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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真相【六】

“小少爷出生的时候,院子里头从不开花的梧桐开花了,老爷高兴地什么似的,说是吉兆,说这孩子以后定能成大事。小少爷长得好,白净清秀,眉宇间生来带了一股子英气,像老爷。所以自小老爷就更疼他些,大少爷年少时候又高又瘦,话少又一副书生似的模样,老爷总也不待见他,但老叟知道他是个有心计的,那时候千魂刚闯出点名堂,在老爷那儿一日日壮大,大少爷不跟旁人说,总会将一些主意点子说给我听,我便悄悄地回给老爷,的确是有用的。但老爷每听见说是大少爷的主意便不多说了,蹙着眉叹气,我后来也就不敢再说了。大约是那个时候起,大少爷话就更少了。直到寒家的月小姐来府上作客,我瞧出了大少爷是真高兴,笑的也多了。后来就来了那位花少爷,说是小少爷的朋友,长得俊的很却不知怎的瞧上去就让人害怕。那时候老爷没了,千魂分了两门,我跟了大少爷和老夫人一处,小少爷和花少爷去了千魂绝,虽说还在一个城里头却见得少了。月小姐总去小少爷那儿,大少爷也就跟着去,老夫人瞧出来了,便要给大少爷说亲,却不知怎的寒家二老竟在第二天上门说是想将月小姐许给小少爷,我一听就知不好,可也拦不住啊。后来,后来......“

“后来?”

灵王轻声问,总管深深提了一口气,闭了眼继续说到。

“小少爷定亲那天,那位花少爷不知怎的就来了,平日里他可是鲜少登门,且那日脸色也不好,大少爷就吩咐我备些酒菜,别让旁人打扰。我不放心便不敢走远,就在附近守着,迷迷糊糊的都要睡着的当口,里头忽然一声哭着的吼声把我吓醒了,听着是那位花少爷,说的什么为何是她,随后就是大少爷低声的劝,随后两人声音越来越小,我也就不敢听了离了后院。从那天起大少爷就似是总在琢磨什么,整日里发愣,还和一些往日不相往来的走动起来,其中,就有老爷特别嘱咐不可结交的江南八门。这八门里那几位家主皆是野心勃勃之辈,修习的功夫也都诡异的很,大少爷和小少爷平日从不与他们多说,可那些日子......我还常见到大少爷和花少爷经常在背人处低声商量什么,且他都是入夜许久人静时候才来,明摆着是不想人瞧见的。后来一天,千魂引来了一位眼瞧着便不是寻常江湖人的客人,他身旁的护卫分明是军营里出来的,这客人的气韵也不同常人,衣饰纹样刻意掩了可还是瞧得出非富即贵。我只隐约听见大少爷唤他柯兄。“

裴熠安的气息变得越发缓了,而灵王却像是忽然见到兔子的老鹰,一双眼瞪得精光爆盛。

谷王的名讳便是裴珂,这柯兄是何人......不难猜。

“总管,你当真还要继续说么?”

一直沉沉不肯说话的尊上此时幽幽的说出一句,听上去倒是并无旁的情绪,但这一句里头蕴着的东西却着实是让人难受。

对于这位纵横天下这么多年的千魂引尊上而言,这位年近耄耋的老人已然是他位数不多的故人了吧。

除却那些被他折磨而死,或是手刃了的,他所剩的可以称为故人的,当真是不多了。

不过,这又能怨得了谁呢?

“尊上这是心虚么?”

洛玉痕咬着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笑吟吟的问,一旁的人皆是或站或坐,却都面色沉沉的望着尊上。总管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大少爷,我知道对不住你,此事了了,老叟定会去追随老爷和夫人,今日,且让我把话说完吧,就当你在听我说个故事。”

老人锤了锤腿,望着外头,目光变得深远起来。

“初三那天早晨,我一向起得早,一出门便遇上乌鸦在脑袋上叫唤,我便觉出今日怕是要不好。翻了黄历瞧了好几次也没什么禁忌,原以为不过是人老了胡思乱想,谁知道......近午时的一声巨响,从城西传过来的,听着就知道是火雷,地都跟着颤了颤。我连忙着人去瞧,却发觉大少爷的马不见了,马厩里头都空了,官道堵得严严实实根本过不去人,直到快要入夜,方才有弟子传了消息过来,说,说......说小少爷,没了。”

老人用手抹了一把脸,声音听着闷的很,这位已然在萧家服侍了一辈子的老人,早已经将萧家的每一个人当做了他自己的亲人,说是仆,却远远比主子更配称一声家人。

“谁也不敢告诉老夫人,可哪里瞒得住?那么大的动静从那头传过来,大少爷却又不在,如何瞒得住?老夫人见我们不说实话,她便去了大少爷房间去不知道寻什么,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脸色惨白的出来,运了功就直奔小少爷那头去了。我从地上捡了她扔的东西,那上头......不晓得是老夫人从何处找出来的信,是,是江南八门家主回给大少爷的......说是今晚,夜袭寒家。”

总管苍老的手指颤着,掏出一个保存甚好的信笺,想是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所以上头满是折痕和指印,老人摇着头,将那封信贴在胸口,眼泪止不住的滴落。

