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剑仙之名
万里河山，风雨飘摇。
这一夜浓云密布天穹、星月无光，黄河两岸火炬辉映，金鼓交鸣，旌旗飞彩，戈戟生辉。浓浓的杀伐之气抹杀了十月里最后一点秋色。
震彻环宇的冲杀之吼忽然响起，跳动的火光如血色的残阳冷冷照在林立的刀枪剑戟上，那无数抹森寒，让无数士兵抛洒着铿锵热血，穿梭于死亡的边缘。
忽而蹄声霍霍，风来草偃，流星般的火球铺天盖地而来。无数的生命纷纷倒下，呻吟到最后一口气，消逝在冉冉的硝烟里。
血色、腐败，触目惊心。
萧易喉咙一甜，一口鲜血涌上到嘴里，缓缓从唇边溢出，意识便渐渐模糊。不知过了多久，四野苍茫，悄无声息。
一阵乌鸦轻啼，萧易猛地站了起来。“额——！”剧烈的疼痛让他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呻吟，其时一只飞矢已贯穿了他的胸膛，箭头冷冷地露在他的背脊上，上面的血渍早已风干。
他用极熟练的手法将箭羽折去，好让自己活动地舒服得一些。
望着满目的尸体，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迈起了脚步，朝着自己的营帐步履瞒珊、一步一步地走着，战争还没有结束，因为他还活着。
“小虎、二狗子——还有活着的么——？”他一边走一边喊着战友的名字，没有人回答他，只有滚滚的黄河水声荡荡东去。
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尸堆里，昏昏不省人事。
许多年后，萧易时常会跟人提起，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出生在北方，在北方长大。
在他十八岁那年参加了李联捷的义军，跋涉到千里之外的漠北荒原当了三年的长戟手，这似乎是他一生中最开心、最难忘的记忆。
如果真的要死，他希望可以将这些记忆一并带进棺材里。
沙场拼杀，胡月染血，餐风饮露，攀山履冰。弱冠之年的他，脸上少有英俊少年的潇洒，反添岁月催人的沧桑与痕迹。
萧易也是打过几场胜仗的，死在他戟下的亡魂不在少数。战场搏杀，血染长缨，不管谁输谁赢总有一条条灵动的生命陆陆续续地倒下，那些死在他乡异国的英魂，不知道能否找到回家的路？
萧易不怕死，可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沧海一栗，何以瓢泼？
在敌人的军队攻破承恩府的城门那一刻，他失去了国家，失去了战友，也失去了尊严。
守护着龙族尊严的李联捷一部，败亡了。
萧易也彻底的败了！
所幸，他的命还在。
能活着，总是有希望的。
十一月初七，夕照云山，暮色蔼蔼。
北国多雪，三天两夜的肆虐，依旧没有止住的征兆。
夕云山下灯火阑珊处是一座小小的村落，聚居着十来户人家，以打猎食野为生。这一晚大雪封山，朔风虎虎，家家户户闭门烤火，伏炕取暖，偶闻欢声笑语萦绕耳边，添了些许暖意。
村口处徐徐飘近几道火光，越来越近，照出了八条影子，须臾轮廓渐清，却是四人四马，各执火把，逆风而来。
马是好马，体健神俊，在这风雪交加的雪山里也不知奔驰了多久，全然没有半分倦意。马上的骑士清一色青莽长袍，头戴四方虎皮围边帽，脚踏棉底乌金飞龙靴，腰悬宝刀，背负长弓，个个虎背熊腰，精悍无比。
居左一人跳下马，行走间虎虎生风，来到一户人家门前。
敲门声骤起，门打开时迎面是一位老丈，须发皆白，两眼惺忪显然已经睡下些许时候。
“老先生，此处可有投宿的驿站？”精悍男子问道。
“往东走二十里有一家北川客栈，这雪下了三天三夜，只怕山路有阻过不得去。”老丈指着去路说道。精悍男子道了声谢，兀自上马归队。
四人勒马挥鞭意欲离开，忽见头上一道白光鬼魅般闪过落在面前。
黑衣黑帽黑斗篷，黑夜黑风杀人夜。
