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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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夜谈

    张辰寻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闻到了一缕幽香。

    这香气似花香,却又不完全相同,它有时浓醇的似一壶烈酒,有时却又寡淡的如同一杯清茶,这味道里,就像染着一抹迷醉的色彩似的,让人心驰神往。忽的,张辰寻的眼前莫名的闪现过无数迤逦的画面,但他全都看不清楚,只觉得是无比的瑰丽奇幻,但最终,那些画面全部都如同泡沫般爆裂破碎,只留下了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在漆黑如墨的夜空之上。

    明月如镜,张辰寻渐渐的回过了神。

    入目,张辰寻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布置十分素雅的房间之中,那迷醉的香气,正是来自房间正中的圆桌上,一个鎏金兽首的香炉正徐徐的飘散出青烟。

    张辰寻捂着额头坐起了身,细细思索了一番,却怎么也想不起究竟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了。

    这是什么地方?

    张辰寻忽然想起了刚才所看到的画面。

    “明月楼。”

    张辰寻感觉额头剧痛无比,好像原本脑海中有些什么,却是硬生生的让人给抽走了一般。

    张辰寻想不起来,就也不去再想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掀开了盖在身上的锦被,走下了床。

    走到桌前,张辰寻坐了下来。

    他拿起一只倒扣的茶杯,从那桌上绘着苍云白鹤的青花茶壶中倒出了一杯茶水。

    茶汤的颜色青翠,闻起来似乎有种竹叶的香气。

    张辰寻微微抿了一口,只觉得一阵甘甜滑入了喉中,回味间,一种莫名的芬芳在唇齿间跳动。

    “好茶!”张辰寻低声惊叹道。

    “原来公子也是懂茶之人。”轻灵的声音忽的在他身后响起。

    张辰寻闻声转过了身。

    房间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张辰寻入目有些惊艳,一位身穿湖蓝色宫裙的俏丽女子正面带微笑的站在门口。

    “姑娘是?”

    女子淡淡施了一礼,走进了房间,莲步轻移。

    走动间,衣摆处细如胎发的金丝银线所织成的千叶海棠轻轻摇动。她慢慢地走到张辰寻的对面端坐,开口轻声道:“小女子夕瑶,是这明月楼的楼主。”

    “在下张辰寻,见过夕瑶楼主。”

    张辰寻抱拳还了一礼。

    “张公子,头可还痛么?”

    夕瑶伸手拿起茶壶,动作轻柔的,又替张辰寻面前的茶杯续满了茶水。

    “好多了。”

    张辰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问道:“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少年呢?”

    “在隔壁,现在已是子夜,早就睡下了。”

    “我记得之前我还在船上,怎么会突然到了这里?”张辰寻道。

    “公子在闯明月楼的第二关‘镜心问心’的时候,昏了过去。”夕瑶道。

    “这么说,这第二关,我便是失败了?”

    夕瑶轻轻点了点头。

    “但是我现在身在明月楼中?”

    夕瑶又点了点头。

    “那楼主有什么话就可以直说了。”

    “小女子有一事相求。”夕瑶道。

    “巧了,在下也有一事,要问一问楼主。”

    夕瑶咬了咬唇,犹豫了一瞬,但还是伸出手,拉起张辰寻的一只手,将他的手心展开,用洁白而修长的手指在他的手心缓缓写道:

    旧朝密库。

    “想必公子不会拒绝吧。”夕瑶看着张辰寻的眼睛说道。

    张辰寻笑笑,“楼主,是看中了我这‘白玄’?”

    “‘白玄’,在奇门二十二术中排名天干丙字位,一直由张家血脉传承,是可凝融万物的造化之术。”夕瑶的话语顿了一顿,“有了它,或许,就有可能能够打开那里的最后一扇门。”

    “楼主想叫我怎么做?”张辰寻道。

    “不难,全力施术而已。”

    “夕瑶楼主。”张辰寻平静的说道,“武道人应该告诉你了吧,我身体里的‘白玄’并不完整,这样全力使用,必死无疑。”

    “这样的事情,公子来之前,就应该想清楚了吧。”夕瑶看着张辰寻,淡淡的说道,“那少年的情况我看过了,他可拖不起了。”

    张辰寻微微一沉吟,“我要那‘碧落黄泉’。”

    “可以。”夕瑶答应了下来。

    “成事之后,你们要负责,把我弟弟送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没问题。”

    “答应的这么爽快?”张辰寻笑笑,“反倒是叫我有点难信呐。”

    夕瑶的嘴角微翘,慢慢说道:“若明月楼不是诚心与公子合作,单凭公子身上被种上的都御司千里香,这明月楼,公子就连半步,也踏入不得。”

    “都御司千里香?”

    “公子入城之后,可与什么人有过接触吗?”夕瑶问道。

    “接触......那两个地痞?是都御司的人?”张辰寻皱眉道,“究竟是如何被发现的呢?花老头的香囊也带在身上,行为言语也与一般人别无二样,究竟是如何......”

