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龙吟
“这单子辛苦右使亲自去一趟百花谷，带话给百花仙，便说是我说的，她与丐帮四长老的恩怨血煞千魂收着了，但这红绡帐中的麻烦若真的闹到江湖尽知，丢的是何人的脸面，让她自己拿捏。另外青城掌门大弟子的单子给他退回去，血煞千魂虽说做的是刀口上的生意，但父债子还，灭门辱妻女的单子另请高明。十二连环坞最近不安分，遣了轻翼挑上几个脚上功夫好的去查探，四日后必归方才不误事。千眼去处理昆州的单子，嘱咐他带上千机伞。昆州县令的独子打死了人家儿子抢了儿媳，寻了唐门几个高手保他，大意不得。楼中也有三月不接买卖了，至少两门弟子月例吃紧，眼瞧着年关近了，从账上支银子散下去。出任务伤了的，这些日子接了乙等上单子的，例银添一倍。这些日子压得单子只呈给我乙等以上的，其他的你跟右使商量着办，一日回我一次便是。年关将近，盟里不能少了高手支应着，单子接是接，做归做，楼中四大高手必有其二坐镇，免得出乱子。”
“是，属下领命。”
“先去吧。”
“属下告退。”
揉了揉眉间，待脚步声远了才懒懒靠在椅背上长出一口气。
真是，麻烦。
尊上单独招了自己入议事厅的三日后，清早议事时便搬了条新规。
青龙楼主萧妄尘代掌白虎楼三司。楼中掌使部众须尊其调配，不得有违。
议事厅传出此消息时并未到场，所以没瞧见某些小人惊诧的嘴脸，实是可惜。不过几案上三千余张堆下来乙等以上的单子也着实是报应了这些年自己的逍遥了。这些日子便没得闲着，日日都是这般过的辛苦。对于千魂引中的部众而言，似是那位小王爷入了盟中那日起，一夜之间便是天翻地覆了。以往不得待见的青龙楼主一跃掌了两楼。原本以为应是景涟舟或是叶燃犀这两位尊上眼中的红人，自己这青龙楼几经起落，却在这位虎视眈眈的小王爷志在必得的时候一举得了个大便宜。尊上此举着实让人疑惑，自然，疑惑的是旁人，自己，倒是清楚得很。
如今三楼中，路起心思不在这上头，自然是代不了。且他外甥女还掌着角音坊，若是代了白虎势力更是不可小觑。雀儿聪明机敏手段利落，但到底是与自己交好难免不会结盟。五坊中角音坊徵音坊皆是新人还需历练，景涟舟尊上信得过些，但与路起一样都有着亲信掌着事务也是不能用，穆不修不用说，寒气侵体治好了也大不如前，且早已然在尊上心中没了地位，只余一个闲云野鹤的封卿言，平日里便不怎么得赏识，他自己也不甚介意，我行我素的惯了。这般算来算去，便只剩了自己一个。
一个，被除了羽翼断了臂膀，推于身前挡下明枪暗箭的众矢之的。
白用白不用，白用谁不用？
那夜与黑曜铁骑的冲突和对裴熠辰的轻慢已然让自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如今又堂而皇之的抢了这位自视甚高的小王爷的位子，现在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自己身上，旁人的小动作自然便瞧不见了。这般好的挡箭牌，尊上怎会弃之不用呢？
“已近晚膳了，你这殿中还不掌灯，都掌了白虎楼了难道还心疼这点烛火钱不成？”
阖着眼睛轻轻一笑，这般说话，除却雀儿便无旁人了。早先便听见他刻意掩了的气息在殿外站着，想是怕扰了自己议事。
“都三个月没生意了，哪儿像朱雀楼主财大气粗，无
需刀口舔血的忙活也有人捧了大笔银子求您一剂断肠？”
挥挥手命人掌灯，暗卫从梁上下来一一点了又隐了开去。雀儿身后跟了火鹤，提了一个食盒并一坛清明酿。见自己盯着酒坛，雀儿叹着气
“看你这般贫嘴，想是还精神得很。本想着你忙了这些天必是吃不好，特意给你寻了好酒好菜，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别！我的爷，我这儿给您赔不是？你看我这脸色便知这些天我过的什么日子，赏小的一口吧，小的这厢有礼了。”
说着便要起来作揖，雀儿笑着掷了根筷子过来，一侧头堪堪擦过耳际钉了在椅背上，笑眯眯的夹着敲了敲桌子。幸亏不是纤羽针，不然又是一缕头发没了。平日里爱逗他，但想来若是逗来逗去吃亏的都是自己的头发，那便是大大的不值了。想来雀儿也让自己闹惯了，拍了酒坛泥封倒了两碗，火鹤从食盒里拿出一盘薄片熏牛肉，一盘素拌什锦，一盘拆开了的烤的金黄的三黄鸡。看的自己馋虫都蹦跶起来了。侧头看了看火鹤行走无碍的模样略笑了笑，这趟南行当真是苦了他了，几日的急奔换马不换人，着鞍处必然伤得厉害，才几日便行走无碍，想来是雀儿不吝医药了。对火鹤赤鸾两个心腹，雀儿向来是推心置腹的，从无鄙薄的时候，自然也能换得这等好本事的心腹忠良。
“火鹤，这趟南行辛苦你了，坐下同饮吧。”
火鹤恭恭敬敬的低头施礼。
