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捕快
“叫骑猪上战场。”王越没好气的应付着不知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宋公子。想通了是一回事，应付这些骄傲的高贵的公子哥儿又是另外一回事。被人轻视的感觉不管怎样想开了，心里总还是有些别扭的。
宋公子好脾气的笑了笑，本想说：别开玩笑了，如此气势磅礴的曲子，怎会有这样一个名字。话到嘴边他却突然觉得这个歌名虽然粗俗无比，但是十分的妥帖。刚才听到这首曲子的时候他确实有了骑马仗剑上战场的冲动。看看这四周的农庄，马是没有猪倒有十几头。在这个地方真的冲头上脑，可不是只有骑猪上战场了么！
宋公子自幼与叶华交好，这位大舅爷的脾气心思他是十分了解的。外表谦和的面具下是孤傲不群，面对一个同样能化腐朽为神奇脑子里充满无数异想天开的人，叶华最大的可能不是佩服而是要与之较量一番。
刚才在庄子上叶华任由其他人无理也是想考较王越，想看看这个人的胸怀怎样。王越的表现让叶华非常满意，他暗示宋公子跟上来有解说交往之意。宋璋心领神会的跟上来找个话头聊起来，没话找话这本是他的拿手好戏。只是没想到王越的回答让他却落得个哭笑不得境地，王越只一句话就把天聊死了。
沉默良久宋公子正色道：“适才我等举止确有不恭之处，宋某代他们向公子赔罪了。”王越本已经想开，只是还有点别扭。觉得刚才冲了宋公子一句，气也就消了。气消了也就发现自己的情绪不对，暗叹：怎么可以像个娘们一般小气。
他连忙摇手说道：“小弟愚鲁，确实比不上在座众人，一时之气还望宋兄不要介怀才是。”
宋公子见他说的真诚，连忙道：“哪里哪里，如蒙不弃可称某的表字子玉”
王越连忙与他重新见礼，称兄道弟。宋公子名璋字子玉，是建州宋家嫡次子。宋家是山东淄博豪门，算得上中原中等偏上的贵族世家，历史极为悠久仅次于崔氏。黄巢举事之后他们这一房受叶家相邀离开中原来到建州定居。宋璋自幼聪颖，天赋极高。他的学问比兄长好很多，更兼长相俊美，来到福州之后名气也是直线上升。他为人谦和有礼又是叶华的妹夫，因此在福建青年士子当中很受欢迎，比孔丞义名望高很多。
王越与他谈了几句被宋璋不露痕迹的带起话头，大有滔滔不绝之势。这时一个小厮走了过来对王越说道：“刚才有位小娘子想再听一遍咱刚才的第一支曲子，说此曲有济世之意。”王越听了小厮的禀报，不由脱口说道：“哦，有这等事？不只是哪家的小娘子？”这个小厮刚才听了楚怜儿的要求便匆匆赶来，并没有打听究竟是哪位宾客的要求。小厮为难答道：“小的没问是哪家的小娘子。”
王越见状正要斥责小厮两句，忽然想起自己方才先是在宋璋面前差点儿兴奋的要与他长篇大论一番，听到有人如此肯定这个曲子又忍不住想知道是谁。作为一个穿越者却连番在古人面前失态实在是够丢人的，若是其他的前辈只怕就算没有说得古人纳头便拜，至少也能让他们心怀敬畏，只有自己反其道而行之，说出来实在让人惭愧。
想到这里王越不禁偷偷瞄了宋璋一眼，见他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心中长叹：这下啥形象都毁啦！有些自暴自弃的摇了摇头，应付的说了声：“下次要问清楚一点才好。让大家准备一下，若是各位宾客有兴致便再给大家演奏一次。”
那小厮开始觉得自己没办好差事，心里不免忐忑惴惴。却听得王越并未责怪，心中暗暗窃喜。略显得诚惶诚恐，连忙躬身应了几个是，赶紧拔脚溜走。
王越与宋璋两人正要返回后院，忽听前院大门被人敲的“砰、砰”山响。古时若是有人上门拜访一般都会事先打好招呼，到了时间携拜帖上门，主人会按照来宾的身份地位以及亲疏远近分别对待。不打招呼直接敲门的已经是无礼的行为了，被称为不速之客。像这样敲门的更是属于狂妄至极，分明没把主人放在眼里。
宋璋略显诧异，一般来说官宦人家这样的情况，都是出现被查处时公门捕快上门时才有的情景。以宋家在福建的人脉根本就没有得到过任何对王家不利的消息，即使闽王要为了对付黄家打击王家也不太可能。说到底王家与闽王源本同宗，而且现在福建八大宗族与闽王暗斗的厉害，此时正是闽王需要借助家族势力的时候。此时动了嫡长房只怕会遭到家族的猜忌，失去家族势力的支持，闽王不要说与八大宗族争斗了，就是他闽王的位置能不能保得住都是问题。难道是……宋璋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脸色顿时大变。
偷偷的瞄了王越一眼，只见他脸色阴沉双目盯着大门，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王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转身对宋璋说道：“这里只怕不太安全，兄长还是赶紧到后院通知众人准备离开。”
宋璋想了想觉得王越说的有道理，他拱了拱手，笑道：“愚兄这就先去后院告知叶公子，大家一起也好拿个主意。”
王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转身盯住大门，宋璋匆匆赶往后院。
