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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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剑匣

    清水乡紧邻着卧龙岭,一条蜿蜒曲折的大河将它分为南北两半,清晨到日暮,妇人提着一大盆换洗的衣裳或是一篮子田间摘得野菜,赶集买来的蔬果赤着脚蹲在河边用水,有的孩童更是调皮,悄悄偷摸到上游脱的光溜溜,跳进河里游个来回,顺便解决一下喝进肚子里的水,这要是被逮住,少说也要有三顿抽打,就跟吃饭似得。不过平时热闹的清水乡此时倒是安静得很,



    薄暮时分,清水乡外的小石桥边上,一个茅草搭建的小亭子中,一个少女领着四五个壮汉眺望着不远处的宁静的乡镇。



    这场雨来的凶猛,像是一个彪悍的武士在战场冲杀,去的却是像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一般柔肠百转,依依不舍。雨幕中,秋日冷冽的寒意随着雨点拍在众人身上,一群壮汉缩在亭子里瑟瑟发抖,唯一能给他们安慰是老天爷只下雨不刮风,不然这群壮汉回到家中怕是要躺个几天,归心似箭的他们虽然很想看看家中的婆娘儿子女儿,但是来时这小仙子却是绕着镇子走了一圈,便带着他们来到了这镇外的亭中,他们也不明所以,但也不敢擅自询问,毕竟刚刚小仙子的手段有些诡异,本来众人连夜奔袭才到达之前的地界,可是那仙子随意往那地上一指,众人走起路来就像踩着云朵往前飘一样,根本不费什么力气就翻过山头,一路行来,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累,这个跟自家孩子大了几岁的小女娃可真是个活神仙啊。



    毛峰是当中为数不多的有眼力的人,他走南闯北,看过神仙的施法样子,通常都是念了一段真言,或者是掏出事先画好的符咒,催动灵气加持在上,才能展示出神通,不过这其中真真假假,有的游方道士也这么干,做些吓唬人的勾当,实则屁大的本事,全凭一张嘴忽悠,先把自个儿给吹到天上去,之后一阵神神叨叨,拿了银子铜板就跑路,哪管你管不管用,不过这真神仙用起来倒是利索多了,毛峰想起五年前他奉离雪堂的密令潜入晋州的崔大户家里做杂役,那崔大户胆大包天,世上修行者众多,这修行法门更是参差不齐,有的法门便是夺人精血化为己用之类损人利己的魔道法门,这是朝廷严令禁止的邪道,崔大户也算是有些胆色,每个月招些流浪乞食的人进府里,暗地里却是将这些可怜人当作血食,不过这个崔大户做事虽然小心,但还是被离雪堂抓住了蛛丝马迹,便派了他毛峰将这崔大户伏诛,崔大户修行魔道,实力大尽,不惑之年却是精壮的像个二十出头的小伙,招招致命,最后毛峰拼着硬接一击黑虎掏心将崔大户给杀了,不过他的胸口却是被撕下一大块肉来,血流了一地,正当他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有个道士神不知鬼不觉的蹲在他面前,嘴里念念有词,掏出一张画着符咒的黄纸,往胸口一拍,他的伤口就开始愈合,只留下几道狰狞的疤痕。但是与今天动动手指就使出神奇手段的小姑娘相比,这真是一个地,一个天啊。



    他却不知,这念咒画符乃是元神境控制天地灵气化出特殊的作用,这不仅仅需要以强大的元神作为依托,更需要对天地灵气的契合度,元神境修士没有强大的元神,只能以咒语真言凝结元神散发的神念充当依托,画出符咒附着灵气来牵引灵气变化,从而做到神通术法的作用,若是能够超脱元神境,除开那些困难复杂的术法,那这些简单的术法便能不念咒不画符也能做到了,不过这些都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毛峰并未踏入仙门,自然全然不知,更不知元神境无须念咒画符催动术法是多么惊世骇俗,别看李心婵身体孱弱,先天顽疾在身,但是她却有着强大的元神,与无以伦比的洞察力,控制那天地间漂浮的灵气就如拨弄地上的蚂蚁一般随意,不似其他人牵动灵气就如伸手入水,难得其形。



