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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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大千泪海

    不远处的街角,那衣衫褴褛的妇人抱着小女孩,蜷缩在一起。徐子晖走上前,弯下身,把那盘梅菜扣肉放在了二人跟前。



    那衣衫褴褛的妇人跪下连连磕头,千恩万谢。徐子晖扶起妇人,又给了她几个铜板,而后返回酒馆,只见那公子模样的人,已然立在门前,望去街角,眼神颇为不屑,冷哼一声,“那乞丐饥饿久了,消受不了你的厚味。”



    “何以见得?”徐子晖正欲反驳,只见那书生努了努嘴。转身一看,只见那碗梅菜扣肉被一老乞丐端在手中,抓起肉片送入嘴中大嚼起来,旁边三个年轻乞丐围着。可怜那妇人苦苦乞求,拖住那老乞丐的腿,却被一脚踢翻,女孩哇哇大哭起来。



    徐子晖握紧了拳头,“真是欺人太甚!”脚下一顿,身形一闪便来到了那三五乞丐跟前,掌法到处,一如行云流水。击上几个乞丐面门。刚刚还一幅嬉笑面孔端着肉碗的恶乞丐,须臾之间已是倒在地上抱头哀嚎,连爬带滚消失在了街口。



    再看那碗中,一层黑漆漆的梅菜上只剩了可怜兮兮的一片肉。徐子晖端着碗,眼中泛起一丝不忍。



    那公子的眼中划过一丝惊异,不过一闪即逝。



    衣衫褴褛的妇人走上前来,眼中泪水涟涟。“这是他们的地盘,凡是讨得财物吃食,必先享用。恩公打伤了他们,恐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我们娘俩就没命了!” 



    徐子晖万万不曾想到,这看似散漫无规矩的乞丐之中,也是有如此森严的等级秩序,不由得心下唏嘘。“你放心,他们来一个,我打一个,来十个,我打十个。此事我管到底了!”



    妇人闻得此番言语,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面上的表情也轻松了。“阿花,阿花!”她转过身,朝那片土墙呼叫道。“快来给恩公磕头!”



    土墙后面探出一蓬乱发,早春的风还有些劲,小女孩穿着宽大的破烂补丁的棉衣,怯生生地走来,与那妇人一道跪下便拜。



    徐子晖弯下腰,女孩的脸已经辨不出模样,泥土杂着泪水。他抚过女孩脏兮兮的小脸, 心中一阵痛楚。



    耳边响起一阵玉佩撞击的清泠声。徐子晖抬头一望,那贵公子已然走到了跟前。



    “你也真是有趣,刚刚那木头,暗含不小的内劲,若是砸中了小二,便是一条人命。现在又来给乞丐抱不平,让她们以为你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雨,悄无声息地落下来,打湿了青石路面。



    徐子晖放下了碗,慢慢直起身来。眼中却是无限清明。“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



    这时,只听一阵马蹄声,一队人马已然到了,前后有十几人,短衣劲装,挎刀负箭,却垂头丧气,似有疲色。那为首的大汉,国字脸,面色青黑,腰间一柄钢刀闪闪发亮,刀口形如鹰爪,正是木飞鹰。只见他在马上摇了两晃,吐了一口血,似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一头栽下马来。



    那群小啰啰也慌了阵脚,纷纷跳下马来,“木大侠!木大侠!”



    “还愣着作什么?快叫郎中!”一个刀疤青年大声喝道。



    只见徐子晖走上前来,手法利落,顷刻间便封住了他的几处大穴。“他中了毒,快抬到屋里去!”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出来了两个好手,拖住了他的头脚,踩着木梯,往楼上去了。木楼板发出吱吱的响声。那贵公子见状,也跟了上去。



    “哎呀,死人可不要往屋里抬呀!我的生意还怎么做?”小二见状,面露愁容。



    刀疤青年抽出钢刀,刀刃翻着寒光。“再多说一句,现在就要了你的小命。”



    堂中的食客,见此状,纷纷逃窜出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徐子晖走上前,“为何只有木大侠一人中毒?你们却好好的。”



    “此事说来蹊跷,昨日我们在此饮酒,你辞去后,我们忽见一白影,那好似一女子。从天上飘了下来,在门口一闪,便飞去了。待我们追出门去,白影已飞到街口,。”说到此,只见一啰啰踏进门大呼,“头你快去看看,老陈也快不行了。”



    只听门外一阵骚动,刀疤青年步出门外。



    徐子晖暗忖,难怪他们昨晚走得匆忙,连酒菜钱也没来得及付。而自己的包袱,也是在那时候遗失。若是妖女先行盗走包袱,再引走木飞鹰大队人马兜圈到现在,定是无法在半夜之前回麒麟山庄邀功的。夜半定中所见,自己的包袱已经落入了庄主李八百之手,可见是有人趁自己饮酒之时盗走包袱,而这盗包袱之人与这白衣女子是否有关,尚不可知。可是为何要引走木飞鹰,是个谜团。而后木飞鹰竟然被引走,与老陈二人皆中了毒,可见蹊跷。



    想到此,便踏出门去,正欲上前一探究竟,却见门口那衣衫褴褛的母女俩。她们在门口张望,似是想进,却又不敢进来。



    此时的小二,也是无可奈何。“掌柜这个月不在,竟然出了这许多事情,这让我如何是好。”叹息连连。



    徐子晖走过去,将袋中的碎银子尽数取出。“小二哥,这母女俩是可怜人,这些天麻烦你给她们间屋子住,这些是房钱和饭钱。”



    小二皱了眉,眼中似有无限思虑。“罢了,就让她们进来吧!”



    “多谢兄台!”徐子晖面上露出笑容。



    “你让她们住,你自己住到哪里去?”



    “城郊有一处道观,我昨日便在那里歇了。”



    小二闻得此言,睁大了双眼,骇得后退了两步。“你说的……可是那死人观?”



    “死人观?”



    耳畔传来一阵玉佩撞击的清泠声,那贵公子已经从楼上下来了,他打量着徐子晖,眼中也泛起一丝惊异。甩开折扇,轻轻地摇了两摇。



    徐子晖看着他的扇子,不由得几分奇怪。“扇子为夏日清凉所用,今天气尚寒,摇扇何为?”



    那贵公子嘴角划过一丝笑意,“此扇不为祛暑,乃去凡人浊气所用。此间浊气尤甚,故而摇之。”



    细细闻之,空气中确是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徐子晖只觉此人不简单,似是知晓“一心观”中因由:“阁下可知那死人观的事?还望指点一二!”说完,抱了抱拳。



    “那观名一心,传说前朝有一道人进山修道,因心念不正,招来了青蛇附体,后来那道人死了,青蛇占了他的身体,过了五百年修炼出了人形。只是那蛇虽有人身,却本性不改,尤爱食人内脏。凡是太阳落山以后进观的人,没有活着回来的。”



    “真的?”徐子晖一怔。



    那公子说着,望去眼前之人,这少年目如秋水,似是不经世事,却有有一种绝世出尘般的淡定。居然能活着回来,可见其并非等闲。



    “你这小子,算是走了大运,今晚还是在店里歇吧!不收你房钱了!”那小二道。正说着,只见一个戴着方巾,背着药箱的郎中已经到了。



    “给我仔细地瞧,若是出了差错,小心要了你的命!”那面上刀疤的青年将明晃晃的刀摆了两摆,那郎中两腿抖如筛糠,“好,好。小人定当竭尽全力!快告诉我病人在哪儿吧!”



    “跟我来吧!”只见那刀疤青年喝了一声,把刀往背上一背,便引老郎中上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