待宋璋走后王越从怀里掏出一个哨子，含进嘴里用力吹向。
三长两短的哨声响过之后，后院的正在服侍众人的小厮中走出一人。他走到空地上举起右拳，大声喝道：“紧急集合！”
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下这些小厮瞬间列队完毕，那个为首的小厮立即分派任务。叶华见那小厮安置各人召集人手的召集人手，去开库房的开库房，次序分明的井井有条。心中暗暗惊奇：这些小厮分明是从小经过军队化训练，那个为首的小厮处事分派竟然如此细致、周详且条理分明不输于那些久经战阵的老行伍。想到那首大气磅薄的音乐，叶华忽然觉得王越这个人所擅长的是领兵作战。
其他人都被这突然出现的变故惊呆了，几个女孩更是吓得变了颜色。尤其是楚灵儿，这个感觉实在太熟悉了，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再次传遍全身，她禁不住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这时一双温暖、柔软、干燥的手轻轻的将她握住，楚灵儿抬头望着身边的王瑶。只见她已经恢复了镇定，用一种柔和声音，微笑着对楚灵儿说道：“没事的，这里有我哥、有叶公子他们在，肯定有办法保护我们的。”
楚灵儿看到王瑶的另一只手握住了叶三娘，两个女孩心情瞬间平复。王瑶松开手示意两人安坐，她起身走到另外两个女孩身边，轻声说道：“这里有这么多的公子、家丁，凡事都轮不到我们在前面，我们只要安安稳稳的不给他们添乱，我想多大的事情都没什么的。”望着王瑶坚定的眼神另外两个女孩同样从慌乱中清醒过来。
尚家的女孩看着王瑶说道：“王家姐姐不必管我们了，小妹也是武将家出身，可以照顾沈家妹妹。”王瑶看了尚家的小娘子一眼，见她神情自若。便展颜一笑道：“那就拜托了。”
叶华在那群小厮列队完毕之后眼睛就往这边看了过来，他多少有些担心自己的妹妹。虽然叶华知道叶三娘是个有胆有识的女孩，但是手足连心这是打小就培养出的来的情分，叶华还是情不自禁的看了这边一眼，只是这一眼给他的印象他深刻了。
王瑶的镇定自若和及时的安抚，让其他的女孩迅速恢复了常态。遇事不乱，这是一个优秀的家庭主妇必备的素质。这是叶家给叶华选妻的底线，他至今没有议亲，就是因为无论是他家还是他都没有遇到过一个合适的女子。
男人在外免不了遇到这样那样的事儿，如果有一个能干的主妇，安定的内宅将是男人们强大的后方。一户人家甚至一个家族的兴旺与衰落都可能掌握在一个主妇的手中，这一点的认知叶家与许许多多的豪门是不一样的。
王瑶觉得有人在盯着她看，她皱了皱眉转身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却什么也没发现。好几个公子不知道在哪里谈什么，”也许是错觉”她这样安慰自己。
在前院王越将哨子放进怀里，这时他看见小厮王十八提着裤子匆匆走向大门。他也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王越，于是王十八停下脚步，苦着脸说道：“适才小人肚子不舒服，在茅房没听到有人敲门。”王越摇了摇手，示意他赶紧去开门。
王十八打开侧门，一伙公差打扮的人涌进前院。看到立在院子中的王越，十几个公差中走出一人来到王越面前，问道：“你是什么人？”
王越笑了笑，答道：“主人”然后立即反问：“你又是什么人？怎敢随意闯入官宦人家。”
那个公差也笑了笑，说道：“阁下是王金掾曹使家的二公子吧。在下曹云南，忝任福州府总捕头一职。近日奉命追捕悍匪李大脚，不料却在附近失了踪迹。某家恐他潜入贵府上，故此冒昧前来打搅。”
这人一番话说的不仅客气还有理有据令人难以推拒，看样子是老办公案的官差。王越对此并不觉得意外，如果是个莽撞之人也做不到总捕头的位置。略一打量来人，让人意外的是来人格外的年轻。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生得白白净净、眉清目秀，如果不是一身官差打扮很难将他和这个职业联系在一起。若不是留意王越很难发现这人眼底偶尔闪过的寒芒，这个发现让王越不由得警惕起来。
曹云南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文质彬彬，然而他身上的文人气质也不是假的。自幼便在城中有名的私塾上学，一直是学堂中的佼佼者，深受先生的器重，他的妻子便是这位先生的独生爱女。十六岁上父亲外出办案因公殉职，作为家中的长子他不得不辍学，子承父业做了福州城的一名捕快。
在古代吏员和官员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一般情况下吏员转迁升职官员是不可能的。即使能够获得破格提拔也不知道要熬多长时间才能有这样的机会，如果不是这样以曹云南在私塾中的成绩中进士不易，中举人却易如反掌。读书人中了举人便有了做官的资格，要获得这一切他只需要熬个三年、五年即可做到。