    李心婵的眸子宛如两颗黑珍珠,滴溜溜地转着,虽然一路淋雨过来,但是身上丝毫没有水迹,怪哉。



    远处的清水乡异常的宁静,绕着乡镇远远走了一路,除了雨声再也听不到半点声响,就连之前轰鸣的天雷都偃旗息鼓,大片的乌云下的暗沉乡镇更是半点灯火都无,更别提炊烟,仿佛这乡镇静止在了某一刻,唯一能动只有被这雨水冲刷湍急的大河了。



    毛峰见众人呆在这亦有小半时辰,只好上前,道,“仙子,为什么到了乡外还不进去,莫非这乡里出了变故?”



    毛峰一言,身后几个大汉听得顿时担忧无比,尤其是那位求饶回家的青衣汉子,此时更是有些欲哭无泪,欲语还休了。



    “难道是陈府里面的妖怪跑出了陈府?”大汉急道,如果真是如此,他更得回家看看,若是家里遭了不测,他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我与你一起去,也不知道咱家婆娘怎么样了,我这心里实在放不下。”一个汉子站了起来。



    剩余的人见两个人起头,再也坐不住了,都站了起来,毛峰是个独身,却是最能沉得住气的一个,但听李心婵思索了一番,随即道,“那好,我们先进乡里瞧瞧。”



    青衣大汉急匆匆的跑回家,他的家在北边小巷道里,每日在陈府里干完活回家,只需要花上小半刻世间,途中还能在路边摊上买个烧饼给家里六岁大的女娃解馋,到了后来,女儿总是在巷口等他,嚼一口烧饼,叫一声爹爹,这是他一天下来最开心的时候,不过当他赶到小巷的时候,却是空无一物,他忽然发现一路走来所有的门户都紧紧关上,路上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青衣汉子脸上担忧更甚,眉头都皱成一团,心里更是慌乱不堪,他冲进小巷,推开自家的柴门,迎接他的却是一片死寂。昏暗的天色中,小屋里漆黑一片,只有雨点滴在檐上,落在脚面的声音,敲打在他的心里。



    青衣大汉赶忙跑到道旁,只见路边的少女身边已经围着几个大汉,他们跪在地上,哭喊道,“仙子,求求你救救我家婆娘,孩子吧,肯定是那妖怪将他们抓去。”



    青衣大汉赶忙跑过来,也是一跪,声音有些沙哑,“仙子,我的家里也空了,请你救救我家的孩子吧,她才六岁,她才六岁……”



    毛峰看着众人却是眉头一皱,他早年闯江湖,不仅练了一身本领,还练就一颗遇事不乱的心,虽然这次对上妖怪,遇到如此离奇的事,但是还是能够最先冷静下来,他轻喝道,“都别闹了,我们现在遇到的情况确实诡异,仙子之前未进乡里,现在进来,想来是发现了什么,或许我们就能跟着仙子救出家人,别哭哭闹闹的,让仙子笑话。”



    众人这才意识到自己鼻涕眼泪洒了一地,涨红着脸,心里却是安稳了不少,毛峰见状一指地面上摆着的蓑笠,道,“都穿上吧,这雨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众人感激的望了一眼毛峰,各自穿上蓑衣,戴起斗笠。



    毛峰心里亦是忐忑不安,他知道神仙手段众多,这次着了那个妖怪的道,也不知道仙子能不能搞得定,毕竟怎么看,这还是个小姑娘,正忧虑时,李心婵却是淡淡开口道,“你们也不必伤心,因为你们家里还好好的!”



    不等众人疑惑,随即道,“只因我们如今入了幻境!”



    “什么!”



    “这一切都是假的吗,为什么我觉得这就是清水乡啊!”



    “不好了,你看,我们之前避雨的那个亭子不见了!”



    众人七嘴八舌惊骇不已,回头望去,小石桥边上只剩一片郁郁葱葱的青草地,哪还见得什么茅草亭!



    毛峰见到这番景象,心中也是波澜万丈,“我们这是进了妖怪的圈套啊!”