“多谢青龙楼主不弃，主子的药用上不消三日便好全了。二位主子吃着，我去外头替您瞧着。”
又是拱手一礼，方才下去掩了门。瞧了瞧雀儿摇了摇头
“你手底下这两只鸟儿也忒恭敬了些，回回礼数不差，我瞧着都累得慌。”
“在你这儿失了礼难免有一天便在尊上面前失了礼，千魂引中向来是保命为上。尽说我呢，你看看你的两个暗卫，不也是礼数不差的么？”
跟雀儿碰了碰杯，美滋滋的喝了起来。忙了这些日子，也总算能歇歇了。却见他并不喝，只是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递了个疑惑的眼神给他，
“青龙楼主当真是长进了啊，这种时候也敢不试毒便入口？”
听了这话，更是忍俊不禁。咕咚咕咚干了一整碗，真是痛快。
“在血煞千魂中，唯有我的两个暗卫与你，还有他，知晓我七绝已至大成。毒步寒善毒，必也知晓但凡是毒物入体，必有迹可寻。修为越长便越是机敏，如我这般大成，便是无色无味沾体便知，原也入不了骨血。这便是为何当初魏璎珞在盟中那般久却不曾用过毒的由头。这也是尊上大成后才创了司毒朱雀的缘由。若是这世上剧毒皆是出自朱雀楼主之手，试问还有何人能用毒加害他呢？”
低头又为自己添了一碗，抬头笑着瞧他
“况且，你我多年的交情，我怎会不信你？这盟中众人，除却他，便是你，绝不会加害于我。”
“你便这般信得过我？”
止不住笑他这句问，但嘴角到底未曾弯起，只是坦然望他
“是。”
雀儿眸子闪了闪，似是有什么难以启齿，但最后还是未曾多说，只举了杯碰了自己的，仰头喝干。
起筷吃了会儿，雀儿想起什么似的，掏出一个锦囊给了自己。
“心意，都在这儿呢。”
颇有深意的轻拍了拍自己的手。开了锦囊，里头是一瓶丸药。抬头瞧着雀儿，他抬头瞧了一眼，会意挥了手遣了暗卫。
“他托我带了话给你，如今风声鹤唳他不便见你。知你大成修为百毒不入体，但黑曜铁骑有大半来自西域，寻常药毒自是无碍，但你莫要忘了蛊毒的厉害，此药丸一月服上一粒可避蛊，五毒不侵。另外，他还嘱咐你，对裴熠辰需倍加留心，万万不可大意。”
心头一暖，收了东西放入怀中。细想了想
“夜宴那日我便知这位小王爷怕不是他显出的那纨绔模样。当今圣上唯剩了谷王和宁王两个兄弟活命，宁王不必说，打从圣上登基便已然远遁道家，整日里谈经论道，根本不理俗世。这位谷王么......圣上遣了他去了南边怕便是不放心呢，毕竟谷王自圣祖起便是掌了黑曜这般个个厉害出众的铁骑的人物，皇上也要敬他三分。而裴熠辰是谷王唯一成器的儿子，若说他被贬到穷乡僻壤却无半点动作，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如今看来，恐是为了避避锋芒，以免卷进权位漩涡里无法独善其身吧。他那日说过裴熠辰初见已露杀意，那日夜袭必是有备而来。若是如此，裴熠辰必是极阴狠城府极深之人。尊上这般遣了我明目张胆与他作对，往后的日子必是要步步为营了。”
缓缓摇了摇头，雀儿的神色不好看
“尊上这些年，我确是一点想不明白，为何他总会这般防你害你，毕竟是亲生骨肉，缘何至此？”
轻晃了晃手中的碗，清明酿，清明，清明，这些时日来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早已将自己拍打的越来越清明了。便是最后那一点点仅剩的温情，也随着恩师故去的真相寒了开去，生生冻了。
“我这里自是无妨，若你得空，替我留意他。虽说那大猫在他身边寸步不离，但我总放心不下，劳烦你了。”
“你们两个，一个放心不下，一个放不下心，我还能不明白么。你我之间，无需多言。”
低头浅笑。想起这些时日便是小厮也不敢不得尽欢令随意出入西厢为他打理房舍，裂渊倒是比起尊上暗卫还好用些，毕竟暗卫可不敢也不能随意躺在尽欢床榻上共眠同寝啊。这般想着，竟也有丝妒忌起那只大猫了。
“对了，这几个月来你不声不响的，可是有了什么打算？”
夹了一筷酱牛肉吃着，嗯......滋味真不错。火候足也入了味，软而不烂，瘦而不柴，甚好甚好。
“打算？没有什么打算，只是一直以来不愿动的，该动一动了。”
自从花云舒没了，这青莲雪重现江湖的消息便传了出去，几个大派无不存了个疑影，现今正眼睁睁看着血煞千魂的一举一动。而奈何谷中，更是早已......
“早些时候到我那儿的。”
雀儿递了一个纸筒过来，抬头瞧了瞧他。这家伙，衣服里还藏了多少东西啊。开了纸筒，看着里头已然复了手劲的兄长的笔迹，盈盈笑开。
“看来这位小王爷在台州呆的那三年，并没闲着啊。”
略一沉吟，拉了雀儿
“雀儿，你寻几个心腹的弟子在西南你的分舵替我查一件事。”
裴熠辰，这逍遥日子，你应是过的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