“老夫人是在废墟里头找着的,她的脸被掉下来的粱砸了,一只眼睛废了,没醒过来的时候就不停地念叨着小少爷的名字。我们找不着大少爷,我便知道不好,遣了人去赶快通知寒家,可,可我去的晚了啊,离着半里都能瞧见火光冲天,寒家,寒家人一个都没剩下,我拼了命的救火,可里头一个活人都没了,都没了。大少爷......大少爷的马蹄印,就在后头,没掩下的,我认得,那是我替大少爷选的马,我认得。我当时糊涂,唯一能想的就是保住大少爷,保住萧家最后一丝血脉,我......我扫清了地上的印子,所有的......我都弄掉了,什么都没留,我糊涂,我糊涂啊。“

大殿里头那么静,除却老人捶胸顿足的哭声,仿佛什么都没了。

花云舒说过的话,配上现下总管的一字一句,勾勒出了当年之事所有的轮廓,夜明录上头记下的所有都被他们一字一句的说的清楚明白,但一字一句的话语怎么能比得上亲身经历的惊心动魄呢?

有什么能比得上这个在萧家服侍了半辈子的老人的血泪更能让人信服的呢?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阻止他或是质问他。

或许是惊诧,或许是愤恨,却也应是每个人都能明白,眼瞧着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一天天变得面目全非的痛楚吧。

整个大殿里的人,每一个人,都在望着尊上,望着这个至始自终面无表情波澜不惊的人。

“尊上,他说的,可是真的?”

路起带着犹疑的话语轻声问着,微微的抖着,他的身子和嘴唇一同抖着。丁羽翎,冷霜华,还有一早被晾在地上的穆不修,此时皆是望着尊上,神色各异,却都透着将信将疑不敢

信却也不敢疑的惊惧。

“ 是啊,萧盟主,这位旗老伯所说的,可是真的?”

灵王抬起头望着尊上,掷地有声的一问。

“一派胡言。”

缓缓吸气,慢慢吐出。

便知是如此的,他绝不会认,即便是铁证如山,他也不会认的。

他就是这样的人。

灵王接过洛玉痕扶着老伯拿出的那封信,虽说纸张太久所以泛黄了,但上头的字迹保存完好,即便是寻人来甄别也绝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萧盟主,这上头可是有你的笔迹和署名的,你即便如何不认怕也只是垂死挣扎了吧?”

灵王小心翼翼的将那封信收了起来,望了一眼裴熠安。。

“清逸,你看呢?”

“殿下做主便是,我不过是旁听的,这里头还要殿下拿捏,我一早便说了,无需顾虑我。”

裴熠安显了笑颜,抚摸着身子底下玄铁轮椅的护手处,似是无意一般说到

“只是殿下若是想要些更多的东西,怕还是不够的,萧前辈到现下为止始终不认,人证也好物证也罢,终究没有他直接参与当年之事的证据,说起来这一点萧前辈做的倒是了不得,这么算下来,当年参与此事的或是知晓此事的竟是无一活口,你总能寻到各种由头除了他们。我听说你先前的那位白虎楼主便是旗老伯口中的花少爷?这位花少爷不是在当年千魂绝被灭之时便死在里头了么?仵作验过尸定了身份的,如何又会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呢?萧前辈,花云舒当年可是也有着忤逆逆犯的名头的,你可是全然不知你的白虎楼主便是花云舒么?”

从方才开始便未曾说过这么多话的裴熠安慢悠悠的说着,却一眼都不看尊上,而是眼睛在在场众人脸上扫着,扫着,似是在寻着谁。

“本座不晓得小王爷在说些什么,花云舒确是当年便死在月时楼的,本座并不曾见过他,至于上一任的白虎楼主韩英,早已经暴毙去了,尸首厚葬在千魂引后山,殿下不信可以去寻。”

“阿弥陀佛,萧施主此言便是不实了。上一年我与洛施主到贵盟作客,那日明明瞧见花云舒花施主的逆星诀和青莲飞雪一同现世, 这世间除却去了的萧重黎原本并无旁人会的青莲剑歌与花家的寒冰掌如何能赖得掉呢?”

“爷爷说的是,那日我们明明瞧见的青色莲瓣化了雪白飘飘洒洒如同下雪了一般,玉痕虽说年纪轻却也有几分见识,当年逸仙剑阻了花云舒在断桥使得青莲剑歌,他们二人的青莲雪旁人哪里会用?只不过那日那么多人都瞧见了满头白发却形同少年的花云舒,尊上还下令挑了他脚筋的,现下怎得尊上不认了?可是年纪大了健忘了?”

洛玉痕不动声色的将旗管家护在身后,盈盈笑着说完。尊上仍是一言不发,旁人却都已然蠢蠢欲动窃窃私语起来,这时候裴熠安的一句话,便更是炸开了锅。

“往日里不是说四楼五坊么?青龙朱雀玄武楼主皆在,宫角徵羽四位坊主也在,另两位。。怎的不见了?萧盟主,你这盟中,还有多少是你不认得的?”

不知怎的,裴熠安一句话,将心头原本努力按下的不安,又涌了上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