    不过,李心婵淡淡的笑道,“那个亭子应该就是阵眼,没想到我一离开,就被做了手脚!”



    众人听不懂阵眼是个什么东西,但知道肯定是个重要的东西,当即后悔不迭,“早知道我应该留下来看着亭子的。”



    “你看着也没用,我们没有仙子那么有本事,仙子一走,你怕是就跟着亭子一起不见了!”



    李心婵没有理会众人,嘀咕道,“怎么还不出来,天时地利,布下了如此高明的阵法,却又不进来,莫非只是想将我困在此地?”



    的确,这阵法虽然高明,能够制造出一个真实的幻境,但是却没有丝毫的杀伤力,只能起到迷惑人心的手段。阵主人若是不入阵,也是做不到伤害他们的。



    想到这,李心婵将怀中的剑匣往地上一杵,神念散开,既然你不出来,那我就来把你找出来!



    却见这时,大雨突然停歇,夕阳的余辉洒在地面上,大河变得平静无比,一切不过是瞬息之间,让众人都以为自己眼花了一般。



    长街尽头,缓缓行来一道修长的身影,夕阳洒下,拉长他的影子,一身血衣,手中提着一口古朴的单刀,他的脸看上去俊美无比,但是却给人一种阴邪的感觉,让人心生寒意。



    只听他走近,语气清淡,“道友,在下鬼月,有失远迎。”他抖了抖身上的血衣,一滴滴鲜血顺着衣角跌落地面,鬼月的脸上却是浮现出疯狂,他阴邪道,“啊,刚刚杀得我手都有些累了,这些坏孩子,老是哭,真是麻烦啊。”



    “这里是幻境!不要听他胡言乱语。”李心婵心道不对,赶紧喝道,却见众人似乎看见了什么,一个个痛哭倒地,手虚抱着,眼神涣散,如同失了魂一般。



    李心婵眼神冰冷。



    “唉,这些凡人啊,我就轻轻施了个幻术,他们就要死要活的,真是愚蠢啊。”鬼月望着手里的古朴宝刀,刀身三尺五,刀口微微内弯,形成一个淡淡的圆弧,仿佛是利爪的一指,造型颇为怪异,他的眼神露出迷醉之色,暗叹此番来到此地真是不负此行,虽然自己只有区区元神境,在鬼族中更是说不上什么话,但是这回却是让他赚大了,光是这刀的来头就骇人听闻,若是自己将它日夜祭炼,成为自己的本命神兵,以后还有谁敢瞧不上他!



    鬼月心里窃喜,面上却是一片淫邪,目光贪婪的望着这女娃,“道友长得好生好看,不如与我到那洞府中修行一番,放心,我不会动你,待得六七年后瓜熟蒂落,你再与我云雨一番,岂不美哉。美人在侧,一天天越发诱人,最后由我宽衣解带,轻轻采撷,浅尝细品,哈哈哈……”



    李心婵却是平静道,“人间果然是复杂不堪啊,任何修行中人到这都变了样子。”顿了顿,她的面容变得忧伤,望着痛哭的嘶哑汉子,“我虽然自小不知道父母的滋味,只有师傅和师兄陪着我,但是我知道,如果师傅和师兄离我而去,我肯定也会这样吧,这种感觉,我好像明白。”



    鬼月这才明白,原来这不仅仅是个璞玉未琢的雏儿,还是个才从修行的山门里跑出来踏入红尘的小莲花啊。



    鬼月此时正色道,“呵呵,道友,凡人一生不过百年,如我们这般踏入仙门,光在元神境就有二百载寿元,当他们生老病死一代又一代,我们却还在世上逍遥,若是每天为这些蝼蚁伤心,那流的泪都能比渭河还要多。令师尊竟没有教你这天下之大,我辈修行人那是人上人,这些凡人不过是我最底层的蝼蚁罢了,你有何苦在乎一个蝼蚁的死活。”



    李心婵红唇微抿,眼神凛冽,挺翘的琼鼻轻轻翕动,语气泛寒,“师傅,只教过我如何杀人!”



