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英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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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章 黄河之行

    黄河!



    自西向东,流经了数千里,最终汇入大海。



    在流过陕州这一段时,水流逐渐变得平缓起来,已经不似峡口那一段,水流湍急,河下暗礁密布,稍不留神就有船毁人亡的危险,其中最为危险的峡口,更号称是‘鬼门关’,十过无一。



    此时,在陕州这一段岸口,水声涛涛,波光鳞鳞。如今正值水季,水位上涨,眺目一望,此时河宽足有数里。河面上来来往往着众多船帆,船丁们一边划着浆,一边吆喝着一道道略显苍凉的调子。



    在众多船只中,一艘普通的双桅船,跃入眼帘。此时正好顺风,船帆高高扬起,借着风力,一路逆流而上。放眼一望,在这艘船的风帆桅杆最高处,竟吊坐着一位削瘦的身影,登高而望,颇有些潇洒的味道。



    司空星陨坐在风帆的缆绳上,整个身体随着被风扯动的风帆缆绳而一起一伏,但身体坐在缆绳上却是纹丝不动,可见其不俗的掌控平衡能力,看着船首一个正在忙活的八九岁男孩,大喊一声:“何二娃!怎么样!要不要小爷带你上来吹吹风啊?上面的景色不错哦!你不是一直想长大后当一个行侠仗义的大侠吗?这点胆子都没有。”



    船首那位叫何二娃的男孩,长得虎头虎脑,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透出一股子精灵古怪。撇了一眼高高坐在船帆上的司空星陨,眼角涌出一抹羡慕,而后有些生气的怒哼一声,大声道:“谁说我没胆子的,我何胜蛟上山下海什么时候怂过?万一你又故意作弄我,怎么办!我又不会武功。”



    “哟!还何胜蛟呢?名字倒是大的很,你个小娃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还想胜过蛟龙?”



    被司空星陨这么一激,何二娃顿时一怒,正要开口答应。突然从旁边传来一道平和的笑声:“司空小兄弟,你就少作弄二娃了,上次二娃还没被你捉弄够吗?”



    看到是站在船边的秦天牧开口,司空星陨咂巴了下嘴,却也不再说了。



    上次,何二娃在偶然中见识到司空星陨的轻功,非要缠着司空星陨说是要学。被缠得没办法,司空星陨便起了捉弄心思。就将何二娃一把扔上七八丈的高空,吓得这小子哇哇大叫,而后在落下时,又是一踢将他踢回高空。



    被当成皮球一连被司空星陨几度踢上高空,何二娃在落地后脸都是煞白的,显然被吓得不轻。自此,再也不敢缠着司空星陨让他教轻功。只是吃瘪了的何二娃,这几天一直在生着司空星陨的闷气。



    “好了,二娃!咱们平民百姓只求个温饱而已。别做你那个大侠梦了,江湖上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的?快点过来干活!”只见,船首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看着何二娃训斥出声。



    老者年岁约有六七十来岁,头带斗笠,身披一件蓑衣坐在船首,一双古糙的双手握着一根鱼杆,此时正在垂钓。看老者的相貌,估计是常年在外跑船风餐露宿的,因而显得颇为苍老,粗糙而黝黑的皮肤,显然是经过了常年的风吹日晒。



    “知道了,爷爷!”



    看到何二娃的小脸上仍旧有些不甘心,跟在秦天牧身边的小师妹,乔天敏开口安慰道:“小二娃,别丧气了,你虽然不会轻功,但你的水性好啊!就连那司空小子论水性,十个他都比不上你!”



    司空星陨在高处闻言冷哼一声。



    乔天敏撇了一眼司空星陨,开口道:“怎么?不服啊!有本事下来和小二娃比上一比!”



