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为弈
字体: 16 + -

004:携子告状·拖下去打

    尽管刘鑫百般不情愿坐堂,可架不住满衙上下的一致要求……民心所向,不得不为啊。

    刘鑫只得满不情愿的道,“待会儿知县老爷要是来了,你们可得替我作证,不是我想坐这个堂,这实在是……”

    杨云峰连连摆手,“这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总不能下面老百姓告状,县衙连个坐堂升堂的人都没有吧?”

    一听县衙升堂,冷冷清清的衙门立刻变得热热闹闹:大堂外挤满了人,伸脖子看热闹的自然不在少数,这也是最常见的,可其中甚至还混杂了一些嗑瓜子、掰花生的……这就实在让罗宏俊和陈兴有些不理解了。

    刘鑫走到平日只有县尊才能坐的椅子前,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明镜高悬的牌匾,又看看墙上的江牙山海图,得意一笑,这才端端正正坐在了椅子上。一拍惊堂木,“何人告状,带上来!”

    马瑞卿慢悠悠走上大堂,看见县尊椅子上坐的是自己的大舅子刘鑫,心底更是一阵得意,下意识的朝陈兴、罗宏俊看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两位难不成都是混不吝、什么都不怕?罗宏俊相对正常,和自己一样,也是慢慢悠悠;倒是陈兴,虽然没有鼻孔朝天、目空一切,却是两手负在身后,东看看、西看看,俨然一副领导巡视的模样。

    马瑞卿见陈兴如此模样,更是一阵好笑,忍不住道,“你们倒是胆大,到了县衙,竟然还怎么放肆。”

    坐在上方的刘鑫见陈兴、罗宏俊这幅似乎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心底不由升起一股无名火,又是一拍惊堂木,“大胆刁民!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刘鑫一拍惊堂木,两边的班头压力立刻捣弄水火棍,更是起身喝道;“跪、跪、跪!”

    一连三声,就像是地狱阎王审小鬼的模样。

    杨云峰朝刘鑫抱拳,偏斜眼看向陈、罗二人,“大人,我看这两个小子鹰头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不如先打二十大板,让他们懂懂规矩!”

    一听这话,陈兴本来负在身后的手立时举了起来,显然是想公开身份、将堂上的那位拉下来。不料陈兴这手才刚刚指向刘鑫,罗宏俊便拉住了,“不着急,装逼总得挑时候不是?大boss永远是最后才公开身份的。”

    劝住了陈兴,罗宏俊对刘鑫道,“见了……”罗宏俊也不知刘鑫是个什么官,但陈兴领了县令的缺,台上坐着的肯定不是县令,因道,“有功名在身的人,见了官,可以不用下跪吧?”

    刘鑫闻言两眼一定,看了看罗宏俊和陈兴。

    陈兴和罗宏俊本是朝天观的道士。朝天观什么地方?嘉靖帝养的一大帮子道士住的地方!那地方的伙食能差了?因而两人虽然一胖一瘦,一黑一白,可那股子精气神,却根本不是寻常小老百姓能有的。

    ‘原来都是有功名的人。’刘鑫暗暗点头,嘴上却道,“本官讲究以德服人,怎么能随便打板子呢?既是有功名在身,的确可以不用跪。”又道,“今日公堂,到底所为……”

    “慢着!”刘鑫话未说完,陈兴却是打断,“我们有功名在身,这死胖子,他难道也有功名?他为什么不跪?”

    这话一出,马瑞卿和刘鑫还没说话,大堂外围观的吃瓜群众已经喊了出来,“拉倒吧,人家可是刘主簿的大妹夫,能要他跪吗!”

    两人在来的路上就听说身后的百姓提及马瑞卿的身份,也知道马瑞卿是县衙刘主簿的大妹夫。方才罗宏俊出手阻止陈兴,也是想看看台上的官是不是‘官官相护’。此时听到老百姓出声,罗宏俊算是知道了:感情这位刘主簿趁着知县、县丞都不在,自己挑了县太爷的担子。不过话说回来,这时候县衙知县、县丞都不再,主簿的确是最大。

    刘鑫还做着县太爷的梦呢,此刻听到外面百姓都说什么主簿,心里好一阵别扭,又是一拍惊堂木,“放肆!公堂之上岂容你大呼小叫!别以为你有功名,本官就不敢动刑!这位马员外虽然没有功名,可他是本县乡绅,本官令其免跪,难道不行吗?”

    说罢,似乎有意炫耀似的,“来啊,给马员外赐座!”

    陈兴小声嘀咕道,“我说小罗,这还要继续吗?明显是偏袒那死胖子啊。”

    待衙役搬来椅子,马瑞卿却没有坐,两手一搓,叫屈道,“大舅子,这两个刁民……”

    “瞎说什么呢!”刘鑫打断,“这里是公堂!公堂之上,没有什么大舅子,要叫大人!”

    “是是是。”马瑞卿急忙改口,“小人在本县一向安守本分,今天让小六子搬物件,路上谁也没碍着谁。这两人倒好,无故踢了小六子一脚不算,还打碎了我爷爷传下来的花瓶!那花瓶里可装着我老马家传下来的百年老陈醋!也一并洒了个精光!他们本来也愿意赔偿。我看他们是外乡人,不容易,琢磨着两百两银子也就算了。他们倒好,不仅不愿意赔,反而要打我!”

