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李承乾之逆光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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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秋归(2)

    兜头而来的西风,顽皮的耍着小性子,和缓一阵,暴虐一阵,还会沿着路面旋起来,将李承乾一行裹进一团旋动着的砂砾枯枝里。

    贺忠带着队伍随着风的变化变换着速度,远远看到成型的旋风过来也只好避在路旁的树丛里。

    快马只要半个时辰的路程,一行人走走停停竟用了了一个多时辰。

    李承乾伏在马背上尽量减少迎风面,用丝巾将脸整个包裹住,模模糊糊只能看到两边的骑士。直到随着前面的人向南拐了个直弯,知道是到了,走完了庄前两里路,就可以回到内宅泡个温泉澡,换好了衣服张瑶烧好的鲜鱼也一定正好出锅。

    “少主!”飞雪的缰绳被边上的骑士勒住,听声音是贺家老二贺孝,“少主,有人挡住了路。”

    李承乾直起身来,隔着黑丝巾往路上看去;影影绰绰,两辆牛车并排挡在了路上,死死的堵住通往农庄的这条路。

    撩开了丝巾,眼前变得明亮清晰。

    贺忠已经带着数名骑士接近了牛车,连马都没停,转头就往回来。显然是认出了牛车上的人是谁。

    李承乾眯着眼盯着牛车上熟悉的人影,反而不着急。取过水壶,含了口水慢慢在嘴里漱口,吐掉换口清水再仔细漱口。

    “回庄找黑妞去”贴着乐乐耳边悄声说罢,放下了鞍前的乐乐,看着乐乐黄色的身影贴着地面窜向庄子,李承乾翻身下了马背,“更衣,换儒服。”

    一面换衣服一面暗自感叹;呵呵!

    旷野,云低,风急;

    老牛,板车,宿儒,一局棋!

    谁在局中?

    哈哈!由不得,说不得。

    真就经不起念叨,离京前父皇刚提到,立时就在这等着自己。

    一张木制的围棋盘架在牛车间,棋盘两边,牛拉的板车上努力挺直了腰板的两位古稀老人-----太子少保李纲和颜家的老祖宗颜思鲁,呜咽的风里,稀疏的白发和白冉不停地搔着满是沟壑的面颊。

    李承乾越是走的近了,心里越是悲哀若狂。

    走到近前,李承乾整理着装,扶正了匆忙插在发髻上的玉簪,恭谨的行了个大礼;“高明见过李师,见过颜夫子。”口里的话,不卑不亢,不急不躁。

    李纲眯着眼,努力在棋盘上颤颤巍巍落下一子,慢悠悠说道;“殿下还是知道礼仪,懂得儒家的规矩,没有将我两老朽抛在道旁,夺了路,径直而去。”

    平淡的话里,隐伏着居高临下的说教,处处打着机锋。

    “无妨,高明路遇长者自然要前来问候,往前的路很宽,呶!两边旷野随处可行。”回答的话语平静的不带一丝烟火味,在李刚和颜思鲁听来,强硬的如同利刃剖心而来。

    一阵疾风刮过,宽大的袍袖,兜着风,啪啪的抽打在李承乾身上,牛车上的老人,手放在膝上,相对无语。

    一时间只有风声绕着牛车呜咽。

    “道!终归是大道,不取直行,却循着弯路走,何解!?”沉闷中颜思鲁用着吟唱般的语速问。

    “世上本没有道路,人走的多了自然出现了道路。历史在先前延伸,人的脚步也不停的向更远处探索。道路上却有人挡在那里,拦住了道路,夫子教孤王这该何解!?”依旧是平静无波的语态,包含针尖对麦芒一步不让的强硬。

    李纲偏过头来,一脸的不悦,“天圆地方,没规矩不成方圆。…”

    李承乾不等李纲慢悠悠说下去,“规矩!方圆?李师忘了规矩是人定的,也忘了除了规矩画的方圆我们还是活在时间里。白马非马似的辩论太过泛滥,讲规矩讲道理的儒生太多,时间过去空谈一生却一事无成,纵使心里揣着道理也是枉活一世。”

    “儒家辅佐帝王已证明过自身学说的正确,殿下一家之言又怎敌得过全天下的儒生!”颜思鲁语重心长的教导,激起了李承乾压抑的怒火。

    “是吗!就因为儒家人多就该势大!?

    守着孔圣的学问压人是吗?

    董仲舒卖弄的新儒是不是‘儒皮法肉’?

    秦,汉,隋还有大唐,你说说哪一个大一统的皇朝是儒家建立的?”

