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胎转正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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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父慈子孝

当真是不醉不归,将戚阳送回他的房间的时候众人已然不省人事了。

不晓得封兄看见那一整个包间里头横七竖八的空酒坛会是何种表情,大约......会哭。

此地不宜久留,脚底抹油是上策。

几个腾身便回了盟中,冷风一吹酒气上了头,缓缓运起七绝将酒气逼出身子,突的想起尽欢的嘱咐,那次走火之后这些日子还是不要太过牵动七绝。但身子里的内劲几乎全然都是七绝炎劲,自己会的漪岚轻烟掌和青莲剑歌皆非内息不能用,所以......这酒气只能任由它慢慢散开了。

正打算回青龙楼睡上一觉,有人飞檐而来,落在近前。

是尊上的暗卫。

“青龙楼主,尊上有请。”

已然大半夜了,这时候有请?

“我这一身酒气的,能否容我回楼中喝上一碗醒酒药再......”

“尊上说了知晓青龙楼主近几日贵人事忙腾不出空,若不是此时寻到了怕是再请便难了。所以青龙楼主也莫要为难属下,即刻便去吧。”

“......劳烦了。”

这话说的当真是不痛快,怕是说出这话的人现下心头更是不痛快。还是别给自己找更多的不痛快好些。

进了尊上暖阁,倒是并未如同往常那般在大堂等着,满室淡淡的苏合香散了秋日的凉意,尊上手里拿着一卷书站在窗边向后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坐下。

告了罪坐下,下人端了茶进来,抿了一口,君山银针加了葛根和桑叶,似是还有一勺蜂蜜,解酒的。缓缓喝下,觉得酒意散了几分。

“喝了多少?”

尊上仍是并未转头,眼睛盯着书问到。

“二十几坛。”

“几人?”

“两个。”

尊上肩膀一动,跟着紧了身子,却不曾想,他竟是笑了。

尊上,在笑。

脊背上汗毛都立起来了。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碗便醉了。”

“属下知错,属下......”

急忙起身告罪,虽说不晓得到底何处错了,但现下这......还是告罪合适些。

“错什么?你告什么罪?难道我就不能关心一下我儿子?”

“属下......”

尊上将书背在身后几步缓缓走了过来,拱着手低着头,只瞧得见他的靴尖已经在近处方才抬了头。

尊上离得十分近,细细的打量着自己,身上的酒气似是并未让他厌烦,但仍是微微退了一步。

“臭小子,一晃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这是,什么话?

难道你是第一日知晓我已然二十有六了么?

“你还在襁褓中的时候,额头和鼻子长的跟你母亲一模一样,粉嫩白净,不像现在壮了黑了,个子都比我高了。”

母亲......额头和鼻子么?不觉得伸手摸了摸,心下晃出柔柔一股暖意。

“你大约不晓得为何这些年为父对你不闻不问,有功不赏有过必罚,你为盟中卖命这么多年,却连一个底层的部众都不如。今日,为父许你问,问吧。“

缓缓抬头望着这个给了自己骨血肉身却从未尽过为父之责的人,绝没有真的去问他,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生平头一次,这么近,这么

放肆的望着他,除却陌生,在没有旁的思绪起伏。

曾经,自己如同一只幼犬一般对他摇尾乞怜,费尽了心思讨他瞧多自己一眼,一眼也好。

那种日子,从入了奈何谷的那日起,再也没了。

尊上瞧着自己沉默,也并未恼怒,只是转头望着窗外,轻声说着

“因着你的脸,尘儿,因着你的这张脸,越长大越发与为父最为忌讳的那人相似,越来越像,越来越......有时瞧着你,为父甚至觉得,是他回来了,这般相似的性子和相貌,从你十五岁掌了青龙楼后越发的在气韵上也与他更像了几分。为父整日里如鲠在喉,只要瞧上你一眼,便能想起他,你让为父如何不介怀?”

原来如此。

在心中止不住的想笑。

原来自己是因着这个方才被生父厌恶,原来是因着这张脸。萧重黎早在月时楼殒命那时起便已然成了尊上的心魔,不,怕是更早些。因着母亲,因着祖父,因着江湖中人皆对萧重黎近乎一面倒的器重夸赞,方才让他一颗心变得越来越冷,最后成了铁石,打磨成了挥向萧重黎的屠刀。

怪不得自从尽欢入了千魂引后尊上对自己的厌恶是变本加厉。

大婚那日祖母所说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自己的脸与萧重黎是像的,哪怕只有五分,而尽欢与母亲那般相似的相貌,便注定了尊上对他的执念和对自己更多无法止息的厌弃。

但这份像,又有谁能阻得了算的出呢?萧重黎与尊上,原本便是嫡亲嫡亲的亲兄弟啊。

“朱雀楼主是与你自小一同长起来的,现下他已然成婚,为父猛然发觉,你们都大了,而即便如何不愿,血煞千魂的尊上萧然,也已然老了。“

即便是九五之尊也难逃悠悠老去,英雄豪杰也好,市井小贩也好,即便是乞丐而言,唯有生老病死是最为公平,无人逃得过。

“尘儿,为父当初屠了你的影卫,你可怨我?”