只是曹云南的家境并不允许他这样做。倒不是曹家贫寒，曹父是个颇为圆滑之人，在他的经营下，曹家家境殷实。这一切都是在曹父有公门捕头这个身份的前提下获得的，一旦失去了这个身份，曹家的境遇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曹云南年纪不大却是知道其中厉害的，所以他果断放弃学业投身公门，从此一力将家中门面支撑起来。
虽然几乎断绝了仕途，曹南云并未因此而沉沦。相反的他借自己有读书的经历，在这大数都是文盲的公门中混得风生水起。这几年更是因为表现出色接连破了几起大案，名声连闽王都知晓了。去年老总捕因年纪老迈不得不退休，曹云南在闽王大公子王延翰、二公子王延钧的推举下坐到了总捕头这个位置上。
这次他奉命刺杀的是黄诚、黄宗琦父子。虽然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是闽王家对他的知遇之恩，曹云南是一定要报答的。接到任务后曹云南先是对泉州黄家做了大量调查，然后安排了顶尖的刺客在两地同时动手刺杀。泉州方面进行的非常顺利，刺客混入黄家并在暗室中得手。然而刺杀黄宗琦这一路却出了意外，伏击被更为老道的李大脚识破，刺客反而遭到狙杀。幸好曹云南就在这一路，出于谨慎他安排了后手。也正是这个后手的缘故，最终黄宗琦一行还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再次遇袭的黄宗琦一行全赖悍匪李大脚武艺高强，江湖经验丰富才能率众突围而去。曹云南亦是率众追击，却几次险些被甩掉，他们一直追到泉州城外却忽然失去了对方的踪迹。综合各个方面的信息分析，曹云南已经可以肯定黄宗琦受伤了。李大脚的江湖经验多得让人可怕，手段百出、花样翻新。很多方法曹云南和他经验丰富的副手都闻所未闻，然而他们到现在还是无法摆脱曹云南的追踪。这并不是曹云南追踪有多厉害，很明显要不是有了无法抛去的拖累李大脚一行早就可以消失的无影无踪。所以这个无法抛去的拖累也只能是黄宗琦，由此便极好推断出黄宗琦肯定受了重伤，不然很难解释他们为何甩不掉追踪。
追到泉州城外，曹云南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一旦与泉州的黄家取得了联系，曹云南很难在黄家有所防备的情况下突袭得手，况且对方还有一个非常难缠的李大脚。经过分析曹云南断定依照目前的状态李大脚一行最好方案是先到王家在城外的庄子上，这样他们不仅能够得到先期的保护，也有了宝贵的喘息机会。这样做最大的好处在于安全，因为独自跑路确实可以提早返回黄家，但是与此同时也给了曹云南在路上狙杀的机会。
进了庄子就真的安全了么？对于这个庄子曹云南比别人了解的更多：这里住着王家不够待见的二公子，这是人尽皆知的。管家翟彪是个老军伍，曾经是闽王和王彦复的亲卫长。知道这个的人并不多。庄子上有五十三名小厮，这些人颇有战力。这一点除了曹云南之外大概就只有庄子上的人才会知道了。
“颇有战力”想到这个词，曹云南心里冷笑了一声。同样有着“颇有战力”的黄宗琦一行近百人在他的突袭下到现在几乎损失殆尽，活着的估计也就十五、六个，其中还有带伤的人员。如果没有李大脚的加入，恐怕他们早就受首多日了。不过曹云南这边的损失也不小，二十三个手下和十个精锐刺客现在还剩下十七个手下、六名刺客，其他的非死即残。
想到李大脚曹云南心中闪过一丝懊悔。前两天活捉了三个报信的人，只是在审讯第三个人的时候无意间问了一下那人行走的路线，当时问讯的本意只是为了掩盖正题。待审问完毕处死报信之人后，曹云南忽然发觉对方先期有一部分行动路线非常隐秘精妙，如果自己的线放的不够长，在这段行动路线上几乎无法做到有效伏击。
那个报信人很有可能怕不能及时将信息报到，因此在确认行走安全之后擅自改变了行进路线。因为剩下的一段路走的中规中矩，显得就是一般外出经验比较丰富的江湖中人，完全没有了前期的隐秘与精妙。
曹云南试着按照前面的特点规划了一下后面的行程，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那么精妙。他有些后悔杀人杀得太快了，要是能问出后面的行程就好了，这样参照的规律越多越容易判断出其中的奥妙。不管怎样有了这样一段路程设计的参照，以至于后来追踪黄宗琦一行就容易了许多。虽然依旧追不上，但是对方想要喘口气也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了。这也是曹云南断定黄宗琦一行今天会来到这个庄子上的理由之一。
看到庄子外有仆人有马车，曹云南先是一愕，然后遣人打探一番，知道二少爷带着几个公子哥回到庄子上。有人觉得这个节骨眼上有外人在场很为难，如果没有别人就算是王家的二少爷又怎么样，杀得干干净净就是。只要不暴露身份，事后往匪人身上一推，就凭曹云南的能力，别人想破这个案子势比登天。
曹云南却不这么看，如果当着外人的面查出李大脚和黄家、王家有关联只怕闽王反而有道理将这两家一锅端。因此曹云南大摇大摆的带着人进了王家的庄院。