“黑风长老！”当先一名骑士名唤周显，是三人的头儿，他已经看出了来人的身份，转身对身后三人沉声道：“先走，我殿后！”三人手中的皮绳鞭子同时落在了马屁股上，三马齐嘶，咴溜溜蹄子一扬，接着传来的不是骏马奔出去的马蹄声，而是身体从马背上跌落在地上的声音。
干脆利落，不着半点痕迹！几时出手，怎么出手，无人知道。
这赫然是三个骑士的尸体！脑袋已经搬了家，殷红的鲜血红白分明地洒在雪地上，见风凝固。
“他妈的！”周显大骂一声，双腿在马鞍上一蹬凌空而下，照着黑风长老脑门举刀便砍。对面一个侧身避过，未等周显变招，掌缘如刀一记点劈闪电般击到，这一记反击，快似闪电，周显手臂一麻，宝刀脱手没在雪地中，只露出刀柄上的黄鏸，瞬间与地上的血迹融为一体。
“东西在哪？”声音沙哑，却有力，因为它的主人是血魔东皇座下第一人，黑风长老！一个犹如魔鬼般的人，不，他本来就是地狱里逃出来的魔鬼，他来到人间，是为了讨债的，而今天的债主，就是周显一行四人。
周显没有回答，他已经知道自己的下场，自祭都逃出来以后，他的脑海里能想到的死法不下千种，可死在这漆黑的雪夜里，他倒是没有预料到。
能活着谁也不会想到死！面对这样的敌人，他只有一个选择，只要他做到了，也算是不辱使命了。他的目光落在了同伴的银刀上，他使出了最快的身法拿到了刀，将刀锋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晃荡！”
他失败了！黑风震开了他的刀，同时点了他的脉门。
生无门，死无路。他彻底绝望了！
“想死可以，先把事情了结了，本座赐你一个全尸！”黑风长老道。
“有种给个痛快，让爷爷死后化作厉鬼，好替弟兄们报仇！”周显说罢，忽然发狂般大笑起来，浩然天地间犹见一股撕破苍穹的豪气，凌驾生死，无惧无怖。
“星火浩然气，长存天地间！”黑暗中漫舞着青光，曳曳如炬，光明悄然而至，巨芒中闪出一个人来，鹤骨银发，目露精光，青衫落拓，略显单寒，仿佛这冰天雪地与他而言犹如六月的仲夏。
“是谁在这里大吵大闹，扰了我清梦！”青衫老人负手而立，侧目询问。
“尊驾是什么人？”黑风纵横捭阖，见闻甚广，见他御剑而来，已知是仙云宗门人，只不知是哪一辈的剑仙。
“我么？自然是老人，人老了就不中用，被你们一嚷嚷哪里还能睡得安稳！”
“你要救他？”黑风长老道。
“你倒是个明白人，糟老头就喜欢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够爽快！”
“只要我拿到我要的东西，人我可以不杀，仙云宗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你还不赶紧把东西还给人家，你别自误把性命丢了！”
“龙血玉是天朝气运所在，乃皇室龙族的精血，岂能交给他？”周显气道。
青衫老人一听，兀自神色凝重起来。“既是我天朝之物，又怎能落入旁人之手，不可，万万不可！”他言行虽近疯癫，正邪大义却是丝毫不含糊。
黑风的脸上出现了怒色，他已不想再说话，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夺取龙血玉，谁挡路他就杀了谁。
一团乌云骤现，苍穹上一轮半月被慢慢吞噬其中，直到最后一道月光消失在无尽的黑夜里。
黑风出手了，他黑色的斗篷如蝙蝠的翅膀赫然张开，一团团黒沼毒气已迎面扑来。青衫老人疾到周显身边，抓着他的背心往上一提跃到一处高崖上，崖后风大，毒气竟似吹不上来。
“不好，这崖下住着几户人家，不要伤了无辜才好！”周显瞧在眼里，急在心里，正自惴惴不安。
青衫老人袖子一挥，飞剑跳出，迎风便长，青光霍霍照得山前山后亮如白昼，好似仙境一般。“去！”只见他徐徐引了个口诀，那飞剑应声施为化作一张巨网将几户茅院子铁桶般罩在里头，毒气虽是无孔不入，却也奈他不何。
“以你一人之力势难保龙血玉周全，此剑新磨未足百日，虽尚未通灵应付江湖侠客却是不难，倘若遇到魔教妖人切不可放剑力敌，需随机应变，以保周全。你只需一路往西走，我自会追上你来，待回转师门拜告掌门师兄，他自有妥善安排！”
