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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囚

“尽欢,前面有一处茶摊,正是晌午,日头上来了,打尖儿歇歇脚吧。”

“好。我去安置裂渊。”

牵了马在前头走着,此处与官道离得远,却是个往雍州去的必经之路。鱼龙混杂,却是个绕也绕不得的地方。与尽欢在路上已然走了五日了,昨夜是在山中夜宿,今日断不能在如此了。山中夜里露重山风也是寒凉,自己倒是惯了,尽欢的身子可吃不了这般的苦,便是他吃的了,自己也,不准。

上回在清河号兑的银子还有好些,再去下一处落脚处前足够了。慕望舒嘱咐了莫要离了藏身地,但现下已然露了那处,便是不能住的了。若说有何处是能放下心落脚的,便是去雍州寻了剑悠和斐远了。那处分舵因着去年决堤遭了洪,许多千魂引的弟子捞不到好处都撤了回来,顾左使被自己遣去了那处看起来是挨了罚,实际却是成全了奈何谷影卫与他们二人布线的暗中联络。

前两日在城中暗中打听便知杭州城外那群劫了官饷的盗匪竟是一夜之间被那位小王爷平了匪巢,几十人皆被关押起来不日便要问斩。圣上龙颜大悦赏了裴熠辰和谷王府黄金万两并几处宅院,并赏了谷王那位生来便残了的长子一品衔,谷王妃赐了一品妃。旁人皆觉得此举是皇上厚待谷王,但自己却清楚得很。皇帝这么做着实是忌讳着这位拥兵自重的亲王呢。

既是要赏,裴熠辰并非长子,到现下仍未世袭爵位,既然立了大功为何不实打实的让他袭了爵位或是加封,反而赏了在此事上并无任何功劳的长子?反而裴熠辰和谷王领了的却是无关紧要的虚名和银两,这些东西对于在南边作威作福的谷王而言,不过是一份悬在头上的尚方宝剑罢了。这两记耳光打的可是够响的,想必皇帝定是知晓谷王遣了裴熠辰与江湖势力勾结,心中早已忌讳万分了。

庙堂之中的污浊事本是无关紧要,但凭裴熠辰手下那些府兵和黑曜铁骑,无论如何也是破不了白立寒的奇门阵法,若是那般容易一举平了,必是白立寒已然悄无声息的撤了出去。留了些逼问不出什么的替死鬼在那儿,既给裴熠辰添了乱,又着实堵了这位小王爷的心呢。想来,这主意定是那位司命出的。

如今离了杭州地界不过一日,已然瞧出了这位司命的本事。

清河号的标志标着的客栈酒肆上至掌柜下至活计,无一不是刺探情报掩藏行踪的好手,自己与尽欢起先还放心不下,有些在意千魂引和裴熠辰遍布江湖的眼线,但歇上半日便知着实是过虑了。若非影卫或是几位楼主坊主亲自出面,普通的细作眼线便是进都进不来的。倒不是闭门谢客这般缘由,而是这司命正如兄长所说,有单独一套交换情报接头问询的本事,旁人根本瞧不出来里头的乾坤,更莫说摸清了。入了清河号标志的地界,这人便是江湖共伐的魔头也无人再打听得着寻得见了。

怪不得白立寒说过,慕望舒想保的,便是阎王爷来追命,也是进不得身前七尺。

“掌柜的,来壶茶。”

“诶!客官这是打尖儿?一个人么?”

“来点拿手的抗饿的,我和我朋友下午还要赶路。”

“好嘞,您稍等。”

茶是普通的碎红,放了些干**

在里头,虽说没什么茶味儿但却是去火解渴,尽欢安顿了裂渊便牵了马过来。拴在一旁坐下抱着兔子喝了口茶,是,抱着那兔子。就是那只自己手贱弄了来给尽欢玩的兔子。那大猫着实是不好管制的很,起先瞧不上那弄来的兔子,后来相处的好了反而离不开了,走时原本把那兔子放生的,谁成想这两只一个不肯走一个不肯放。就那么在栅栏歪头大眼瞪小眼,蓝眼瞪红眼,可怜巴巴。无奈只能带上,这一路......不堪回首。

“过了昆州就到了,在有个一天半的脚程,只是这昆州县令今年大兴土木,城里怕是乱的很,许多人都绕了。算是个尚能落脚的地方。可要停停?”

尽欢听了点了点头,他这一路上倒是并未见疲色,有些路程倒是比自己还熟得很,想是当年四处行医惯了的。也并无太多挑拣,垒砌个火堆靠着树干便能浅眠一夜,当真是未曾想到。每每问起,他都要怪罪自己将他当做娇气的大小姐看待。其实也怪不得自己,若非这一路不走官道,他这模样气韵如何能称得上是掩人耳目啊。

不消片刻便上了菜,酱牛肉,拌野菜,烧山珍,野鸡春笋汤,腊肉豇豆并一笼香菇肉包,虽说不上精致但却着实是让人食指大动。早些时候只跟尽欢吃了些干粮,现下当真是饿了。

  尽欢比起那几日食量下来了些,吃的也不多了。自然不会再瞧着怀中兔子流口水。

来往的皆是赶路的,都是匆忙吃些便走了,与尽欢并不着急,便慢慢吃着。不消片刻这摊位上便只剩了自己与他,正瞧着尽欢用野菜喂着兔子,不远处便呼和着来了一群人。

不,是来了一群麻烦。

两个官兵带了六七个带枷的,想是押送刑犯的路过。

“老板,来些干粮,快些,着急赶路。”