    看着两个老人脸上神情不停变幻,努力保持住庄重的姿态。稍稍停了一刻,李承乾阴沉着脸语声低沉地说道;

    “儒家起自百家争鸣的周朝,归根结底就是一脉学说,呵呵!现如今呢?挡在道上封住世人前行的道路,自己要把自己供成神,变成宗教,二位夫子不觉得好笑吗!”

    “这风从哪来?千万不要用风起九天,风起萍末等等含糊的话来解释,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丢人,丢人的是不知道也不许别人想要知道。…

    儒家先行一步,众多学说没跟上,也不能以此认定儒家学说可以代替所有的学问。孤王不反儒学,厌恶的是身子挤在儒家学派,脑子只想着一家学说的兴衰,更有甚者忙着用自己儒家的身份谋好处。

    ……两位夫子!天欲雨,该回家了。”

    迎着风说话,灌了一嘴灰土,李承乾侧首示意贺忠送来水壶,漱口水吐出,立刻被风吹散在空中。

    百忍成钢,…一忍再忍,….忍无可忍…..。李承乾熟记许多规劝克己的忍字良言,到了最后总是一句‘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毫无顾忌放肆的抨击儒家,放在别处李承乾也不敢。惹了儒家真的很麻烦。

    今天就不同了。

    一个稚子,两位宿儒,老牛两头,相遇道上,稚子执礼恭谨,老者安坐弈棋。多写意的画面!

    关于锥心的话,不是有风吗!呜呜咽咽就吹散了,管他随风上了九天还是打着旋游荡在四野,说过了,爽过了,不留一丝痕迹。

    风越发的的猛烈,气温下降的厉害,李承乾为难的看着木雕泥塑般守在棋盘两侧的两位古稀老人,心里也有丝丝悔意。

    今天这事明明是自己被堵了回家的路,要是两位宿儒出了意外,却是黄泥巴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事}也是屎{事}。人言可畏,流言如,可以设杀人,扛得住射不死,也不想站出来当靶子。

    …….

    风中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四蹄腾跃飞奔急驰的黄骠马上一点红装,疾驰在风里,鬓边吹散的丝发向后飘着,黑黝黝的脸上浓眉下的眼睛洋溢着恼怒。

    到了李承乾面前,张瑶猛勒住缰绳,黄骠马人立着侧转过身,追在后面的乐乐四肢抓地滑到了李承乾脚边。

    “到了家门口不赶快回家,傻站着吃土呢!?还是等着挨雨淋?”吼过李承乾,张瑶指着贺家四兄弟;“没说你们就不动窝,还不快走,家里做好了饭,都快回家热热乎乎吃上一口。”

    见贺家兄弟动了起来,扭头看着依旧笼着手一动不动的李承乾,“回趟长安还瓜了,走呀!回家。”

    李承乾用眼光示意着路上两辆牛车上对着棋盘稳坐不动的俩老人,嘴里小声的说着;“路被挡了,走不了。”

    “你们挡路干嘛”张瑶坐在高大的黄标马上,俯看着李刚和颜思鲁。

    “讲道理。”颜思鲁笑眯眯看着一团火似的小娘。

    没想到这话惹得张瑶大怒,翻身下了马,跨上颜思鲁坐的牛车,一把抓住木棋盘的一角。“哗”将棋子倒在了牛车上,顺手把棋盘放在屁股下面坐在了棋盘上。:“俩白胡子爷爷了,连饿了要吃饭都没搞明白,还讲什么道理!有没有道理先回庄吃饭,啧啧!这身土,好好洗个澡,没事了慢慢讲。刮大风的天堵着别人家的大路,吃饱撑的吧。要依我说,人活着吃饱穿暖就是最大的道理。”

    张瑶手扶着颜思鲁坐正了,不放心的扶着精疲力尽摇摇欲坠的老人,对远远站在车前身材雄壮的车夫喊着。;“大个子,进庄了。”

    又叫着李承乾,“当家的,没看老人家都快挺不住了,哆嗦的坐都坐不稳,你快点,上车扶着那位老先生。”

    一直背着身远远躲避着李承乾目光的两个牛车车夫,再也藏不住,露出脸来。

    “混蛋!房二,你这混小子躲这来了!”李承乾看清了扶着颜思鲁坐的牛车弓着腰的大高个是尉迟宝琳,也看清自己车前一身青衣仆童装扮的房俊。刚坐稳,就叫着贺忠拿鞭子来,手臂一紧,一只冰凉枯瘦的手攥上来。“李师,您不知道……”

    李纲温和的笑着摇头,被捉住,李承乾也不敢强行挣脱,只好扶着李纲,眼睛瞪着房俊宽厚的脊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