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里妖气:白女侠在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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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水月3

    白芍莞尔一笑,又解释道:“你可别忘了阿宝的绝技。”



    减木深棕色的瞳孔闪过一丝明亮,急匆匆地开口:“追溯和预断。”



    “不止。除了可以看到过去未来,其实阿宝还可以让时间回到过去某一个特定的时点,但是我从未告诉过她,就是怕她动了那不能动的心思。这种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腌臜法子最是上不了台面。”白芍一直都存着些私心,阿宝性子活脱一向不好学。虽有天赋神能,但既不习心法,也不勤练筋骨,这种世间罕有的能力对她来说也许算不得好事。



    因此白芍从不允许阿宝擅用能力去看过去未来,自然也不希望阿宝被他人利用。从见到阿宝的第一刻起,那双眼眸蕴含春水,纯净无暇。白芍就暗自下了这个决定,渡劫飞升有什么好的,万一丢了命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划算。所以白芍到那云游四海的老天君那里讨了八颗灵石的碎片再加以雕刻然后镶在了阿宝休憩的天机镜之上,用来压制阿宝体内翻涌不息的诡谲力量。



    阿宝栖身于一面青铜平脱的水火天机镜,镜身转薄,在浅浮雕上可见到轻微凸起以及八卦列阵的结合,生气充沛、明心见性。加上八色灵石的镶嵌,精极却不流于纤细,八棱八弧,做工巧妙绝非世间之物。阿宝是白芍随口取的名字,她原是天裂之后坠入瑶池的一块原石,得日月星河照耀,万物之灵滋养,渐渐长出了自我的意识,从石头里脱身而出有了少女娇嫩的躯体。有了灵性,就不再好再拿她去补天了。王母思考再三将她的原身石打磨做成了一面镜子,可以窥天机、回溯时光。于是拥有未卜先知能力的阿宝就成了天上一个有点名气的小仙儿,再后来机缘巧合,她到了白芍那下落不明的丈夫手里,接着就由白芍一直照顾着。



    白芍想着想着就越发头疼,自己不知造了什么孽,要帮那死鬼照顾着一大家子,还有这接二连三的烂摊子。愈想头愈大。



    “姑姑。那我们要到过去才能把阿宝找回来吗?”减木鸦羽般的黑而细长睫毛轻眨。



    “嗯……那倒也不用这么麻烦。她自己能回来,只是也不知道她现在想不想回来。”白芍暗暗紧了紧自己隐着宽袖里的手,是她传了些灵气回来引着自己找到了她,恐怕阿宝如今的境遇算不上好。



    减木就又犯迷糊了,忍不住问:“阿宝为什么不想回来。过去就那么值得留念吗 ?”



    白芍白了一眼减木,声音呐呐:“阿宝这是受了情伤。还不都是因为你们这些臭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减木无辜被连坐,面色难看,可怜巴巴的辩解:“我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



    白芍冷哼了一声,满脸皆是不信。



    减木又细细回忆了一番,想想自己这三百余年的辰光除了最初在那片荒漠里生活,大多都是在百里山度过的,哪里有机会去摸那小姑娘的手,内心深感悲恸。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细腻丝滑的触感撩拨着心头,惊声叫道:“我摸过姑姑的手。”



    白芍美目细眯,皱眉想了想,还真确有其事,然后伸出胳膊狠狠地拍了一下减木的榆木脑袋瓜儿,“瞎说什么!那只是牵!牵和摸的意思差远了!你可不要信口雌黄,白白污了你姑姑我的名声,再不济我也是个六界闻名、抱瑜握瑾、又孚尹明达的俏寡妇。下次要是再让我听见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小心我真把你的榆木脑袋给拧下来。”



    减木吸着声轻揉被暴击的头顶,不甘地应了一声。清扬明眸却顺着白芍的挥袖动作由手肘慢慢滑到了她半隐在袖中的小手,心里悱恻:姑姑的手白白的、滑滑的,像是杏仁露一样。不,比杏仁露还要滑好几分。



    “出来吧。阁下既是偷听又此般大声喧哗,难免也太不把我秦玏放在眼里了吧!。”秦玏转过身来,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一双朗目凛冽,目光如冷箭般直射白芍和减木的藏身之处。



    我勒个去。方才聊天聊得太过投入忘我,以至于都忘记了还有这厮!