    说罢,马瑞卿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见刘鑫伸脖子似乎看不清楚,双手急忙在脖子上使劲搓了搓,感觉到脖子发热,这才停下,道,“大人看到没,脖子都勒红了!”

    这尼玛完全就是胡说八道,还百年老陈醋?真放个一百年,那味道得比臭鸡蛋还香吧?那臭玩意留着干啥?留着喝?

    左右衙役听了,一个个想笑,可碍着刘鑫,又都不敢笑,只得使劲憋着,这一憋,一个个脸都涨的通红,肩膀一个劲的抖,都快成抖灰的筛子了。

    衙役们有顾忌,外面看热闹的可没顾忌,“祖传的瓶子装祖传的醋,哎吆,你爷爷得做了多少醋,到你这一辈还没吃完。”

    一些人估计也是想恶心刘鑫和马瑞卿,因道;“祖传老陈醋!马瑞卿,你咋不说祖传一泡百年大便呢!那味道不比百年老陈醋香的多?”

    “要我说呀,百年老陈醋不算什么,我这还有一记祖上传下来的屁,要不你闻闻?”那声音一落,紧接着就是一声屁响!

    ……

    听得外面揶揄,马瑞卿两手捏在后面,一脸不在乎。

    瓶子加醋,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保险,毕竟瓶子太大,相对结实,摔一下不一定破。但里面装了东西,瓶子倒了,东西一定会流出来,那就是百分百能讹人。马瑞卿也知道这理由不靠谱,可《大明律》又没说理由必须靠谱。只要能讹到人,那都是好理由,管他靠谱不靠谱?

    尽管刘鑫心里恼马瑞卿不找个合理的借口,可谁让他是自己的大妹夫呢?因咳嗽两声,又拍了惊堂木,“你说他们打翻你的祖传花瓶和祖传老陈醋,可有人证物证?”

    “有!”马瑞卿就等着问呢,“我那长工小六子挨了他一脚,胸前的泥脚印还在,另外碎瓷片也在,人证物证都有!”

    刘鑫:“传小六子!”

    小六子从县城门口到县衙,脸上的灰、鼻涕眼泪还没擦,这时候又差不多都干了,脸上一阵乌几麻黑,一般人看了还真会生出几分可怜心。

    小六子明显是轻车熟路,到堂上扑通一声就跪了,把之前那番颠倒黑白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刘鑫嘿嘿一笑,指了指地上的碎瓷片,又指了小六子胸前的泥脚印,“认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大人。”罗宏俊眼皮一抬,“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怎么也该比比吧?你怎么就知道这是我们的脚印?”

    一连三问,问得刘鑫一噎:眯眼看了罗宏俊和陈兴的鞋,又看了看小六子胸前的泥印,粗略一看就知道对不上,哪里真能让三人对比脚印?

    刘鑫一拍惊堂木,“放肆,本官让你说话了吗?这脚印不是你的,难道会是本官的?再这么胡搅蛮缠,休怪本官……”

    刘鑫话未说完,陈兴却是一脚揣在小六子的肚子上!

    陈兴早憋了一肚子气,估计都撒在这一脚上了——小六子直接被踹出了三步开外!

    陈兴突然动手,周围衙役俱是一惊,估计也是太久没看到有人竟敢在大堂上公然动手,一时间竟都懵了。

    陈兴狰笑一声,上前老鹰抓小鸡似的将小六子外面的衣服扒了,径直展开,先给外面围观的百姓看了,又原地转了一圈,给大堂所有人都看了个究竟,“瞧见没,这俩脚印一个大、一个小,明显不是同一个。”说着又是一瞪小六子,“这能是我踢的?”

    小六子明显是没想到陈兴竟如此刚猛,被陈兴这一瞪,顿时吓得屁股着地,往后退了又退。

    一个衙役有些看不惯了,水火棍一伸,抵在小六子身后,这才终于让他听了下来。

    罗宏俊见状一笑,“怎的,还要对对我的?”

    “不不不!”小六子下意识的摆手,又对刘鑫叩头道,“这是老爷踢的!”见马瑞卿看向自己的目光不善,忙道,“但不管怎么样,是他们撞倒了小人!”

    陈兴:“嘿!你皮痒痒是没挨够还是怎么着?我这要是再来一脚,绝对不是落你肚子上。”

    刘鑫见陈兴如此‘目无王法’,心底已是憋火,气急而笑,“你竟敢在公堂上动手!”

    陈兴活动了指关节,发出一阵咔咔骨脆声,“打他怎么了?我还想打你呢!明显对不上的事,你还想安在我头上?还有那什么百年老陈醋,你脑子是进水了?这都信?”

    一听这下面的刁民竟敢威胁自己,刘鑫腾地站起,一指陈兴,“就算你刚才没打,现在你也打了!本官现在不管案情如何,似你这般咆哮公堂、殴打人证,本官就看你是不打不行!来人呐,拖下去给老爷我狠狠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