和曹云南设想的略有不同，王越听到自己在追捕李大脚的时候显然是感到了意外。这么多年跟各种奸猾之徒打交道多了，曹云南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看上去这位王家的二少爷并不知道李大脚、黄宗琦一行的下落。
眼前的这位王家二少爷干净整洁，身材颀长。容貌并不显得出众，但是依旧给人一种大方稳重的感觉，与那些优秀的豪门公子没有多少区别。但是曹云南还是不自觉的感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这种直觉是他多年以来赖以保命的特殊本能，曹云南对此深信不疑。
事已至此曹云南并不想随意放弃，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准备对付这个能让他感受到威胁的人。
王越不自觉的警惕也让曹云南感受到了威胁，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李大脚和他们家是有关系的，但是来者不善这是可以肯定的。王越一直很欣赏电视剧《亮剑》当中丁伟的一句话：敌人不管干什么，就算他是去拜寿咱也不能让他得逞。所以对方既然呈现了敌意，那么他要搜捕李大脚，王越一定不会让他得逞。
王越笑了笑，说道：“原来是福州府总捕头曹大人，也请恕王某冒昧，既然曹大人是在抓捕匪徒，不知可有公文在身？”
王越的话很明显，他是要查验对方的证明文件。曹云南顿时觉得这个笑眯眯的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二少爷绝对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货色。但是王越的要求却很合理，他知道王越这类官二代生下来来就有荫封的官职的，或许只是区区的九品武承郎，但是王越是官他是吏，在阶级森严的古代曹云南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只是曹云南奇怪的是以王越的身份大可直接将他撵出庄子，没有必要向他讨要公文。因为只要查出李大脚曾经在庄子上落脚，现在的态度好坏对王越一家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么王越这样的举动在曹云南看来，他这个人真的是很阴险。
其实曹云南在这一点上是错怪王越了，王越是个穿越者，而且穿越不久就来到了庄子上，因此到现在他脑子里并没有多少阶级特权思想。他这么做完全是出于现代法治条件下公务人员执行公务需要出示证件的习惯。
看完曹云南递过来的海捕文书，这个时候小厮们已经汇聚到了前院。曹云南看到这群小厮进来的时候，心中已经只能用震撼来形容了。
来的人数大约有四十多个，他们进来的速度似乎并不快，但是当最后一个人站好时四十多个小厮已经组成了攻击战阵！而且期间曹云南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先下手为强去攻击这些小厮，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战阵的成型。当阵势布置完成，曹云南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在这里呈凶了。
军阵的威力他是知道的，他们这些人对普通江湖的打斗非常在行。对手再多一倍也是不用惧怕，可是对于这样的军阵，他们的武功再高结局都会很悲惨。曹云南曾经见过前来协助剿匪的福州六卫的战力，当年那一仗对他的印象十分深刻。一群数量略少的乌合之众在交战的半个时辰内被两百军队斩杀殆尽。那些人的武功曹云南是知道的，里面大部分人的武艺要好于曹云南现在的这群手下，而福州六卫的军队显然还达不到这些小厮一半的精锐。
曹云南总算明白自己那种危险的气息是怎么来的了。杀气，这些武装了的小厮立即显示出了无比的杀气。虽然他们还没有现身，这股杀气已经冲天而起。曹云南略有些懊悔自己没有在见面的一瞬间制住王越，那样事情会好办很多。不过那个机会实在是一瞬即逝，曹云南也没有把握能抓得住。这个王家二公子的身手可没人说不好，看他那股子扮猪吃老虎的劲儿，估计也是个扎手的人物。现在曹云南只剩下庆幸自己没有鲁莽行事了，看起来有了这样的强援，黄宗琦算是逃出生天了。
王越发现挤到自己身边的管家翟彪。老人脸色苍白，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他略显难为情的说：“老奴昨夜多喝了几杯，宿醉方醒，少爷恕罪则个。”
听了这话王越差点儿笑出声来，这位翟管家不能喝酒，用现代的话说，对酒精过敏。既然老管家瞪着眼睛胡说八道，王越也乐得配合一下拖一拖时间。看来这位李大脚确实已经到了他的庄子上，翟管家这么长时间才现身，应该是已经将人都安置好了。他顺手把那封海捕文书递了过去，说道：“刚才这位官差说有悍匪李大脚有可能混进咱们庄子，您老看应该如何处置。”
