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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辞行

自从住进这庄子,虽说不上锦衣玉食,但到底比之先前安定了许多。沈家姐弟好好歇了这几日也调养的脸色见好。当然,也有尽欢的食补的功效。这处宅子虽说大了些,却瞧得出并非是方才整修出来供人住着的。院中婢子小厮厨娘马夫一个不少,一个与那茶摊掌柜年龄相仿的管家看上去便知是常年在此处惯了的,格外细心周到,自己与尽欢选了最里的跨院,姐弟俩住在二进的那场院,一墙之隔也方便些。自己和尽欢这头事情不多,他也是个不喜欢旁人伺候的性子,当然,凭自己一日总喜欢粘着他胡闹的事上看来,着人伺候也着实是不方便。所以大部分仆役都在沈家姐弟的跨院忙着。

似是总觉得盛情难却,那姐弟俩平日总是亲自下厨做两道菜,晚膳时候送来一同吃。紫之虽说是官家小姐出身,大约获罪时年纪小,在流放时吃了不少苦头,所以这手艺也确实是不错。今晚一道白果燕窝乳鸽真的酥烂入味,配上那道百合鸭掌真是香而不腻。果然是有心思的。

“这鸭掌便罢了,白果燕窝乳鸽炖的这般入味至少要两个时辰,你这又是忙了一下午。若是还这般客气,我可是要生气的。”

尽欢蹙着眉盯着紫之,本来么,接他们来便是要他们好好休养的,如今倒是忙活起来了。紫之浅浅一笑,夹了一块乳鸽给尽欢。

“公子严重了,我们姐弟蒙此大恩已经感激不尽,当真是无以为报,现下不过是做些吃食,怎么算得上忙活呢?”

尽欢也不再多言,只是抬手喂了子文一块桂花糕,小家伙似是喜欢甜食,吃的笑吟吟的。

这孩子的犬牙虽说初见时吓人的很,但相处起来便会发觉,他是个十分乖巧懂事的孩子,还很聪明。大约是自小跟着姐姐受尽苦楚,所以紫之被欺辱时候便会愤起咬人。他的手瞧上去便像是被人惩治所以锯断的,这么小的孩子也下得去手,当真是......

“今日的书都看完了?不懂得记得拿过来问。”

子文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点头,一双眼睛浸着清透的笑意,那是一种纯净的笑意,瞧上去便让人舒坦的笑意。尽欢对子文这孩子是尽心的很,这几日闲下来便去教他读书识字,子文没有双手写不了,但却是个聪明孩子,教上几遍便能明白。虽说还是发不出声,但每个字的意思尽欢说上一次他便能对上,假以时日,定是个有出息的。

“劳烦公子了,我们流放的官奴很难见着有字的东西,所以......”

“子文天资不差,缺的不过是看书识字的机会而已。现下万事平息,有你在必是不难。”

紫之略一迟疑,带了丝讶异瞧着尽欢

“公子怎知我是识字的?”

尽欢浅浅一笑

”年幼之时暂居金陵,曾见过西河街沈家小姐一面,所以知晓。“

紫之的脸色瞬时便白了白,尽欢并未瞧她,只是低头吃着。子文自然是看不懂的,自己却知晓尽欢一语,大约是触了紫之的伤怀之处了。

“十余年前的事了,公子,好记性。”

“即已是前尘,何必多做伤怀,往事暗沉不可追,从今日起,便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若是揪着往昔苦楚,便是辜负我二人保你们的心思了。”

紫之听闻此言,缓缓褪尽了眼中

哀痛寒凉,那目光变得坚毅沉稳,气韵在转瞬便不同,再不是那柔弱的被风雨摧残不可避的娇花了。

“公子教诲的是,便是为了子文,我也断不会消沉下去。两位公子给了我们姐弟再生之恩,紫之定会好好珍惜,绝不辜负。”

望向尽欢,他点了点头,神色虽淡,但眼中却缓缓进了笑意。

“官场起落随是寻常,但如此株连到底是大事,这几日管家传了信来。昆州那九名犯人按时到的府衙,并未耽搁。只是两位差官略有些匆忙,并未多待便赶回原籍。反正差事已经了了,两个并未成家的官差在何处没了踪影,也无人太过在意了。”

夹了一片脆藕吃着,一番话说的沈家姐弟都愣了。

“九名?”

“九名。”

“这,这怎么,我们明明没有......那两个官差又是怎么?”