    悔恨似个长,白芍无比痛心的扶着额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而减木显然是被抓包的经验不足,只是手忙脚乱地看着白芍,不知所措。



    “出来!”秦玏低而沉的声音里多了一分怒气。



    白芍樱唇轻抿,深吸了一口气,手捻着腰间的青白玉笛,大大方方、浩浩荡荡地从墙角走了出来,身后跟着表面淡定无澜、内心惶惶恐恐的减木。



    秦玏捋袖揎拳:“谁派你们来的?”



    白芍也不惧,轻笑一声:“这就恼羞成怒了?”



    秦玏睥睨了白芍一眼,看着年纪不大,气场做派倒是老成。用绢布把镜子包好,再细致地放到盒子里,小心谨慎地盖上盖子,轻手放回原处。不急不缓地对那二人说:“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们盯了你一晚上,找到这里也是合情合理。”白芍语气轻松,没有一点儿被发现的慌乱。



    秦玏内心一惊,整晚?自己深厚的内力居然感受不到一丝一毫这两个人的存在,要不是他们刚才聊得太过投入,而发出一些声响,自己根本就难以察觉。秦玏重新审视了一番这个气质出尘的女子,一双眼睛最为出彩,似喜非喜、秋水盈盈,怕是一回眸就会生出满片鲜花,皓齿蛾眉,花颜玉貌、气质又似那空谷幽兰,尽态极妍。看来这个女人不简单。



    “你想要什么?”秦玏紧握的拳头青筋明显,直接开门见山地提问。



    白芍指了指刚才那个装宝镜的盒子。



    “妄想!”秦玏高大的身躯往白芍前面一站,挡住白芍的视线,“将军府的东西岂是你们这些人可以肖想的!”



    “哦?”白芍也不急,反而转身坐在小圆凳上,翘着二郎腿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纤纤玉指拿起一个倒覆着的杯子给自己添了一杯清水。一双清炯炯的明眸似看非看地望向秦玏,“她是我的人,我带走她无可厚非。而且当下这情况,只有我能救得了她。要是再迟个个半月,恐怕……”



    “你凭什么让我信你。这三年间无数自称身怀异能的奇人异士向本将军自荐,最后呢!一个个他妈的都是废物!”秦玏额角暴躁地跳动着,可见是真动了怒气。



    “我说我可以就可以。”白芍妩媚的笑了笑,一挥袖,静放在角落的宝盒全身抖了抖,然后慢慢的升空,一下子就稳稳落到了白芍面前的六棱桌上。



    “你……”秦玏楞了一下,随即又惊又喜,“你和阿宝是一个地方的人?”



    白芍没空搭理他,打开盒子,拿出天机镜仔细端详。镜面白净,隐隐有几条裂痕,不深,还好。翻过来又看,眉头一皱,手指拂过一个缺口,来回细摸,怎么得少了块灵石。怪不得阿宝……。对着镜子念了一串旁人听不懂的口诀,紧握的右手再打开就是盈盈一把梅色花瓣,泛着粉光。白芍一撒,花瓣尽数铺在镜面上。再下一秒,花瓣瞬间化为乳白色的汁液渗入裂缝之中,一阵刺眼的亮光炫目,镜面光洁如新,不见一丝瑕疵。



    “你……你是阿宝的姑姑?”秦玏有些不确定,但是语气里满是喜悦,就像是久困沙漠、灯尽油枯之人遇到了一泓清澈的甘泉,又像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里日日夜夜遭受鞭笞的困兽,一声发自内心深处的绝望嘶吼,虽然渺茫微弱但足以给人——生的希望。



    “哦?你认得我?”白芍未向他投去一个眼神,只是垂着头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一寸寸地拂过镜面,又用手指关节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响声。修好了,只是缺了块石头。



    这时秦玏的心才终于稳稳妥妥地放回了肚子里。他走向另一个小柜子,从中拿出了一件用金色绣云锦的缎子包裹的物件,看似很是爱惜。小心地放在白芍面前的桌上,一边解开细带一边说:“阿宝经常提起您,说您是这天底下心最美、脸最美的仙女。当时阿宝出事的时候我原本就打算来寻姑姑救命。只是阿宝从未明确的说过自己的来处,所以尽管我耗费了无数的人力财力,都没有探到任何一点关于百里山的下落。”



