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卷 囚心葬爱
素灵坐在梦萱身边,从袖口拿出精致的楠木小匣子,打开匣子,在里面取出一个两指宽的百草木,光滑两头大中间小,白草木可使草木复苏。
素灵撸起梦萱的袖子,将她手腕放在木枕上,又从小匣子中取出红玉瓶,又拿出一包银针,最后拿出一个玉碟。
梦萱看着这一堆东西,看着素灵说:“不至于吧?”
素灵笑笑不说话,将红玉瓶中的液体滴在玉碟中,拿起玄冥的茶水,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放在鼻下嗅着。
玄冥说:“有必要。”
听玄冥说完,素灵笑着喝下茶水,不紧不慢的放下茶盏,抚一下袖子,搭在梦萱手腕上。
梦萱说:“素灵,师傅为什么把百药匣给你,不给我呢,我以为他是最喜欢我的。就这么一点小匣子,你看看你掏出多少东西,这要是我躺在床上,你是不是要从里面掏出全部草药器皿什么的。”
素灵用另一手比食指在嘴边,让梦萱不要说话,梦萱拄着脑袋等素灵看诊完。
刚用银针刺破梦萱手指,梦萱就看见御尊出现在风宸身边,眼前一亮,不顾素灵给自己诊脉,飞奔过去喊:“师傅。”
素灵秀眉微微一锁,刚要开口,玄冥走到她身边小声说:“回去再说。”
玄冥,素灵走到玉床边,御尊身后多出一个圆凳,两指触在风宸脖子上,停留片刻对梦萱说:“无碍,让他在这修养几日方可。”
梦萱嘟着嘴说:“师傅没说病因。”
“他没病,只是体内封印被冲开导致昏迷。”
“什么封印?”
御尊轻描淡写的说:“不受九州限制的封印。”
“就是像玄冥哥一样,可以在五界随意掌控灵源对吗?”
御尊不想回答,却知梦萱脾性,便敷衍她一个鼻音:“恩。”然后说:“好了,你带他去休息吧。”
御尊扭头看一太,一太说:“哦,我送你们去碧清阁。”
御尊看一太和梦萱扛着风宸出太坤,对素灵说:“你先回去吧,我和玄儿说说话。”
素灵离开,御尊起身手向身侧划一半圆,背在身后,周围事物全都消失不见,头顶的海波涛汹涌起来,曾经禁渊皇杀伐的画面断断续续的出现在波涛中,倒放的记忆和血腥沸腾了海面。
御尊和玄冥抬头向上看,海水久久不能平复,玄冥看向御尊说:“父亲……”
御尊回神,看向远方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封印已破,谁都阻挡不了万灵之源回到他身上,我亦无能为力。”
“冥渊天书有言,禁渊皇必会和九州霸主有一战。这也不可避免吗?”
“冥渊天书所书皆为天命。倘若有人逆天而行,必用骨血刻于天书之上,她已做过一次,此战是她亲手所书,无人能改。”
“连她自己也不更改吗?”
御尊转身看着玄冥,坚定的说:“不能。”
“若梦萱拥有萱的记忆,会怎么样?”
“囚心,葬爱。”
“囚心,葬爱?”玄冥自语重复,又问:“冥渊天书究竟和萱儿的情薄有什么关系?囚心,葬爱是什么意思?”
“她是刻攥天书的后人,冥渊天书的每一页都是攥天人的情卷。上一世的‘囚心葬爱’她毁了自己,成全了所有人;这一世若她拥有曾经的记忆,定会毁了所有人,成全自己。谨记,勿忘。”御尊的声音好似九霄云外,空荡的回响着最后四个字。
玄冥独自站在太坤,头顶的海水骤然平静下来,玄冥始终不相信梦萱或萱会成为御尊口中,毁了一切的人。但梦萱初醒的那一幕,如刻在他心里一样,竟然感觉到的是窒息的不安。
玄冥曾多次期盼梦萱拥有曾经的记忆,可直到这一刻,他后背不由渗出一丝凉意。
一太带风宸到碧清阁,梦萱推门进去,又入水帘,一太如释重负的把风宸扔在床上,梦萱急得跳脚对一太喊:“你就不能轻点!”
一太看着梦萱欲言又止,本打算走,又不死心,转回来问:“你还记得你在太坤刚醒来时做了什么吗?”
梦萱手里忙着给风宸脱染血的衣服,不假思索的答:“我还能干什么?乱哄哄的一天,我上哪记得那么多事!”
一太不死心,倚坐在床边衣架上说:“那你还记得醒来后是怎么到风宸面前的吗?”
梦萱放倒风宸,拿着带血的衣服扔在一太脸上说:“有事干没有?没事就去洗衣服!”
一太踢了一脚衣服,嫌弃的说:“我可干不了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溜之大吉。
梦萱看一太走到三两步到了浮桥上,眼看就要出去了喊:“你去把元宝找来,让他带些干净的衣服。”
“要衣服,金娇楼多了去了,还非要元宝拿来?”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事!”
