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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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风起

    午夜,一场小雨倏忽间来到,不大的村庄中,处处响起哭喊声,求命声,混合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宛如人间地狱。

    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大人们死死捂住孩子的耳朵,面庞带泪,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唯恐被门外之人听闻,给自家招来杀身之祸。

    小镇不大,但是在若大的周朝之内也算的上一方净土,江湖之上也久负盛名,究其根本,是应为小镇之中有着天下第一镖局之称的徐家。

    遥想当年,徐家也算的上是一个名门望族,旗下走镖黑白通吃,庙堂,江湖,那个都要给上三分薄面,所以江湖上也就美称天下第一。

    可就这短短十年,整个天下格局都为之改变,天子失其鹿,群雄共逐之,龙袍加身,世人皆可称王,这荒唐的十年间不知改变了多少,更有传言道,浩荡大周万万户,一战功成寡妇多,可见当年战死之多。

    无论枭雄犹如过江之鲫,但可跃龙门都只有一位,新帝诞生,改国号为周。

    新帝从江湖中来,深知江湖之深,帝位初稳,大兴文字狱,建立皇家密卫,代天子守国门,手持圣谕先斩后奏至株连九族,皆在密卫一念之间。

    而江湖,自然在朝廷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从十年前的风流潇洒,至十年后的过街老鼠,徐家,也是江湖的牺牲品。

    即使天空中不断飘荡着小雨也无法阻挡徐家的冲天火光,徐家上下连带着杂役仆人共九十六口,此时可以站立的只有那几人罢了。

    偌大的废墟中,十余个密卫傲然耸立,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脸上带着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具,就着有数的几人,短短三个时辰就让徐家一片狼籍。

    远处,徐家祠堂之外,徐家家主持双锤站立,一位年轻武士与他并肩。

    “那个不怕死的向前一步!”徐家家主虽老,但底子仍在,双臂一晃便是千斤巨力,两双铁锤也是耍的虎虎生威,脚下也布满了密卫的尸体,着实威风凌凌。

    四下无声,密卫悍不畏死岂会害怕,之所以徐家家主还未被格杀,全是应为一位大人物还未到来。

    “我们还有胜算吗?”徐家家主低头看向身旁的年轻人。

    “我们已是强弩之末了,还谈何胜算,苟全性命便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嘿嘿!你猜他们会不会派出侯卫呢?”

    “你是否已经疯了?”年轻人骂道:“侯卫,人家怎么可能在意我们这两条小鱼!”

    徐家家主就是这样,江湖人称顽童,即使死到临头,可却还是笑颜不改,估计唯有如此才可让自己古稀之年依旧可提刀再战,家主之位他已经做了五十年了,从当年的英姿飒爽,到现在牙都没有几个,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

    “想逃就逃吧!你本来就不是我徐家之人,没必要与我着将死之人陪葬。”

    “现在说这话,不觉得太迟了吗?”

    年轻人本不是徐家之人,撇开钱财之外,年轻人就是一个小镖师罢了,却没曾想,往日最籍籍无名者,今日却是最为潇洒。

    远处,有马蹄声传来。

    目向北方,一骑黑影沿着村中小路快速疾驰,马蹄之上水花飞溅,不急不缓的向着徐家驰来。

    这时,年轻人的心仿佛被人提起来了,抓着长剑的手不停的颤抖着,最可怕的不是死亡,最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年轻人的心随着马蹄踏地,慌乱的跳动着。

    随着黑影下马,从两旁齐刷刷跪下的密卫来看,此人身份非同寻常,甚至可登王侯将相。

    黑影下马,向着徐家祖祠走去,虽说天空下着小雨,可这黑影未遮伞,雨滴竟未能跌落于他身旁三寸,犹如一双看不见的大伞包裹着黑影。

    “在下,金字王旗帐下铁腕相姑苏宁,特来祝天下第一镖局徐家归天之喜!”

    姑苏宁礼数周全,但嘴中谈吐却句句诛心,俨然,徐家在他眼中根本不配为人,就如同路边蝼蚁,随手灭之罢了。

    “臭!真臭!”徐家家主一手捂面,一手扇风,如同对何物避之不及:“你这小崽子,是吃屎长大的吗?话一出口就有一股恶臭袭来,熏的老夫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徐老要是高兴就多骂几句,我姑苏宁向来不与死人辩口舌之厉。”

    密卫就是如此,不知是被怎样训练出来,他们忠诚,他们强大,如同提线木偶,密卫永远不会有人性的波动,如同傀儡一般。

    “我呸!你个小杂种!今天你徐爷爷就算打不过你,我也有骂得你狗血淋头,还多骂几句,老爷我今天要骂你个三天三夜!”