    白芍想着那是自然,百里山要是那么容易就被你这么个凡人玩意儿找到,那我还要不要面子了!白芍心里这么想着,眼光却一直追随着秦玏的动作。布块缓缓打开,露出有些发黄的宣纸的一角,白芍内心暗叫不好!但来不及阻挡,就看秦玏已经把整张画纸都拿了出来,在空中抖了抖,阿宝惊天动地的画作完完整整的呈现在白芍和减木二人面前。



    秦玏怜惜的抚摸着画纸,就好像画纸里藏了个仙女似的。“年少的时候,阿宝就经常对我提起姑姑的各种厉害,我就说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无敌之人。阿宝不服气,便画了这幅画给我看,想让我心服口服。”



    白芍都不忍直视自己的肖像画,拿手遮着眼睛。很是懊恼方才自己下手太慢,应该早一步阻止这厮的恶劣行径。因为阿宝那货的蹄子画出来的东西还不如她自己用脚趾头画的好。



    一旁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减木早就笑得直不起腰,“还真别说,这张脸画的和姑姑还真有七分相似。”



    嗯?白芍不相信,难道这些日子不见阿宝的绘画技艺早已出神入化,别有一番滋味?俗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自己也不能太拘泥于过去的成见,还是要给年轻人一些发挥自我的空间。



    白芍食指中指颤巍巍地一分,透过指缝那么定睛一看。那张堪比大饼的脸是什么鬼,眼睛也是一大一小、一单一双,鼻子太塌,嘴巴太大又太厚,再说这直线一般的身段到底有哪一点像她,连她的头发丝儿都比这好看。白芍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减木和秦玏,两个死瞎子,这幅画到底哪里像她了!又看着那两只实在太过于笃定的目光,白芍心里也有点儿不确定了,想着自己上次照镜子好像已是大婚之时,难道千年岁月蹉跎,她也敌不过这时光的雕刻,吓得她连忙拿起手里的镜子照了照。然后略略松了口气,拍了拍刚才猛跳的小心脏。还好,仙姿佚貌依旧。还当的起这三界六道第一美人的称号。



    白芍不耐烦地指了指秦玏,语气不好,“把画收起来!这水平还不够丢人现眼的!然后你过来!”



    秦玏哦了一声,立马把画又收了回去,才走到白芍跟前,“姑姑,你可有法子救阿宝?”



    “自然是——有的。”白芍挑眉正眼看了一眼秦玏,一身暗紫色常服,袖口、领口都绣着精致的云纹,腰带一系,显得更是肩宽腰窄,精悍无比。凤目狭长、长眉若柳。内心的怒火瞬间就消了一大半,果然长得好看的人真是让人没有法子生气,“裂痕我已经修补好了,现在只需要你几滴血召阿宝回来,你可愿意?”



    “愿意!别说几滴血,就是要我这全身的血我都给姑姑!”



    白芍冷哼一声,好听话谁不会说,要是你真有那么情真意切、情深义重,阿宝又何至于到这等地步。白芍看了一眼减木,减木会意,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递给秦玏,“这刀可是削铁如泥的玄铁好刀,你能用它放血也是你的荣幸了。”



    秦玏恩恩了两声,倒是毫不忸怩地往自己的手心划了一刀,顿时血就冒了出来,他倒是连眉毛都没皱一下,这一点倒是让白芍高看他一眼,倒是有些硬气。不过他是不是傻?自己都讲得清清楚楚只需要几点血而已,割个手指不就好了吗?像殉情似的划什么手心,二愣子一个!



    好刀就是好刀,锋利无比,霎时间血如泉涌,减木连忙拿着镜子接上去。白芍对着殷红的血液覆盖了的镜面念了几句诀,将在手指上跳跃的蓝色小火焰渡了过去,顷刻间,镜面燃起了诡异的蓝黄交错的火焰,猛烈而突然,吓得减木差点把手里的镜子丢了出去。白芍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胆小!



    火焰渐渐平息,镜面像是一个墨黑色旋涡不停地翻滚着,快速旋转,不时还传来一声声压抑的嘶吼,仿佛来自地狱的深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镜子里被抛了出来,白芍眼疾手快地挥出衣袖,衣长几里,相互交错织成了一张一人足矣的小网稳稳地接住了阿宝瘦削的身体,送到了白芍跟前,轻轻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