    “那二人如今就在明月楼外。”夕瑶道。

    张辰寻苦笑一声,“如今想反悔也是不成了。”

    夕瑶忽的微不可查的撇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微微一笑,开口说道:“那公子好好休息,有事明日再谈。”

    “楼主慢走。”

    夕瑶慢慢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张辰寻目送着夕瑶离去,嘴角挂起了一丝淡笑。

    没想到刚一到渺川城,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摆在了面前,可惜的就是,代价稍微的高了一些。不过这也无妨,大部分的人活着都在享受着世间的美好,可有的人活着,却比死了更加痛苦。

    谁能体会,每当夜里一闭上眼,眼中看到的都是被扭曲成各种样子的身体,耳边响起的,是那种嗓子早已经被撕破,还在凄厉嘶吼的惨叫。

    每当夜里,张辰寻都会看见那样的一双眼睛,透过狭窄的铁窗,那眼睛好像在说着什么?

    而他从来就没有读懂过。

    咚咚咚。

    此时,房门莫名的被敲响了。

    “谁?”

    “哥,是我。”

    张辰寻沉默了,久久不言,过了半晌,才轻轻出声道:“进来吧。”

    冬子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看到哥哥在一直盯着自己,不由地问道:“我脸上怎么了,哥?”

    “没事,你的眼睛,很亮。”

    “哥,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冬子坐了下来,低垂着脑袋,看起来像是在想如何措辞。

    张辰寻心里苦笑,如今这‘白玄’一日强于一日,这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身上的功夫已经废的差不多了,可没想到竟然到了连冬子站在门外偷听都无法察觉的地步。

    “你听到了什么?”张辰寻脸上不动声色地问道。

    “哥,”冬子抬起头,脸上眉头紧皱,他急迫的说道:“我只是有时候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但我不是傻的,我知道那些话的意思意味着什么!你不用想着怎么骗我了!”

    张辰寻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

    “其实你无须关心这些事情的,全都交给我就好。”张辰寻道。

    “哥,我真的病的有那么重吗,难道就真的需要那什么劳什子的碧落黄泉,需要你豁出性命,才能治得好?”冬子大声道。

    “是。”

    “那我就不治了!”冬子一拍桌子。

    “这不是你能说的算的。”

    “哥,我知道我有病,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而且身体也不会在长大,可是这十年来,都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带我走南闯北,为我治病,没有你,我早就死了,够了,哥,真的够了,有这十年,我觉得已经很好了。”

    “哥,你不欠我什么,真的,别干傻事了。”冬子带着哭腔说道。

    张辰寻看着冬子的脸,那目光却又好像穿过了冬子的脸,看到了更远的地方,他看着那里,慢慢地露出笑容,慢慢地说道:“冬子,你不懂,也不明白,等你治好了病,我再慢慢告诉你。”

    明月楼,顶层。

    此处名叫揽月阁,虽说是阁,却也只是一方空旷寂寥的观景台罢了,抬头望去,没有任何的遮挡,好似全然将自己置身于这一片苍凉的夜色之下,又如身处无垠浩瀚,伸手,便可摘到星辰。

    夕瑶静静地站在这揽月阁上,望着天空中的月亮。

    “公主。”

    不知何时,武道人来到了她的身后,单膝跪在地上,做臣子礼。

    “延平叔叔,你来了。”夕瑶并没有转过身,而是笑着指到那月亮,对着武道人说:“你看,今天的月亮多圆呐。”

    “公主,距离那‘启天节’还有五天,如今慕名而来入楼的已有万余人,真正入了楼的,共三百四十六人,都是武功练至气圆归海的好手。”武道人沉声道,“如此下去,大计可成。”

    “如今,连老天都在助我们,竟然将张家的后人也送上了门来,如此这般,第二步计划就可以提前动手了。”说道此处,武道人满脸沟壑的脸上也带上了一抹喜色,可他突然发现,面前的夕瑶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他在讲什么,只是很专注的望着月亮。

    “公主?”

    “小时候,父皇最喜欢抱着我看月亮,他跟我说,其实这月亮就像人生,有缺憾,有圆满,却又不会一直缺憾,或者一直圆满。”

    “从此,我便喜欢上了月亮,看着它从盈到缺,从缺到盈,便仿佛度过了一生。”

    “父皇的王朝肯定会再次兴盛的对吧,覆灭也只是暂时的对吧?就像这月亮,不断交替,却始终存在。”夕瑶转过身问道。

    “当然了,公主。”武道人坚定的说道,“我们一定能戳穿这周氏伪朝的假面,让世人都看看清楚,如今朝廷到底有多么的肮脏不堪!”

    “这头顶的苍天,永远都是姓林的。”武道人面望苍穹,双膝跪地,郑重的一叩首,“先皇保佑,南朝复国,指日可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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