    反之,徐老爷子可算是一位性情中人,从小混迹于下三滥之地,可谓是出口成脏,骂人本事可谓独步天下,堪称一绝。

    姑苏宁缓缓拔出了他的长刀,向前踏出一步,带动着身后十余位密卫皆向前踏出一步。

    “你们退下,我要亲自帮徐老爷子漱漱口!”

    刀未至,人先到,姑苏宁右手持刀,左手化掌为刀,一左一右劈向徐老爷子与哪位年轻镖师。

    徐老爷子自然不甘落于下风,手中三百余斤的铁锤甩的密不透风,严防姑苏宁的钢刀,每一次刀兵相接,都会迸发巨大的火星,镖师却是差了几分,手中长剑竟不敌肉掌,反倒是被割下了几缕青丝,姑苏宁以一敌二位落下风,甚至还占据上风。

    转眼间,双方见招拆招不下数百,姑苏宁则是越战越勇,而徐家两人已显露出疲态。

    年轻镖师浑身上下如遭凌迟,在一双肉掌下,浑身血肉被摘了个干净,此刻如同死狗般趴与墙头,徐老爷子虽然勇猛过人,但岁数是真真的上去了,一双铁锤布满凹痕,一双手掌白骨冉冉,皮肉都在碰撞中被震开。

    姑苏宁持刀走来,望着眼前徐老爷森然一笑,一把短刀便塞入徐老爷子的口中,大力的搅动着,片刻后,徐老爷子的口中无一处完好之肉,刀痕之深,深入咽喉,从嘴中不断翻涌的血泡,体现出徐老爷满腔的怒火。

    短刀一撇,徐老爷子的人头被割掉,一名密卫双手呈上一件朱红色的匣子,姑苏宁将头颅放于匣中:“你,赶回去交差,剩下之人听我命令,浇上火油,我不希望明天还能看见徐家废墟!”

    “遵命!”

    持续了数个时辰的屠杀终于结束,在焚烧之后,十余位密卫乘上马匹,向着镇外走去,留下的只有杀戮。

    翌日。

    伴随着一夜不停的焦糊味道,小镇之中的居民终于迎来了第二天的曙光,各家大人伸出纷纷探出脑袋探查着徐家四周,来确保自己的家园是否已经真正安全,但,有一个人则与他们不同。

    吕尘从来与村民不同,他大胆,不惧鬼神,敢在死人堆里翻银子,他不孝,未了钱都可以把自己的父亲的棺材从地里挖出来,就为了刨出来的几文铜钱。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中,吕尘仿佛是在适应的,天生神力,十五岁的年龄便已经如成年人一般壮硕,一只手便可以掀翻一个青年,种种如此,吕尘几乎成了小镇中唯一的祸害。

    徐家祖宅,火焰在小雨中被扑灭,只剩淡淡青烟还在向着天空缭绕。

    到处都是焦黑的木炭和糊肉的味道,吕尘就在这废墟中不停的穿梭,虽说已经没有明火,但黑漆漆的地面还是有些烫脚,不多时,他便从火堆中扯出一条大腿,整只大腿在火中已经被烤成了蜷缩的鸡爪,让人完全没有胃口。

    不过,吕尘第一个来这里也并不是来填饱肚子,他有更重要的目标。

    吕尘望着天上零星的雨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面对废墟,吕尘的两双大手华为了最为顺手的利器,不断的翻动着徐家废墟,俗话说得好,真金不怕火炼,徐家那么富有,总会从尸体上扒拉出来几块金子,那样他就又能潇洒了。

    “吕尘!你这样不怕遭天谴吗?”

    “老师!你就被吓唬人了!你看他们,一个个穿金戴银多么体面的人,可现如今,一个个被烧成了小鹌鹑,生前的财富死后他们也带不走,不如就可怜可怜我这穷苦之人吧!”

    “你这样简直就是强盗,丧尽天良!”

    “老师呀!你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呀,也就是你们衣食无忧的人才会说出来的屁话,饿上你两天你就会知道屎都是香的!”

    雨日下,两道身影不断的争论是非,谁都没有罢手之意。

    老师与学生都是一身白麻长衣,互相指责对方,吕尘正值年轻力壮,不断的用手扒拉着尸骨,从他们身上剥下千奇百怪的珍馐,虽说吕尘长得也算是文质彬彬,名字更是秀气,但好像物极必反却是一个不择不扣的王八蛋!

    与他对峙的则是小镇中唯一一所乡塾的先生,这位先生大号高长礼,教书育人了一甲子,不说桃李天下但也小有名气,闲来无事事,最爱持折扇行走,路遇不平便有据理力争,借此来抒发自己满腹的书生意气。

    慢慢的,随着小雨渐停,一缕曙光破开云雾,绽放出金色的光辉,经历了恐怖一夜的小镇也逐渐开始热闹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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