一太无语,出水帘,梦萱这才停下手上的事,安静的看着风宸发呆,梦萱知道在太坤醒后的片刻中,她的身体和心是不受控制的,她如木偶一般被寄宿在自己身体里的人或东西所禁闭。那种感觉可怕而惶恐。
风宸平静的脸上忽然痛得凝起眉毛,梦萱赶忙抚摸他额头脸颊安慰:“没事了,我在。”
……
坤昶殿素灵一直都在等玄冥,今天是距她上次见到玄冥的第一百零六天,从前她见不到玄冥的的时间从来不会超过三天,玄冥就算不喜她时时跟随,也不会厌恶她跟在他身边。然而现在素灵得偿所愿,换来的或许只是空有名分。甚至以后她再也不能叫他‘玄冥’。
正想着,玄冥一阵风一样从她身后出现,瞬移向素灵面前高高在上的王位,玄冥坐下,两指一挥,周围用人如烟消失,玄冥没感情的问素灵:“梦萱有什么异样?”
“她体内有很阴暗的一股力量,但消散的很快。”
“知道这力量属于哪儿吗?”
“转瞬即逝,我无能为力。只猜测梦萱可能会被这股力量控制,但清醒时身体和精神无碍。”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素灵抬眼看玄冥,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说:“玄冥,让我陪在你身边吧,就像以前一样。”
“今天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你不该直呼我名讳。”
“玄冥!”素灵叫住玄冥,玄冥停下脚步,素灵接着说:“倘若我有了你的孩子,倘若我可以给你一个家的温暖。你会放下梦萱,放下你所执着而得不到的那一切吗?”
玄冥转身走向素灵:“选择幽冥之主,就是选择死亡。在我这永远没有新生。”
素灵情绪有些激动:“纯宗司新生,你一直都知道世老将我放在你身边的原因。”
玄冥安静的站着,看着素灵的手护着肚子。素灵拉起玄冥的手说:“你摸摸他好吗?”
玄冥的手被素灵拉着慢慢接近她的肚子,忽然玄冥甩开素灵的手,对身后说:“送冥妃回宫。”
玄冥身后如烟出现两个丫鬟,向他们行礼后,走向素灵,扶着素灵说:“王妃,我们送您回宫。”
素灵彻底崩溃了,看着玄冥向外走的背影喊:“梦萱早晚会被吞噬,你救不了她!就算你能掌控天下亡灵,依然无法囚禁她亦正亦邪的灵魂!”
玄冥没有停留,在素灵的嘶吼声中离开宫殿。
玄冥转眼到寰音阁,漪泉蝶谷昔日的景色依稀可见。从酒窖中取出沉思长,坐在阁楼顶,看着脚下的漪泉树。一杯酒一相思……
那时玄冥只是玄冥,清澈,干净,内向,不懂女人心的少年,总是一袭清爽缎服,身上没有多余修饰,就连黑色长发也利落的编好,束在脑后,连发冠都不曾带。
萱坐在漪泉树上,手里拿着埙,也不吹,只是倚坐在树杈上摆弄,埙圆圆的肚子下边有条长流苏。风过总能留下悦耳的声响。
玄冥站在树下,昂头看着萱。萱手里的埙滑落,玄冥在树下接住,萱看见玄冥总是很高兴,从树上跳下问他:“你怎么来了?”
玄冥答她:“我父亲让我给你送些草药。”
萱围着玄冥看了一圈,拖着长音说:“哦~师傅让你来送草药。”转到玄冥面前,猛地拿过他手里的埙,不屑一顾的说:“送完了吧,那你可以回去了!”
玄冥楞在当下,不知该说什么,皱皱眉头说了句:“哦。”然后转身就走。
萱看着玄冥的迟疑的背影笑,瞬移到玄冥面前说:“真走了?”
玄冥被萱看得不知如何是好,清澈净蓝的眼眸撇向身后说:“是你让我……”
萱靠近玄冥说:“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那……”在玄冥耳边说:“我让你亲我一下。”
玄冥微微一抖,转眼看向萱的脸,看不出她是否玩笑,心里有些喜,又有些慌。待萱站直,拱手向她作揖后说:“我当向父亲说明后,应由他正式下聘,儿女之事,岂能儿戏。”
萱向前走,玄冥向后退,萱瞪着大眼睛看得玄冥不知所措,其实萱只是想玄冥大胆一点,哪怕只是说出爱她两字也好。
萱将玄冥逼到树上,玄冥无处可退,贴在树上说:“萱,我们这样不和礼数。”
“不和礼数,你为何以送药之名,来看我?还不带随从?”
“我……我……我……”
“你是不是想我了?”
“我就是怕你受伤了,所以来看看。”
萱站直身子说:“只是这样?”
玄冥松了口气,眼睛看向别地,鼻音一个“恩”字。
萱纵身又做回了树杈上,鼻子总有点酸,对这个榆木真是不知该怎么办,心里还是有些失望。而嘴上却说:“我没事了,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玄冥抬头看萱说:“你自己,万事小心。我过几天来看你。”然后真的走了!
萱看他走远,气得把埙狠狠扔下悬崖。
玄冥想到这里,自己都摇摇头,很后悔,如果那时他搂住萱,亲过萱,是不是就不会有之后那么多事发生。如今他也不会孤零零的坐着这面对曾经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