    鬼月嘴角翘起,眼神凶狠,刀往地面一定,阴笑道,“小美人,你打得过我吗,且不说你我都在元神境,在这幻境里,我能化出你心里最害怕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我都能让你看到它,就算你能专心与我厮杀,你真能不惧心魔不成!”



    李心婵轻轻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眯起一双狭长的眼眸,杀机迸现!



    一道清风瞬间缠在鬼月的脚下,鬼月眼前的美人霎那间已经消失不见,空余剑匣静静立在原地。



    鬼月左脚一跺,顿时清风拂去,恢复了行动之身,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阵细细的风声,鬼月提刀转身,却见李心婵已经挥拳到了面前一尺,凡人肉眼凡胎,并不能看见此拳的威力,但是鬼月乃是元神境的鬼修,他能清楚的看见她拳头上缠绕着碰撞着的灵气,他甚至能感受到,这拳上灵气碰撞中传来的淡淡波动,正是这种波动,给他带来一种强烈的威胁感!



    鬼月来不及思索,提刀当空一挑,这一刀若是挑中,眼前的少女就会瞬间被劈成两半,但是李心婵当空一喝,“御!”顿时,她的拳面碰撞的灵气却是铺展开来化作盾面,刀刃与气盾交击,爆出星点火花,不过此时鬼月已是中门大开,李心婵只要再进一步,就能一掌毙掉此人,不过此时她却突然抽身而退,静静地看着鬼月。



    只见之前她飞身的空中出现一团浓厚的黑气,泛着诡异的阴邪之气,仿佛能影响人的心绪。



    “鬼煞!你杀了多少人!”李心婵心中愤怒,鬼修法门阴邪,以夺魂炼魄为主要修炼手段,若是能得到人的怨气与执念,更是能够使修炼一日千里,这鬼煞,便是怨气的凝结,犹如实质,虽然看上去除了颜色,与灵气没有什么差异,但是这却是正宗的鬼道邪物,若是凡人被其侵入身体,早就丧失理智,成为一个杀戮机器,若是修行中人不幸遭难,轻则自毁道行,重则为其怨念影响堕入魔道,变成冷血嗜杀的怪物!



    “哎呀呀,就差一点,”鬼月一脸遗憾,“不过在这幻境之中,你还是不能胜过我,不如束手就擒,待我将此地之事了结……”不过话还未说完,就见李心婵嘲讽道,“没想到数千年前赫赫有名的鬼族竟然如此不堪,莫非你们平时打架都是靠嘴的吗?”



    “哼!”鬼月冷笑一声,却是不动怒,看似随意的将刀插进青石板面,负手在后,隐去虎口崩裂,轻轻颤抖的手,轻描淡写说道,“那就让我看看小美人心里到底怕的是什么吧,哈哈,我竟然有些期待!”



    说罢,鬼月单手掐诀,点中自己的眉心,双眼神光一绽,蒙上一层淡淡的金色,看向李心婵的背后。



    那里空无一物,全然看不见任何东西。



    “你!”鬼月惊呼道,“你怎么可能没有害怕的东西,你怎么可能连心魔都没有!”



    任何修士在修行中都会遇到心魔,顾名思义,心魔乃是修士心中恐惧或是执念,是修士永远避而远之的东西,在这幻境之中,他能够通过阵法激发出所有进入阵中人的心魔,但怎么可能会有人没有心魔!



    李心婵淡淡道,“我当然有心魔,不过我的心魔太强大了,看你这小小幻阵,他可没有什么心思出来陪你耍猴戏!”



    鬼月冷着脸,眼中泛着淡淡的黑气,瞳孔渐渐变得漆黑无比,冷哼道,“你一个小小元神境修士,修道岁月更是短暂,我这幻阵乃是上古鬼族……哼,你休要诓我。”鬼月眼色一厉,一身血衣都化作漆黑无比的大袍,袍上传来阵阵尖啸,这才是他的真身。



    鬼月又提刀而起,冲杀而来,他的身影闪烁,化作一团又一团的黑气,阴森寒冷的鬼煞缠绕在那古怪的刀刃上,顿时刀刃仿佛复苏了一般,鬼煞延伸开来,化作一只巨大的鬼爪,一股超越元神境的威压伴着尖锐的鬼啸往李心婵扑去!