心头一沉,尖锐的疼痛戳着从未结痂的伤疤,转瞬便是血肉模糊。

可怨你?

可怨?

恨不得杀了你。

“影卫忤逆,理应如此。尊上已然许了他们全尸,妄尘知足。”

尊上转过头,仔仔细细的瞧着自己的脸,似是在分辨这句话的真伪。

只是影煞自小学的便是如何掩住脸上哪怕最为微妙的一丝破绽,若轻易叫人瞧出来了那还做的什么影煞?

“这么说来,你当真是信影煞当初忤逆了?”

静静望着尊上,声音和神情全无破绽

“无论是为人子还是为人部署,萧妄尘所信之人,理应只有尊上。”

尊上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自己肩膀,这大约是这些年除却责罚之外头一回。

“这些日子为父瞧着你如何打理朱雀楼主的喜宴,替了白虎楼主理清盟中事物,样样皆是无从挑剔,许是这千魂引也可以交付到你手中了,你再练上些日子,待到灵王他们走了,为父自有安排。”

“属下不敢。”

“别一口一个属下,现下只有你我在,该唤什么便唤什么吧。”

张了张嘴,但这父亲二字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尊上倒是并未为难,而是坐下来瞧着他手中的书

“你可知晓你为何叫妄尘么?这名字可是你母亲为你取得。”

眉间一动,眼中带了不加掩饰的好奇。

“本立空名缘破妄,若能

无妄亦无空.你母亲和我,皆是希望你能不被妄念所扰,平安喜乐。虽说为父这千魂引脱不了十分恩怨,但说到底,哪个父母不希望亲骨肉能逍遥自在度日,一世无须陷入污浊争斗中,这一点为父也是对你不住。“

“尘儿不敢。”

方才柔柔的暖意又在胸口涌了涌,到底是血亲,他对自己总还有着几分......

“好了,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一些小门派便会上门,有你忙的了。”

“是,尘儿告退。”

起身正欲出去,尊上似是无意一般缓缓说到

“下回莫要再在缥缈峰的人面前喝得这般多了,仔细说漏了嘴。”

动作一顿,转过头望着他

“尊上的意思?”

尊上抬起头,瞧上去诚恳万分

“展峰主身子不好不是?别在他面前提起你师父,免得催的他伤心,现下是喜事若是弄得展峰主过于悲痛便不好了,记住了?”

方才在胸口涌了涌的暖意仿佛被放进了数九寒天的冰窖里,冻了个通透结实。

原来,今日的一切,只是为了这一句。

原来,您只是想知道我有没有露了您当年的所作所为么?

原来,您以为没有影卫我便开不得夜明录,便绝不会知晓你对师父,对展叔叔所做的禽兽不如之事么?

原来,我这亲子对你而言,也不过是一枚棋子。

父子之情对你而言不过是探知消息的幌子,至始至终,你仍是那个绝情绝义冷心冷面高高在上的尊上。

始终都是,不曾变过。

当真是孩儿,愚蠢至极。竟然差一点便信了,你的惺惺作态。

蠢透了。

“是,尘儿明白,许是于展峰主而言,与师父的过往已然是前尘旧事了,这么多年过去展大小姐也快要出嫁,从前的事何必再提呢?尘儿有分寸,尊上放心。”

毫无破绽的波澜不惊,云淡风轻。既然尊上现下喜欢扮慈父,自然应该好好演这孝子,方才不辜负他一片苦心。

含了一抹受宠若惊的浅笑出了尊上暖阁,回了青龙楼关了窗,方才发觉脸是僵的,仿佛这表情都已然嫌弃自己了似的。

“拿壶酒来。”

“主子,你已然在外头喝了不少了,这......“

“去拿来吧,不碍事。”

暗卫去了片刻即回,拿了一坛迷梦,是自己那日赢得。这等好酒自然不能在房中独醉,但青龙楼正对着白虎楼,若是被尽欢瞧见了,知晓自己没完没了的喝了一日,又要挨训的。提了一坛酒原本想去找雀儿,后来却只是落到了一片盟中某处的屋檐上头,此处没烛火,想是无人住吧。侧耳听了听,里头果然是一点气息都没有的。

略一运气拍了泥封,嗅了嗅酒香。

这迷梦还当真是与自己有缘,每每皆是最不痛快的时候便能饮上它。

上一回是尽欢大婚那夜,今日......

今日。

妈的。

胸口一阵郁郁,仰头便喝,送了一大口进去。

“萧兄这般豪饮这迷梦,当真是暴殄天物了。|”

“咳咳咳!!”

身后忽然的一声让自己险些被迷梦呛死,脸都咳得红了转过头,身后一片漆黑的屋里窗子开了,裴熠安笑吟吟的脸望着自己,瞧上去吓死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