    “对!你要是真有本事,下来和我比试一下水性啊?不会是不敢了吧?”何二娃一听比试水性立马精神了,一脸挑衅的看着司空星陨。



    若论水性,他何二娃从小在黄河边出生,船上长大,!这水性却是极好,司空星陨自认不是这小屁孩的对手。脸上闪过一抹羞恼,冷哼一声,故意不去理他。



    见司空星陨不敢答应,何二娃这胆子立马大了起来,底气一足,顿时插着腰,仰头对着司空星陨就是一阵大声嘲弄。



    秦天牧等人索性不去理这何二娃对司空星陨的大肆挑衅。这两人,一个是真正的小屁孩,没有长大。另一个是还没有真正长大,还带着一股子小孩的玩闹心思。



    夏十一背着长刀,来到老者的面前,淡笑道:“怎么样?何老伯,今天运气如何,钓了几尾鱼?”



    何老伯闻言摇了摇头,无奈笑道:“可能让夏少侠失望了,今天运气不好,只有两三条半个巴掌大的卿鱼,连炖个汤都不够!”



    “无妨!钓鱼嘛,运气有好也有坏的时候,倒也不打紧!消遣时间而已!”夏十一开口宽慰道。



    何老伯点了点头,往远处眺望一眼后,开口道:“夏少侠,若是这一路都是这种风势,就算是逆流而上,估计也就七八天吧,小老儿就能把你们送到潼关了。”



    夏十一闻言开口:“但愿天随人意吧,不过这一路要辛苦你何老伯了。”



    何老伯连忙摆了摆手道:“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咱这爷孙俩,吃的就是这碗饭。何况,夏少侠你给的租船银比别人还要多上四成,小老儿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这回交了平安银之后,还能给沙老帮主备上一点薄礼,算是给他贺寿了。”



    一旁的乔天敏闻言有些不解道:“何老伯!这海沙帮明明就是黄河上的绿林大派,逼你们交平安银来保平安,这跟强盗也没有什么区别。他过六十大寿而已,为什么你还要给他献上寿礼?”



    何老伯摇头笑了笑,面带感触道:“乔姑娘,你不懂!这说来话长了,在二十年前,在黄河上,水盗密布,杀人夺船是无恶不作,那时在黄河上跑船的还有那些商号船,无不是时刻胆颤心惊,生怕水盗劫船。那时小老儿的儿子与儿媳也是常年在外跑船,可是不幸双双被水盗所害,只剩下了何二娃这么一个苦命的孩子。与这水盗的深仇大恨,小老儿是有心报仇,而力不足啊。



    后来,这黄河上迅速崛起了一个庞大的绿林大帮,这便是如今有着‘北方绿林第一大帮’的海沙帮,由沙百通老爷子所创。沙百通沙帮主在黄河上立了规矩。凡在这数千里黄河上来往的船只,只要向他海沙帮交纳了平安银,这一路上便由他海沙帮保其船只一路平安,不会让水盗肆虐。



    开始时,黄河上的无数水盗把这规矩当成一个笑话,纷纷动手劫掠交了平安银的过路商船,而后杀人抛尸,扬长而去。



    沙老爷子在听到后,雷霆震怒,亲率本帮数万弟子,把这数千里黄河边上的水盗给杀了个遍。那些水盗被杀得那个惨啊,数以万计的水盗浮尸黄河,无数水盗尸体顺流漂下,小老儿记得那几日,黄河下游里的水几乎都给染红了···。虽然知道这水盗中可能也有无辜的人,但心里还是畅快不已,也算是借着沙老爷子的手,替我那可怜的儿子儿媳报仇了。



    自此以后,这数千里黄河顿时为之一清,来往的船只商号,只要交纳了平安银,就可以随意往来于黄河这数千里河域当中,再也不用担心水盗之祸。若是有一天海沙帮不收这平安银了,我们这些船户的心里反而还发慌嘞。”



    听到这儿,乔天敏的表情若有所思,暗道‘这莫不就是师父口中说的‘盗亦有道’?’