周显点了点头，错愕间接过青螭剑，但见铜钱大小，青光隐隐，十分玄妙。这当口下了崖壁，往夕云山脚一路狂奔，转念想起兄弟尸首不曾掩埋，胸中如堵。忽耳边传来青衫老人的话语：“三位壮士的尸首我自会替你处置，安心去罢！”
“这老神仙果然厉害！”周显越想越奇，剑仙之名闻而未见，今日遇上，只觉匪夷所思。
青衫老人立在崖上，一时心急如焚。“如此下去，青苒剑非耗尽真元不可，我若徒手下去与他搏斗难免吃亏，须得赚他上来解了下面的危机才有机会收剑斩他。”当即灵机一动，大喊道：“仁兄休惊，龙血玉到了我的手里即告安全，我这便回转师门交予我掌门师兄苒虚子…”随说随走，一边回头探观形势。
黑风不知虚实，原想围羊套狼，想不到对方竟一走了之，指不定龙血玉还真在对方手上。不及思忖，弃了羊群，追狼而去。
“来得好！”青衫老人见他来追，暗自窃喜，连忙收了飞剑，一路向西，瞬息之间，夸江越海。
两个人一前一后，你追我赶。青衫老人御剑飞行，黑风则忽忽踏云而来。这会飞到泰山之颠，收了法术，径自着地，趁着黑风未到，在地上左一圈右一圈来回比划，布起了九宫伏魔剑阵，虽说以逸待劳暗施玄妙有失公道，但事关重大降妖伏魔又是分内职责，也顾不上这许多了。
黑风须臾追上，从袍子里撤出一对银月双钩，那钩头映着微微日光，兀自让人看了心颤。
青衫老人蓦地从黑暗中闪出，大喊道：“魔教妖人，本道爷在此！”
黑风不知对方暗藏乾坤，其时陷阱就在脚下，只见他怒气冲冲，举着双钩腾腾奔来，只一个趔趄踩入阵中，顿时光剑四起，围而成网。黑风此时方知中计，使那双钩一通乱劈乱戳，那剑阵兀自没有撼动分毫。
“此刻受降，尚未晚矣！”青衫老人道。
“我呸！仙云宗妄称名称正派，手段却这般下作，有种将本座放了，单打独斗！”黑风气上心头，唾骂道。
“斩——！”青衫老人一声令下，剑阵陡转，八十一柄剑锋赫然刺落，可怜黑风堂堂东皇首徒，魔教长老，竟惨遭身首异处而亡。
青衫老人将黑风尸首草草埋于崖边，不及立碑题词，放了飞剑径往落日那头去了。
这一夜浓云密布天穹、星月无光，黄河两岸火炬辉映，金鼓交鸣，旌旗飞彩，戈戟生辉。浓浓的杀伐之气抹杀了十月里最后一点秋色。
震彻环宇的冲杀之吼忽然响起，跳动的火光如血色的残阳冷冷照在林立的刀枪剑戟上，那无数抹森寒，让无数士兵抛洒着铿锵热血，穿梭于死亡的边缘。
忽而蹄声霍霍，风来草偃，流星般的火球铺天盖地而来。无数的生命纷纷倒下，呻吟到最后一口气，消逝在冉冉的硝烟里。
血色、腐败，触目惊心。
萧易喉咙一甜，一口鲜血涌上到嘴里，缓缓从唇边溢出，意识便渐渐模糊。不知过了多久，四野苍茫，悄无声息。
一阵乌鸦轻啼，萧易猛地站了起来。“额——！”剧烈的疼痛让他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呻吟，其时一只飞矢已贯穿了他的胸膛，箭头冷冷地露在他的背脊上，上面的血渍早已风干。
他用极熟练的手法将箭羽折去，好让自己活动地舒服得一些。
望着满目的尸体，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迈起了脚步，朝着自己的营帐步履瞒珊、一步一步地走着，战争还没有结束，因为他还活着。
“小虎、二狗子——还有活着的么——？”他一边走一边喊着战友的名字，没有人回答他，只有滚滚的黄河水声荡荡东去。
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尸堆里，昏昏不省人事。
许多年后，萧易时常会跟人提起，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出生在北方，在北方长大。
在他十八岁那年参加了李联捷的义军，跋涉到千里之外的漠北荒原当了三年的长戟手，这似乎是他一生中最开心、最难忘的记忆。
如果真的要死，他希望可以将这些记忆一并带进棺材里。
沙场拼杀，胡月染血，餐风饮露，攀山履冰。弱冠之年的他，脸上少有英俊少年的潇洒，反添岁月催人的沧桑与痕迹。
