑吟吟的望着。
“几月不见，着实是有了长进。只不知你是跟谁学的这般灵活的身法？”
晴
川讳莫如深的一笑，摇了摇头。
“不说，这功夫不能说。正所谓......佛曰，不可说。”
这小子，学的都是什么歪理。论起心眼儿，他师父怕是还要逊他几分。
闹腾了一番终究还是下来了，变戏法似的将一瓮不晓得是什么的东西拿出来，梨落特意问了有没有今年新贡的碧螺春，这当然是有的，虽说往日不常喝这个，但兄长心细，总会备上些，以免有些客人不惯。
那上了碧螺春，梨落还特意要了碳炉，就这么在大堂烹起茶来。
晴川是看得颇为惊叹，但眼前梨落的动作神态，却只让自己怔愣当场。
“你我皆知泡茶之水是雪水和露水为上，西湖龙井自然是虎跑泉水最能衬出茶香，但却并非所有茶皆可用此法。且梅蕊上的雪水虽说好，但也难免染了梅香，碧螺春茶香馥郁，反而混了。若论冲泡碧螺春的水么......如何比得上纯净无暇的天山融雪呢？”
“七万嫩芽培出一斤上品，形美、色艳、香浓、味醇四绝。条索纤细、卷曲成螺、正如碧螺仙子窈窕鲜丽，碧螺春便是如此得名。”
谁？谁的话语......
谁的声音？
“疯牛？”
“疯牛！”
猛地睁开眼回过神，抬头望着晴川，他离得颇近，一脸的打量。
“这茶香实在浓郁，果然是上品，梨兄并无说错，果然我那茶是不成。”
“你还没喝呢，尝过了再说。”
梨落将茶端过来，接了来嗅了嗅，浅酌一口，舌尖在口中的热茶中翻了翻，勾了嘴角。
“果然是......好茶。”
果然是呢。
除却天山的千年雪水浸透的茶香，绝不会有这般的甘甜凛冽的滋味。
与那一日在后山那人端来的，一模一样的滋味。
只一口，便展了眉梢。梨落笑吟吟的见自己服了气，方才坐到一边饮茶。
撇着茶沫，头都不抬的状似无意
“梨兄现下倒不似从前，每每便喊着要寻人解棋瘾，可是寻到了合适的棋友了？“
梨落饮茶的手略微一顿，随后无事一般哈哈一笑，说他近日忙得很，若是得空下来定要与自己杀上三十盘。
笑吟吟的听他胡扯，却瞥见了晴川直直望过来的目光，那眼神中......有着展叔叔一般的深意。
一个不及十岁的孩童眼中能容下的最为深不见底的，深意。
灵台猛地一片清明，他们，无论是展叔叔还是梨落，甚至是面前这孩子，皆是认得那人的。
他们，都是认得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