    夏十一心中暗思,如今义父刚登帝位,先皇丢下的一大把烂摊子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现在这海沙帮得了民心,大势已成。不知义父想没想过招安,让海沙帮为朝廷所用···。



    一时间两人各自陷入思绪中,默立无语。



    柳清兰双手扶着船栏,眺望着远处,此时船已经驶离陕州岸口,这一段黄河上除了他这一条船,也只有零星的一两条在行驶,整个河道上显得有些冷冷清清。



    无意间往后一瞧,面带一丝惊奇的道:“咦!秦大哥!你们快看,那条船···。”



    秦天牧等人闻言转头朝后看去,只见在他们的船后面,快速驶来一条战船。这条战船长近八九丈,宽约三丈,分为上下两层。这种战船遇风浪涨大时,并没有丝毫倾侧,因其性能优越,称之为‘海鹘战船’。



    这‘海鹘战船’一向为朝廷所有,但自从黄巢造反之后,天下大乱,朝廷的影响力和控制力也日渐衰落,有一些战船便因此流落了出去。



    从后面这战船上面的人员穿着来看,皆是一副家丁仆役的打扮,看来并非是朝廷的战船。



    仔细一望,在这战船的二层船首位置,站着一道俏影。一身明黄色的长衫,头上盖着一斗轻纱斗蓬,让人看不清真容,虽然如此,但只看其苗条俏立的身姿,料想其相貌应当不差,再加上这一身打扮,甚为惹眼。



    不过!



    但看这战船从后面,那股朝他们直冲冲撞过来的势头,立即吓了何老伯一跳,连忙招呼着后面掌舵的船丁,往一边避让。



    这方向才转过来。



    只见这艘战船快速冲了过来,此时这两船之侧相距已经不到半丈,险之又险的擦着何老伯的船只,往前方冲去。



    两艘船在擦身而过时,秦天牧抬头一望,隐约见到二层船首上俏立的那名女子,轻纱下的眼睛朝他们这艘船轻扫了一眼,而后便随着战船扬长而去。



    不过!



    行不到数里,这艘战船的速度便减了下来,跟与他们的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齐往前方驶去。



    何老伯擦了擦脑门上被吓出的虚汗,长呼了一口气,看了前方那艘战船一眼,知道他惹不起,不敢出声大骂,只得暗自嘟嚷了一声。



    乔天敏皱着俏眉,不悦道:“好霸道的作风,这么宽的江面,硬是要直冲冲的撞过来,若是我们不让,被这战船一撞,在这茫茫河面上,还不落个船毁人亡的下场。”



    夏十一等人也是面色不悦,被这艘战船弄得心中不快。



    司空星陨吊坐在风帆上,嘴角一撇骂道:“我去!比小爷我还要嚣张啊!小爷生气了,小心我把你们的船给弄沉了,让你们一个个变成落汤鸡!看你还怎么狂!”



    此时。



    何老伯又坐了下来,拿起他的鱼杆,继续钓他的鱼,不过听到司空星陨这么一说,急忙开口阻止道:“司空少侠不可,这艘战船看样子来历颇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算了吧!小老儿这艘船年纪大了,可经不起你们折腾了。”



    听到何老伯这么一说,司空星陨轻瘪了下嘴,随即恢复了那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倒也不再开口。



    何二娃心中颇有些忿忿不平,这艘船可是他和爷爷赖以生存的依靠,若是刚才一个不好,船沉了,那他们爷孙俩今后的日子,不知道要该怎么过。正在暗自不忿时,眼睛无意一扫,猛然开口道:“爷爷!你发什么呆呢,鱼上钩了。”



    何老伯闻言一惊,只见河面的浮木標已经深深的沉了下去。



    连忙猛提渔杆,由老竹竿做的渔杆立刻弯下去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渔杆传来一道巨力,险些拿不住手,何老伯面带兴奋的大喝一声:“好家伙!这么大的力,是条大鱼啊!”



    话音刚落。



    霍然!水下一股巨力顺着渔杆传来,何老伯身体一个踉跄,毕竟年纪大了,气力不足,虽然死命握住渔杆,但渔杆还是不由自主的从他手中滑了出去。



    眼看着渔杆要被水下的大家伙给逮走,何老伯神色大急。



    倏然,一只手伸了过来,一把握住渔杆。



    只见几乎要脱手而出的渔杆,突地一顿!在这只手上变得一动不动。何老伯怔然转头,却是秦天牧一手握住渔杆,感受着渔杆传来的巨力,目光微凝,开口道:“何老伯,你松手。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