翟彪没有接那个海捕文书，少爷这么做无非是告诉自己，接下来的事何去何从由他来做决定。他说道：“久闻哪位李大脚神出鬼没极为凶悍，横行闽中多年无人能见其真面目，据说凡是见过他本人的人都成了死人。这位官差能将此獠逼迫的如此狼狈实属不易，依老奴之见若是此人真的躲在庄子上，只怕对咱们非福即祸。若是谁不小心见到他，那人是不除之而不后快的。”
王越听了转身将海捕文书还给曹云南，诚恳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这位官差尽心搜捕，在下一定全力配合。只是今日在庄子上还有贵客，不知能否先让人护送他们离去？”
这时叶华从后院来到前院。刚才已经有十余名小厮持械到了后院，加上同来的七、八名各家的护卫，基本上可以保证后院一段时间内的安全。叶华这才离开后院到前面来看一下情况，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见到叶华，王越非常高兴。他先将曹云南介绍给叶华，然后将事情的缘由大略的说了一下，叶华也知道这个李大脚的厉害，为了安全起见他同意立即带人离开庄子。
王越对小厮们说道：“立即警戒，护送各位贵客离庄！”
随着王越一声令下，小厮们立刻散开分头把守形成警戒之势。这些人动作极为迅速，毫无迟滞，显然是早有预案，训练有素可见一斑。曹云南见了心中暗暗吃惊，他也是精于此道之人，暗暗将自己带入成了偷袭的一方，但是他始终找不到可以动手的破绽。只要自己在一处发动，很有可能还没得手，人已经遭到反击。即使有十几个手下分头行动，也很难不受到及时的反击。他带着一丝迷惑，一丝敬佩的眼光看了王越一眼，深感此人不简单。只是现在他还摸不清王越的意图，看起来王越似乎是真的要帮自己铲除匪患了。
就在王越安排警戒护送之际，曹云南的一个手下走到他的近前说道：“大人，您看这个二少爷会不会支走了那些人，然后朝我们动手？”
曹云南冷笑道：“我们已经和那些贵客朝过面了，他们不敢胡乱动手。不然将来如何交代，难不成我们一拨人就能追杀李大脚，再加上庄子上的人手反倒我们全军覆没了？！谁都不是傻子，他们王家要想活下去，他们不敢这么做。”
那个手下听了连忙媚笑道：“大人高见，大人高见。”
就在他们说话间，后院的人已经在护卫和小厮们的保护下来到了前院，他们没有任何停留，穿院而过来到了庄外。王越手下的这下小厮开路、两侧警戒、殿后有条有理忙而不乱，虽然如临大敌却能给人以安稳的感觉。汇合了院外的车夫等人，在王越的指挥下众人依次蹬车王越又安排了十余名小厮担任后卫警戒随车而去。
待这些人走远王越联合了曹云南的人手对庄子上下进行了仔仔细细的勘察，勘察的结果甚是令曹云南感到意外，王越甚至将庄子上保命外逃的秘道都亮出来让曹云南一起搜查了一遍，但是庄子上也没有发现任何外来人的痕迹。
这个结果让曹云南也很是不解，不过此刻他认为是自己估计错误，黄宗琦与李大脚一行冒险上路去了泉州。从来庄子上，曹云南就非常留意。他在庄子外留了人手监视各处动静，这边始终未有发现李大脚一行的踪迹。包括各家停在庄外的马车，曹云南也是仔细查看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进了庄院之后到所有宾客撤离，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这一切看上去就像李大脚真的没有来过庄子上，然而在泉州城的眼线到了傍晚发来情报，黄家同样没有任何异样，黄宗琦也未回到黄家。
一行人十多个大活人竟然就这么全部凭空消失了！曹云南觉得这个太诡异了，他再次遣人进入泉州监视王家。他自己则率领主力躲在庄外监视。他不相信李大脚不在庄子上，否则他们一行应该到了泉州才对。
经过半个月的监视，曹云南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忍不住晚上派了人潜入庄子，意外发生了。这个平时看起来没有任何戒备的庄子，其实防守极为严密。三个久历江湖的刺客进了庄子没多久即被生擒，人在第二天下午被送到了曹云南的住处。
让曹云南汗颜的是对方是通过审讯得到曹云南住处的，而他们的审讯并未动刑，这帮老江湖不知道着了什么道，竟把实情全部吐露。对方也没有留下什么话，只是说大家是否有什么误会，如果曹大人不放心尽可随时来庄子上搜查云云。
(本章完)
宋公子好脾气的笑了笑，本想说：别开玩笑了，如此气势磅礴的曲子，怎会有这样一个名字。话到嘴边他却突然觉得这个歌名虽然粗俗无比，但是十分的妥帖。刚才听到这首曲子的时候他确实有了骑马仗剑上战场的冲动。看看这四周的农庄，马是没有猪倒有十几头。在这个地方真的冲头上脑，可不是只有骑猪上战场了么！
宋公子自幼与叶华交好，这位大舅爷的脾气心思他是十分了解的。外表谦和的面具下是孤傲不群，面对一个同样能化腐朽为神奇脑子里充满无数异想天开的人，叶华最大的可能不是佩服而是要与之较量一番。
刚才在庄子上叶华任由其他人无理也是想考较王越，想看看这个人的胸怀怎样。王越的表现让叶华非常满意，他暗示宋公子跟上来有解说交往之意。宋璋心领神会的跟上来找个话头聊起来，没话找话这本是他的拿手好戏。只是没想到王越的回答让他却落得个哭笑不得境地，王越只一句话就把天聊死了。