“闲事,莫理。”

尽欢盛了一碗汤给紫之,语气淡淡。见紫之仍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替尽欢解释道。

“姑娘不必担忧。这宅子主人办事向来周到,那两个替了你们的是别处逃了的杀人越货的死囚,喂了药说不出话,刚到府衙便暴毙了,至于那两个官差么......无人会去查证的,即便是查也查不出什么。你们安心便是。”

紫之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看来当真是在意怕有旁人替他姐弟俩受罪,果然是好心肠。从怀中掏出两封信交给紫之。

“这头的事了了,你们二人便可离了此地,寻一处安静小镇过活,这里头有一千两银票,是清河号的,莫要去旁的地方兑了,定要寻一处清河号方才能兑的出来。你们姐弟二人若是兑了这般大的一笔银子必是要被人觊觎,反而麻烦。你找了清河号的掌柜告诉他尘公子吩咐他们将你们送到住处,一路照应,他们便会将你们送去的。清河号的人皆是可信的,你们无须担忧。不过最好待到寻到长住的地方再兑银子,一次也别太多,免得引人注意。还有些散碎银两我已经吩咐管家为你们打点好了,马车马夫都是现成的,必会将你们送到安全地方的。这一封很要紧,定要收好了。你们离了此处一直向南,到了柳州便会有人接应,带子文去把手治了,那老头虽说脾气怪些,但我的面子他还是会给的,子文的手普天之下唯有他能造出一副以假乱真的义肢,倒时你们日常就更便利些。”

“两位公子的大恩,我们当真是......”

紫之听着,眼眶便已然红了。一千两虽说对自己而言并不算什么,向来不将钱财这身外物放在心上,这些日子青龙楼进项不少,也不缺这些,只是现下只能暂借了清河号的名头,过些时日再还吧。这些银子置个宅院过上小半辈子是并无问题了。至于子文的手么,千机叟那老头欠着自己人情呢,只用这么一双义肢对他而言也算捡了大便宜。着实不算什么,但显然紫之并不这般想,说着又要起身下拜,好么,走了个商景程,现下又......当真是麻烦。

“动不动便跪,膝盖莫要太不值钱了些,你若当真想要报恩......”

尽欢抬头看了看院中飞雪似的翩翩飞落的桃花,略略沉吟便道

“桃花树下三两盏,轻舞不沾衣袂香。这般好风凉夜,我奏上一曲,姑娘一舞全算是报了这恩了,如何?”

闻言一愣,这尽欢,前几日在管家那处发觉一把好琴,巴巴讨了来还打算今日给他个惊喜,谁想到竟是被他先声夺人去了。这小蹄子当真是不好瞒,暗暗瞪他一眼,轻飘飘的回了自己一瞥,当真是拿他无法。

“若是二位公子不嫌弃,紫之便献丑了。”

撤了桌子,管家捧了那琴来。虽说比不上玉碎那般珍贵,但也是名贵的好琴,琴声清脆淋漓,琴弦保养得格外精细,定是主人爱物。

“今日承蒙主人不吝,借宝贝一用,若他日有缘相见,定当赔罪。”

尽欢对管家略躬身,老人也不多说,笑吟吟的烹茶焚香。尽欢细细调着音,许久不曾听他奏琴,现下这般瞧着,心里头便满的很。不知不觉得便现了一抹笑意。

“离公子,当真是面冷心热的好人。”

紫之站在身后,也瞧着尽欢调琴,轻声说着。

“嗯,他平日性子淡些,但却是个重情义的,若非心中在意,话都不会多说一句,更莫说重话了。所以,姑娘莫要往心里去。”

紫之静静地瞧着自己,那笑颇有深意。

“紫之怎会不知离公子是为着我们二人着想方才规劝的,只是我仍是记不起他到底是谁,不过不打紧,你们这样的好人,紫之现在记,也不晚啊。”

见她笑的豁达,再无之前那般惴惴怯怯,心下也松了不少。

“正是,姑娘明白便好。”

“紫之父亲平日虽说刚直,但向来谨小慎微,我那时年纪小,并不知晓父亲为何获罪。但隐约记得是与当年一场旧案有关,父亲一直说当年的案子是千古奇冤,他似是暗中追查却被人告发才会落得那般下场。但紫之明白父亲为人,若非当真有冤屈他断不会这般冒了大不违也要查,所以,紫之从不以罪妇自居,父亲当年含冤而死,我们二人断不会再步他后尘,我会好好活着,将子文带大,教他识字,知礼,保住沈家这最后一丝血脉。请公子放心。”

静静听着紫之的话,脸色却是越发掩不住的难看起来。

当年旧案,千古奇冤,暗中追查,被人告发。

现下能触了皇帝逆鳞的,除却当年那场清君侧的浩劫,便只剩下......千魂绝一案了。

尽欢说沈寺丞与他恩师私交甚厚,又是个难得刚直之人,莫非......

莫非沈家是因着想要替千魂绝伸冤,暗中调查当年之事,方才至了这般满门获罪的下场?

“公子?”

猛的抬头,细细瞧着紫之,见她略有疑虑,方才轻笑着摇了摇头。

“萧某失态了,只是觉得令尊当真是当得起忠义二字。”

“当年之事紫之并不清楚,但若是父亲拼了命要伸的冤屈,那必是冤的。只可惜我一个弱女子实是帮不上什么忙,沈府抄没,我即便是想帮,也......”

“沈姑娘,听萧某一句,当年之事,并非你一己之力便能扭转,你跟令弟九死一生,现下方才安定,切不可再生事端。沈家这最后一丝血脉,不能再失了。既是冤屈,萧某相信,苍天有眼,公理必践。”

紫之缓缓点头,尽欢的琴调好了。他指尖轻拨,音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