萧易也是打过几场胜仗的，死在他戟下的亡魂不在少数。战场搏杀，血染长缨，不管谁输谁赢总有一条条灵动的生命陆陆续续地倒下，那些死在他乡异国的英魂，不知道能否找到回家的路？
萧易不怕死，可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沧海一栗，何以瓢泼？
在敌人的军队攻破承恩府的城门那一刻，他失去了国家，失去了战友，也失去了尊严。
守护着龙族尊严的李联捷一部，败亡了。
萧易也彻底的败了！
所幸，他的命还在。
能活着，总是有希望的。
十一月初七，夕照云山，暮色蔼蔼。
北国多雪，三天两夜的肆虐，依旧没有止住的征兆。
夕云山下灯火阑珊处是一座小小的村落，聚居着十来户人家，以打猎食野为生。这一晚大雪封山，朔风虎虎，家家户户闭门烤火，伏炕取暖，偶闻欢声笑语萦绕耳边，添了些许暖意。
村口处徐徐飘近几道火光，越来越近，照出了八条影子，须臾轮廓渐清，却是四人四马，各执火把，逆风而来。
马是好马，体健神俊，在这风雪交加的雪山里也不知奔驰了多久，全然没有半分倦意。马上的骑士清一色青莽长袍，头戴四方虎皮围边帽，脚踏棉底乌金飞龙靴，腰悬宝刀，背负长弓，个个虎背熊腰，精悍无比。
居左一人跳下马，行走间虎虎生风，来到一户人家门前。
敲门声骤起，门打开时迎面是一位老丈，须发皆白，两眼惺忪显然已经睡下些许时候。
“老先生，此处可有投宿的驿站？”精悍男子问道。
“往东走二十里有一家北川客栈，这雪下了三天三夜，只怕山路有阻过不得去。”老丈指着去路说道。精悍男子道了声谢，兀自上马归队。
四人勒马挥鞭意欲离开，忽见头上一道白光鬼魅般闪过落在面前。
黑衣黑帽黑斗篷，黑夜黑风杀人夜。
“黑风长老！”当先一名骑士名唤周显，是三人的头儿，他已经看出了来人的身份，转身对身后三人沉声道：“先走，我殿后！”三人手中的皮绳鞭子同时落在了马屁股上，三马齐嘶，咴溜溜蹄子一扬，接着传来的不是骏马奔出去的马蹄声，而是身体从马背上跌落在地上的声音。
干脆利落，不着半点痕迹！几时出手，怎么出手，无人知道。
这赫然是三个骑士的尸体！脑袋已经搬了家，殷红的鲜血红白分明地洒在雪地上，见风凝固。
“他妈的！”周显大骂一声，双腿在马鞍上一蹬凌空而下，照着黑风长老脑门举刀便砍。对面一个侧身避过，未等周显变招，掌缘如刀一记点劈闪电般击到，这一记反击，快似闪电，周显手臂一麻，宝刀脱手没在雪地中，只露出刀柄上的黄鏸，瞬间与地上的血迹融为一体。
“东西在哪？”声音沙哑，却有力，因为它的主人是血魔东皇座下第一人，黑风长老！一个犹如魔鬼般的人，不，他本来就是地狱里逃出来的魔鬼，他来到人间，是为了讨债的，而今天的债主，就是周显一行四人。
周显没有回答，他已经知道自己的下场，自祭都逃出来以后，他的脑海里能想到的死法不下千种，可死在这漆黑的雪夜里，他倒是没有预料到。
能活着谁也不会想到死！面对这样的敌人，他只有一个选择，只要他做到了，也算是不辱使命了。他的目光落在了同伴的银刀上，他使出了最快的身法拿到了刀，将刀锋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晃荡！”
他失败了！黑风震开了他的刀，同时点了他的脉门。
生无门，死无路。他彻底绝望了！
“想死可以，先把事情了结了，本座赐你一个全尸！”黑风长老道。
“有种给个痛快，让爷爷死后化作厉鬼，好替弟兄们报仇！”周显说罢，忽然发狂般大笑起来，浩然天地间犹见一股撕破苍穹的豪气，凌驾生死，无惧无怖。
“星火浩然气，长存天地间！”黑暗中漫舞着青光，曳曳如炬，光明悄然而至，巨芒中闪出一个人来，鹤骨银发，目露精光，青衫落拓，略显单寒，仿佛这冰天雪地与他而言犹如六月的仲夏。
“是谁在这里大吵大闹，扰了我清梦！”青衫老人负手而立，侧目询问。
“尊驾是什么人？”黑风纵横捭阖，见闻甚广，见他御剑而来，已知是仙云宗门人，只不知是哪一辈的剑仙。