沉默良久宋公子正色道：“适才我等举止确有不恭之处，宋某代他们向公子赔罪了。”王越本已经想开，只是还有点别扭。觉得刚才冲了宋公子一句，气也就消了。气消了也就发现自己的情绪不对，暗叹：怎么可以像个娘们一般小气。
他连忙摇手说道：“小弟愚鲁，确实比不上在座众人，一时之气还望宋兄不要介怀才是。”
宋公子见他说的真诚，连忙道：“哪里哪里，如蒙不弃可称某的表字子玉”
王越连忙与他重新见礼，称兄道弟。宋公子名璋字子玉，是建州宋家嫡次子。宋家是山东淄博豪门，算得上中原中等偏上的贵族世家，历史极为悠久仅次于崔氏。黄巢举事之后他们这一房受叶家相邀离开中原来到建州定居。宋璋自幼聪颖，天赋极高。他的学问比兄长好很多，更兼长相俊美，来到福州之后名气也是直线上升。他为人谦和有礼又是叶华的妹夫，因此在福建青年士子当中很受欢迎，比孔丞义名望高很多。
王越与他谈了几句被宋璋不露痕迹的带起话头，大有滔滔不绝之势。这时一个小厮走了过来对王越说道：“刚才有位小娘子想再听一遍咱刚才的第一支曲子，说此曲有济世之意。”王越听了小厮的禀报，不由脱口说道：“哦，有这等事？不只是哪家的小娘子？”这个小厮刚才听了楚怜儿的要求便匆匆赶来，并没有打听究竟是哪位宾客的要求。小厮为难答道：“小的没问是哪家的小娘子。”
王越见状正要斥责小厮两句，忽然想起自己方才先是在宋璋面前差点儿兴奋的要与他长篇大论一番，听到有人如此肯定这个曲子又忍不住想知道是谁。作为一个穿越者却连番在古人面前失态实在是够丢人的，若是其他的前辈只怕就算没有说得古人纳头便拜，至少也能让他们心怀敬畏，只有自己反其道而行之，说出来实在让人惭愧。
想到这里王越不禁偷偷瞄了宋璋一眼，见他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心中长叹：这下啥形象都毁啦！有些自暴自弃的摇了摇头，应付的说了声：“下次要问清楚一点才好。让大家准备一下，若是各位宾客有兴致便再给大家演奏一次。”
那小厮开始觉得自己没办好差事，心里不免忐忑惴惴。却听得王越并未责怪，心中暗暗窃喜。略显得诚惶诚恐，连忙躬身应了几个是，赶紧拔脚溜走。
王越与宋璋两人正要返回后院，忽听前院大门被人敲的“砰、砰”山响。古时若是有人上门拜访一般都会事先打好招呼，到了时间携拜帖上门，主人会按照来宾的身份地位以及亲疏远近分别对待。不打招呼直接敲门的已经是无礼的行为了，被称为不速之客。像这样敲门的更是属于狂妄至极，分明没把主人放在眼里。
宋璋略显诧异，一般来说官宦人家这样的情况，都是出现被查处时公门捕快上门时才有的情景。以宋家在福建的人脉根本就没有得到过任何对王家不利的消息，即使闽王要为了对付黄家打击王家也不太可能。说到底王家与闽王源本同宗，而且现在福建八大宗族与闽王暗斗的厉害，此时正是闽王需要借助家族势力的时候。此时动了嫡长房只怕会遭到家族的猜忌，失去家族势力的支持，闽王不要说与八大宗族争斗了，就是他闽王的位置能不能保得住都是问题。难道是……宋璋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脸色顿时大变。
偷偷的瞄了王越一眼，只见他脸色阴沉双目盯着大门，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王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转身对宋璋说道：“这里只怕不太安全，兄长还是赶紧到后院通知众人准备离开。”
宋璋想了想觉得王越说的有道理，他拱了拱手，笑道：“愚兄这就先去后院告知叶公子，大家一起也好拿个主意。”
王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转身盯住大门，宋璋匆匆赶往后院。
待宋璋走后王越从怀里掏出一个哨子，含进嘴里用力吹向。
三长两短的哨声响过之后，后院的正在服侍众人的小厮中走出一人。他走到空地上举起右拳，大声喝道：“紧急集合！”
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下这些小厮瞬间列队完毕，那个为首的小厮立即分派任务。叶华见那小厮安置各人召集人手的召集人手，去开库房的开库房，次序分明的井井有条。心中暗暗惊奇：这些小厮分明是从小经过军队化训练，那个为首的小厮处事分派竟然如此细致、周详且条理分明不输于那些久经战阵的老行伍。想到那首大气磅薄的音乐，叶华忽然觉得王越这个人所擅长的是领兵作战。
其他人都被这突然出现的变故惊呆了，几个女孩更是吓得变了颜色。尤其是楚灵儿，这个感觉实在太熟悉了，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再次传遍全身，她禁不住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这时一双温暖、柔软、干燥的手轻轻的将她握住，楚灵儿抬头望着身边的王瑶。只见她已经恢复了镇定，用一种柔和声音，微笑着对楚灵儿说道：“没事的，这里有我哥、有叶公子他们在，肯定有办法保护我们的。”