    “小美人,今日就让你死的明白,此刀乃是鬼族皇者赐下的御前斩仙刃之一,鬼皇爪!”鬼月疯狂道,一张狰狞的脸上布满了兴奋,鬼族就是如此,渴望杀戮与死亡。



    李心婵面色苍白,眼神却是坚决无比,抬起青葱般的玉指,轻轻叩在剑匣上,“哒!”



    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鬼月狰狞疯狂的面孔虽在面前,鬼皇爪的凄厉尖啸仍在耳边,远处毛峰一众依然痛苦茫然的趴在地上,失神地望着地面,但却慢的如同蜗牛一般,唯有一声清脆的剑吟从匣中响起,似乎是为了回应李心婵那一叩!



    少女眼神坚定,嘴角溢出一丝微不可察的鲜红,再次一叩,轻声吟道,“八千里路云和月!”



    霎时,剑匣中传来一阵兴奋的龙吟,仿佛急不可耐想要飞出剑匣。一缕缕从匣中迸溅而出,射向四方,顿时四周一片狼藉,青石板面仿佛被被犁过的田,碎石遍地,泥土翻卷,有几缕剑气划过鬼月的脸庞,迸射出丝丝淡淡的血线。



    触之即溃,遇之则毁。唯有鬼月手中的鬼皇爪异常的坚韧,剑气卷过,毫发无伤。



    少女神色痛苦,手指却是有力的叩响了第三下,吟道,“天地知我剑中意!”



    剑吟声突然消失不见,无数缕剑意如江河归海,悬在少女身边,化作一道少年的身影,少年身着白衫,持剑而立,他望着少女淡淡微笑,轻声吟道,“春秋夏冬登仙路,风雷雨电问剑心!”



    顿时,少年的身影化作一柄与人齐高的巨剑,冲天而去,周围的景色宛如瓷瓶寸寸碎裂,刚刚如蜗牛一般的画面也恢复了寻常。



    鬼月并不知发生了什么,鬼皇爪似乎眨眼间就能劈到眼前的少女,狰狞的脸上充满着对于死亡的渴望与疯狂。



    天地间传来远远的呼啸,一股庞大到他无法想像的剑意直冲他而来,准确的来说,是朝着那剑匣而去,他心中警兆大升,只来得及侧过身子,一阵沛然莫御的剑气横冲直撞而过,钻入匣中,剑匣突然一震,鬼月只觉飞身而起,如坠云端,却又转瞬坠地,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顿时将他淹没。



    “啊啊啊啊!”鬼月的左半边身体已经空白一片,他是鬼族,身体并不似寻常肉体一般有血有肉,他的身体都由鬼气组成,但却有着人体相同的痛感与神经,鬼月望着自己胸口空荡荡,只剩半颗漆黑的心脏还在勃勃跳动,腾出淡淡黑气,疼痛几乎要麻痹他的神经。



    提刀而起,鬼月阴狠的望着面色苍白的李心婵,纵身一跃,便消失在远处。



    李心婵缓过神来,手指轻轻敲击剑匣,望着此时坐在地上茫然摸着眼角泪水的众人,会心一笑。



    流云国东唐都。



    一处云雾缭绕的山中,有一小小的竹室坐落此处,竹室中,檀香弥漫,居中摆着一副茶具,四周围坐三个身影,一个白髯飘飘的老头,一对母女。边上站着一个可爱的小道童,打着瞌睡。



    老头闻着还在烹煮的茶水的清香,微微闭眼,嘴角含笑,淡淡道,“山主所言,老道已全然明白,关于此事,我自会妥当安排,”言罢,顿了顿,瞥了眼那古灵精怪正对着小道童做着鬼脸的小丫头,怪异道,“山主这几年的劫数有些微妙啊,还是小心些好,小心些好……”



    小丫头当即有些不爽,嘟哝道,“哼,老道士,看不死你,以后有你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