领头的一身官兵打扮,提着刀侧身坐着,耳际到嘴边一道狰狞长疤,一坐下便暗暗打量了一圈,眼神锐利冰凉,是个狠角色。

“诶,大哥你急什么啊,上头说今日内到,咱们眼瞧着便进城了,这几日都没吃好没睡好,照顾这群贱人累得很,再不喝上两杯,我可是一步走不动了。”

另一个胖些的一脸油汗,呼哧呼哧的喘着,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吱呀一声。这身板莫说赶几天路了,便是日日躺着也能被他自己的那身肉累着的。

“我们当着差呢,你胡闹什么?这时候怎么能喝酒?酒醉误事,若是这批犯人不能按时送到你我这差事还要不要?”

“一壶酒而已,大哥严重了。掌柜的!快点儿!”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两人桌上便摆满了吃喝。高个的那个鹰眼只是啃着肉包喝着茶,那胖子倒是吃的欢,吧唧吧唧的声音听得尽欢直皱眉。

“官,官爷,求您,给一口水喝,我弟弟受不住了,赏一口水给他吧。”

一个娇柔却带了一丝微哑的声音响起,转头望去,那一群蓬头垢面的犯人里最为邋遢的,竟是个女子?这声音听上去年纪不大,犯了什么罪过要带着枷赶路?她的手腕被磨得血迹斑斑,看不清脸,一旁那个大约是她说的弟弟,头发已然脏的打结,畏畏缩缩的贴着他姐姐,有气无力的。

 

 高个的那个理都没理,继续自顾自的吃着。那胖子不耐烦的挥挥手,

“一路上就你们俩事儿多,一会儿喝水一会儿吃干粮,老子是押犯人不是伺候大爷。水没有,实在渴了撒泡尿自己喝!”

“官爷,求,求求您了,我们已经一天没沾过水了,我弟弟身子不好,他实在是撑不住啊,我求求您,求求您了。”

“去去去!滚!再扰了老子吃饭就剁了你们两个喂狗!”

两姐弟再不敢多说,那女子转身扶着她已然跪不住的弟弟,小声啜泣着。尽欢侧身对着那两个姐弟,唤了小二拿了两个碗来。将水壶往自己面前一放,头都不抬。自是明白的,倒了些温热的茶水端了过去,递给那女子。许是实在不曾想到,蓬乱的发丝下,那女子的嘴唇抖得厉害,连谢字都说不出了。女子带着枷不方便,本想喂她喝上两口,所以将另一个碗放在地上,谁曾想她那弟弟竟是直接趴在地上用舌头去=舔着碗里的水,细细瞧去,那孩子竟是双手手腕齐齐断了,没有手掌的。

“谢,谢谢。谢谢公子。谢谢。”

“快喝吧,这里还有些吃的,吃了好赶路。”

将四个肉包交到她手中,看着那女子近乎涕零的模样,实是不忍。便是犯了什么大错,总不至在路上还这般折磨着他们。且这样小的年纪又如何能做下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怕又是株连的罪过。

“这位,多管闲事,可不长命啊。”

吃饱喝足的那胖子抹着一脸油汗,笑吟吟的瞧着自己。瞥他一眼,并未多说,而是起了身落座。那胖子似是还想在说什么,一直一语不发的鹰眼汉子推了推他,两人便不多说什么了。给尽欢盛了碗汤,他缓缓喝着。心照不宣的慢了下来,比方才更悠哉。过了一会儿,那胖子晃晃悠悠的起来似是要去小解,喝了不少一身酒气,一个不稳便踩翻了那孩子放在地上喝水的碗,里头未喝完的水溅了胖子裤子。许是借着酒劲,那胖子一扶头上官帽,拿了腰间鞭子便对着那女子抽了下去,便打边骂着什么。正欲起身,尽欢竖起两根手指按了自己手背,正在此时,那胖子嗷的一声惨叫。随之望去,正是那没了手的孩子狠狠咬在他的腿上,任那胖子如何抽打他都狼似的狠狠咬着不放。直到那高个过来狠狠踢了那女子一脚,那孩子才放了胖子爬去高个处,又被那高个踩着枷压在了地上。这才瞧过去,那胖子的腿上竟是生生被咬下一块肉来,鲜血淋漓。因是仰着躺在地上,那孩子的相貌便瞧得出来了,瞧上去虽说清秀,但满是血污的唇舌处,竟是如同犬牙一般尖厉交错的利齿。

“让你别去惹他,这下看你怎么走路。”

那高个冷冷瞥了一眼胖子,放任他哎呦哎呦的杀猪似的叫唤。小二拿了纱布金疮药过来帮忙,忙了好一会儿,高个的那个一直踩着那孩子的枷,过了会儿,转向老板,要了一副给骡子驴子带的口枷。勒着那孩子脖子便套了上去。

尽欢夹了一块春笋入口,缓缓的嚼着,嚼着。

折腾了好一会儿,那胖子方才一瘸一拐的哼哼着晦气,晦气。恶狠狠的赶着那些犯人重新赶路。临走时一身酒气的掠过尽欢,一边抚着后脖颈嘟囔着才几月份便有蚊子了。抬眼看着波澜不惊倒着茶的尽欢,缓缓弯了嘴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