楚灵儿看到王瑶的另一只手握住了叶三娘，两个女孩心情瞬间平复。王瑶松开手示意两人安坐，她起身走到另外两个女孩身边，轻声说道：“这里有这么多的公子、家丁，凡事都轮不到我们在前面，我们只要安安稳稳的不给他们添乱，我想多大的事情都没什么的。”望着王瑶坚定的眼神另外两个女孩同样从慌乱中清醒过来。
尚家的女孩看着王瑶说道：“王家姐姐不必管我们了，小妹也是武将家出身，可以照顾沈家妹妹。”王瑶看了尚家的小娘子一眼，见她神情自若。便展颜一笑道：“那就拜托了。”
叶华在那群小厮列队完毕之后眼睛就往这边看了过来，他多少有些担心自己的妹妹。虽然叶华知道叶三娘是个有胆有识的女孩，但是手足连心这是打小就培养出的来的情分，叶华还是情不自禁的看了这边一眼，只是这一眼给他的印象他深刻了。
王瑶的镇定自若和及时的安抚，让其他的女孩迅速恢复了常态。遇事不乱，这是一个优秀的家庭主妇必备的素质。这是叶家给叶华选妻的底线，他至今没有议亲，就是因为无论是他家还是他都没有遇到过一个合适的女子。
男人在外免不了遇到这样那样的事儿，如果有一个能干的主妇，安定的内宅将是男人们强大的后方。一户人家甚至一个家族的兴旺与衰落都可能掌握在一个主妇的手中，这一点的认知叶家与许许多多的豪门是不一样的。
王瑶觉得有人在盯着她看，她皱了皱眉转身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却什么也没发现。好几个公子不知道在哪里谈什么，”也许是错觉”她这样安慰自己。
在前院王越将哨子放进怀里，这时他看见小厮王十八提着裤子匆匆走向大门。他也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王越，于是王十八停下脚步，苦着脸说道：“适才小人肚子不舒服，在茅房没听到有人敲门。”王越摇了摇手，示意他赶紧去开门。
王十八打开侧门，一伙公差打扮的人涌进前院。看到立在院子中的王越，十几个公差中走出一人来到王越面前，问道：“你是什么人？”
王越笑了笑，答道：“主人”然后立即反问：“你又是什么人？怎敢随意闯入官宦人家。”
那个公差也笑了笑，说道：“阁下是王金掾曹使家的二公子吧。在下曹云南，忝任福州府总捕头一职。近日奉命追捕悍匪李大脚，不料却在附近失了踪迹。某家恐他潜入贵府上，故此冒昧前来打搅。”
这人一番话说的不仅客气还有理有据令人难以推拒，看样子是老办公案的官差。王越对此并不觉得意外，如果是个莽撞之人也做不到总捕头的位置。略一打量来人，让人意外的是来人格外的年轻。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生得白白净净、眉清目秀，如果不是一身官差打扮很难将他和这个职业联系在一起。若不是留意王越很难发现这人眼底偶尔闪过的寒芒，这个发现让王越不由得警惕起来。
曹云南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文质彬彬，然而他身上的文人气质也不是假的。自幼便在城中有名的私塾上学，一直是学堂中的佼佼者，深受先生的器重，他的妻子便是这位先生的独生爱女。十六岁上父亲外出办案因公殉职，作为家中的长子他不得不辍学，子承父业做了福州城的一名捕快。
在古代吏员和官员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一般情况下吏员转迁升职官员是不可能的。即使能够获得破格提拔也不知道要熬多长时间才能有这样的机会，如果不是这样以曹云南在私塾中的成绩中进士不易，中举人却易如反掌。读书人中了举人便有了做官的资格，要获得这一切他只需要熬个三年、五年即可做到。
只是曹云南的家境并不允许他这样做。倒不是曹家贫寒，曹父是个颇为圆滑之人，在他的经营下，曹家家境殷实。这一切都是在曹父有公门捕头这个身份的前提下获得的，一旦失去了这个身份，曹家的境遇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曹云南年纪不大却是知道其中厉害的，所以他果断放弃学业投身公门，从此一力将家中门面支撑起来。
虽然几乎断绝了仕途，曹南云并未因此而沉沦。相反的他借自己有读书的经历，在这大数都是文盲的公门中混得风生水起。这几年更是因为表现出色接连破了几起大案，名声连闽王都知晓了。去年老总捕因年纪老迈不得不退休，曹云南在闽王大公子王延翰、二公子王延钧的推举下坐到了总捕头这个位置上。