“我么？自然是老人，人老了就不中用，被你们一嚷嚷哪里还能睡得安稳！”
“你要救他？”黑风长老道。
“你倒是个明白人，糟老头就喜欢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够爽快！”
“只要我拿到我要的东西，人我可以不杀，仙云宗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你还不赶紧把东西还给人家，你别自误把性命丢了！”
“龙血玉是天朝气运所在，乃皇室龙族的精血，岂能交给他？”周显气道。
青衫老人一听，兀自神色凝重起来。“既是我天朝之物，又怎能落入旁人之手，不可，万万不可！”他言行虽近疯癫，正邪大义却是丝毫不含糊。
黑风的脸上出现了怒色，他已不想再说话，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夺取龙血玉，谁挡路他就杀了谁。
一团乌云骤现，苍穹上一轮半月被慢慢吞噬其中，直到最后一道月光消失在无尽的黑夜里。
黑风出手了，他黑色的斗篷如蝙蝠的翅膀赫然张开，一团团黒沼毒气已迎面扑来。青衫老人疾到周显身边，抓着他的背心往上一提跃到一处高崖上，崖后风大，毒气竟似吹不上来。
“不好，这崖下住着几户人家，不要伤了无辜才好！”周显瞧在眼里，急在心里，正自惴惴不安。
青衫老人袖子一挥，飞剑跳出，迎风便长，青光霍霍照得山前山后亮如白昼，好似仙境一般。“去！”只见他徐徐引了个口诀，那飞剑应声施为化作一张巨网将几户茅院子铁桶般罩在里头，毒气虽是无孔不入，却也奈他不何。
“以你一人之力势难保龙血玉周全，此剑新磨未足百日，虽尚未通灵应付江湖侠客却是不难，倘若遇到魔教妖人切不可放剑力敌，需随机应变，以保周全。你只需一路往西走，我自会追上你来，待回转师门拜告掌门师兄，他自有妥善安排！”
周显点了点头，错愕间接过青螭剑，但见铜钱大小，青光隐隐，十分玄妙。这当口下了崖壁，往夕云山脚一路狂奔，转念想起兄弟尸首不曾掩埋，胸中如堵。忽耳边传来青衫老人的话语：“三位壮士的尸首我自会替你处置，安心去罢！”
“这老神仙果然厉害！”周显越想越奇，剑仙之名闻而未见，今日遇上，只觉匪夷所思。
青衫老人立在崖上，一时心急如焚。“如此下去，青苒剑非耗尽真元不可，我若徒手下去与他搏斗难免吃亏，须得赚他上来解了下面的危机才有机会收剑斩他。”当即灵机一动，大喊道：“仁兄休惊，龙血玉到了我的手里即告安全，我这便回转师门交予我掌门师兄苒虚子…”随说随走，一边回头探观形势。
黑风不知虚实，原想围羊套狼，想不到对方竟一走了之，指不定龙血玉还真在对方手上。不及思忖，弃了羊群，追狼而去。
“来得好！”青衫老人见他来追，暗自窃喜，连忙收了飞剑，一路向西，瞬息之间，夸江越海。
两个人一前一后，你追我赶。青衫老人御剑飞行，黑风则忽忽踏云而来。这会飞到泰山之颠，收了法术，径自着地，趁着黑风未到，在地上左一圈右一圈来回比划，布起了九宫伏魔剑阵，虽说以逸待劳暗施玄妙有失公道，但事关重大降妖伏魔又是分内职责，也顾不上这许多了。
黑风须臾追上，从袍子里撤出一对银月双钩，那钩头映着微微日光，兀自让人看了心颤。
青衫老人蓦地从黑暗中闪出，大喊道：“魔教妖人，本道爷在此！”
黑风不知对方暗藏乾坤，其时陷阱就在脚下，只见他怒气冲冲，举着双钩腾腾奔来，只一个趔趄踩入阵中，顿时光剑四起，围而成网。黑风此时方知中计，使那双钩一通乱劈乱戳，那剑阵兀自没有撼动分毫。
“此刻受降，尚未晚矣！”青衫老人道。
“我呸！仙云宗妄称名称正派，手段却这般下作，有种将本座放了，单打独斗！”黑风气上心头，唾骂道。
“斩——！”青衫老人一声令下，剑阵陡转，八十一柄剑锋赫然刺落，可怜黑风堂堂东皇首徒，魔教长老，竟惨遭身首异处而亡。
青衫老人将黑风尸首草草埋于崖边，不及立碑题词，放了飞剑径往落日那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