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春与你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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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的心

第十六章 **的心

说起来很奇怪,上小学四年级的一个姓阮的老师给我的印象是无法磨灭的,虽然他第一次把我从中彩的人员名单中刷了出去。他第一次让我知道叛逆是什么,是的,叛逆,不是背叛。他教给我们怎么另类,或许只是对我而言。他煽动我们拒交学校多收的那一部分学费,而在这以前我们的意识里,学费就是学校定的,收多少是他们的事,学生需要做的只是按照学校说出的数目回家问父母要钱。他是第一个用普通话给我们诵读课文的人,给我一种很高贵的感觉,这感觉一直持续到后来见到他经营的小卖部。

因为阮姓老师,我离家出走。开始的时候我爸跟在我后面不停地叫喊,后来我一个人在村子南边的河堤上一直地走,爷爷推着自行车尾随着我。再后来我下了干涸很久的河沟,把他甩掉了。总之那是个很奇怪的年头。

s的妈妈在教我们一年级语文时,班里有一对双胞胎,都是男孩儿,出奇的霸气,动不动就想和谁干上一架。现在我已记不起他们的名字,只知道大的被人称为大闹,小的被称为二闹,有一段时间我把他们的名字写下来仔细琢磨,愣没研究出是什么意思,后来慢慢从别人那里了解到因为太淘气又太娇,就被唤作“闹蛋”。如果下面还有个弟弟,一准叫三闹。

一年级的时候,大闹二闹在班里组织黑社会,这件事我记得无比清晰。当时班里的男生们纷纷报名参加组织,本来我也想报名,大闹说我不够资格,于是我也以为自己真的不够资格,便遗憾地打消了这个念头。名额报满后,大闹开始给自己的小兄弟们封官衔,把官衔名称分别写在一张张小硬纸片上,一一发给兄弟们。于是那天我们就看见了一帮胸前用透明胶布贴上的写有这样字眼的硬纸片的人:大亨、二亨、三亨、四亨……我不记得当时究竟有几“亨”,反正全班没有“亨”的男生们真的就感觉自己没有他们亨!到现在我还是个比较怯懦的人,很可能就是因为当时没资格“亨”一回。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捡起一块石头把我同桌的头狠狠地砸了一个洞。当时鲜红的血从那个洞里汩汩地流出来,我吓得手足无措。后来班主任一句都没骂我,他掏钱把我同桌送到诊所包扎了头,然后问我:“还砸不?”我说:“不了!”被我用石头砸破头的同桌和我的关系一直很好,后来他结婚的时候我刚巧放假在家,我去的时候对他说:“恭喜恭喜!”他也笑嘻嘻地说:“同喜同喜!”然后我从兜里掏出一盒避孕套送给他做礼物。

五年级的时候,阮姓老师在讲台上把班里11个男生拳打脚踢直至鼻青脸肿,因为这11个男生因作业没完成被阮姓老师赶回家叫家长,他们却没回家,而是直接跑到乡教研室以阮老师作业太多为理由告了他一状,如果用现在我所知道的名词,我就称之为“上访”。

那天天降大雨,11个男生在野地里被阮姓老师摁着头喝路边的污水吃干枯的野草,然而这些都不足为信,因为这都是后来从那11个男生口中得知的。我所亲眼看到的就是他们排队站在讲台上互相打耳光,打了几圈后,阮姓老师嫌不过瘾,又亲自上阵轮番打了几圈,其场面比后来看到的香港电影武打镜头还要精彩,那一次真让我们大饱眼福。从那以后,每天放学阮姓老师都要由校长亲自护送出村后,才敢自己一个人回家,听说如果不这样做他就会被那11个男生的家长乱刀砍死。

二年级的时候,一女生穿裙子不穿内裤,几个男生就装作捡东西趴在其裙子下面往里看。那些姿势与怪模样依然保留在我的脑海里。第二天,班里一位男生就拿着一张贺卡去那女生家,扬言要送给她和她交朋友。那男生得意地走在前面,我们一大群好奇地跟在后面,在到了那女生家门口的时候,被那女生的爸爸出来一声暴喝,我们一哄而散。

三年级,有三个没完成作业的学生,上午放学后被老师锁在教室里,其中包括我。吃饭的时候,我们从教室门上面的窗户爬了出去,吃过饭后又从那里爬回教室。后来有学生举报说我们爬了窗户,老师对我们一一审讯,我当场承认过后,其他两个死活不承认,于是只有我一个人又重新被关了一回。如果把这样的事放到现在某些教育专家或伪教育专家身上,就会把我这个诚实的孩子大力表扬一番,这时我心里就会想,下次还做点什么错事然后向老师承认呢?

二年级一次大扫除的时候,我的手指头被碎瓦片挤掉半个,s的妈妈捂着我流血的手指去诊所包扎,我一路大哭地跟着她。

在家的时候,我唯一可以做的一件事就是站在我家后面的小树林边,看里面的一个个小坟堆,因为我没地方可去。小时候的伙伴们都已结婚生子,为养家糊口外出打工。坐在家里的时候,我妈就站在我旁边喋喋不休,这时我就会感到一阵阵莫大的孤独向我袭来。

吃过晚饭,我就坐在小树林边,对着一片坟堆吹我的笛子。其实对于笛子我是一窍不通的,只能勉强用嘴胡乱吹着,断断续续地用杂音演奏一些简单的“曲子”。如果我能很清楚地知道我所坐的地方便是坟堆,而且清楚坟堆所代表的意义,我就不会在那里一坐到半夜。半夜坐在一片坟墓旁边对于我来说,是没太大关系的,有关系的是看到这现象的人。熟悉我的人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会咳嗽几声,然后沙哑着嗓子对我说:“吃过了?”“嗯,吃过了!”我回答。不熟悉的人则远远地绕过我从另一条路走,因为晚上,在一片有坟墓的小树林里发出“叮当咿呀”的声响毕竟显得有些阴森恐怖。那段日子的我经常会感到浑身发紧,头皮发麻,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卡住我的脖子。

小树林的后面是一条小路,白天的时候,我就站在小路边看来来往往的行人,然后呆呆地想着心事。其实没什么心事,想得最多的是如果有一天我中了大奖。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耐得住那么大的空虚,可以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地站一个上午,还可以在邻家70多岁的老头家里待上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