这次他奉命刺杀的是黄诚、黄宗琦父子。虽然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是闽王家对他的知遇之恩，曹云南是一定要报答的。接到任务后曹云南先是对泉州黄家做了大量调查，然后安排了顶尖的刺客在两地同时动手刺杀。泉州方面进行的非常顺利，刺客混入黄家并在暗室中得手。然而刺杀黄宗琦这一路却出了意外，伏击被更为老道的李大脚识破，刺客反而遭到狙杀。幸好曹云南就在这一路，出于谨慎他安排了后手。也正是这个后手的缘故，最终黄宗琦一行还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再次遇袭的黄宗琦一行全赖悍匪李大脚武艺高强，江湖经验丰富才能率众突围而去。曹云南亦是率众追击，却几次险些被甩掉，他们一直追到泉州城外却忽然失去了对方的踪迹。综合各个方面的信息分析，曹云南已经可以肯定黄宗琦受伤了。李大脚的江湖经验多得让人可怕，手段百出、花样翻新。很多方法曹云南和他经验丰富的副手都闻所未闻，然而他们到现在还是无法摆脱曹云南的追踪。这并不是曹云南追踪有多厉害，很明显要不是有了无法抛去的拖累李大脚一行早就可以消失的无影无踪。所以这个无法抛去的拖累也只能是黄宗琦，由此便极好推断出黄宗琦肯定受了重伤，不然很难解释他们为何甩不掉追踪。
追到泉州城外，曹云南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一旦与泉州的黄家取得了联系，曹云南很难在黄家有所防备的情况下突袭得手，况且对方还有一个非常难缠的李大脚。经过分析曹云南断定依照目前的状态李大脚一行最好方案是先到王家在城外的庄子上，这样他们不仅能够得到先期的保护，也有了宝贵的喘息机会。这样做最大的好处在于安全，因为独自跑路确实可以提早返回黄家，但是与此同时也给了曹云南在路上狙杀的机会。
进了庄子就真的安全了么？对于这个庄子曹云南比别人了解的更多：这里住着王家不够待见的二公子，这是人尽皆知的。管家翟彪是个老军伍，曾经是闽王和王彦复的亲卫长。知道这个的人并不多。庄子上有五十三名小厮，这些人颇有战力。这一点除了曹云南之外大概就只有庄子上的人才会知道了。
“颇有战力”想到这个词，曹云南心里冷笑了一声。同样有着“颇有战力”的黄宗琦一行近百人在他的突袭下到现在几乎损失殆尽，活着的估计也就十五、六个，其中还有带伤的人员。如果没有李大脚的加入，恐怕他们早就受首多日了。不过曹云南这边的损失也不小，二十三个手下和十个精锐刺客现在还剩下十七个手下、六名刺客，其他的非死即残。
想到李大脚曹云南心中闪过一丝懊悔。前两天活捉了三个报信的人，只是在审讯第三个人的时候无意间问了一下那人行走的路线，当时问讯的本意只是为了掩盖正题。待审问完毕处死报信之人后，曹云南忽然发觉对方先期有一部分行动路线非常隐秘精妙，如果自己的线放的不够长，在这段行动路线上几乎无法做到有效伏击。
那个报信人很有可能怕不能及时将信息报到，因此在确认行走安全之后擅自改变了行进路线。因为剩下的一段路走的中规中矩，显得就是一般外出经验比较丰富的江湖中人，完全没有了前期的隐秘与精妙。
曹云南试着按照前面的特点规划了一下后面的行程，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那么精妙。他有些后悔杀人杀得太快了，要是能问出后面的行程就好了，这样参照的规律越多越容易判断出其中的奥妙。不管怎样有了这样一段路程设计的参照，以至于后来追踪黄宗琦一行就容易了许多。虽然依旧追不上，但是对方想要喘口气也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了。这也是曹云南断定黄宗琦一行今天会来到这个庄子上的理由之一。
看到庄子外有仆人有马车，曹云南先是一愕，然后遣人打探一番，知道二少爷带着几个公子哥回到庄子上。有人觉得这个节骨眼上有外人在场很为难，如果没有别人就算是王家的二少爷又怎么样，杀得干干净净就是。只要不暴露身份，事后往匪人身上一推，就凭曹云南的能力，别人想破这个案子势比登天。
曹云南却不这么看，如果当着外人的面查出李大脚和黄家、王家有关联只怕闽王反而有道理将这两家一锅端。因此曹云南大摇大摆的带着人进了王家的庄院。
和曹云南设想的略有不同，王越听到自己在追捕李大脚的时候显然是感到了意外。这么多年跟各种奸猾之徒打交道多了，曹云南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看上去这位王家的二少爷并不知道李大脚、黄宗琦一行的下落。
眼前的这位王家二少爷干净整洁，身材颀长。容貌并不显得出众，但是依旧给人一种大方稳重的感觉，与那些优秀的豪门公子没有多少区别。但是曹云南还是不自觉的感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这种直觉是他多年以来赖以保命的特殊本能，曹云南对此深信不疑。
事已至此曹云南并不想随意放弃，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准备对付这个能让他感受到威胁的人。
王越不自觉的警惕也让曹云南感受到了威胁，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李大脚和他们家是有关系的，但是来者不善这是可以肯定的。王越一直很欣赏电视剧《亮剑》当中丁伟的一句话：敌人不管干什么，就算他是去拜寿咱也不能让他得逞。所以对方既然呈现了敌意，那么他要搜捕李大脚，王越一定不会让他得逞。
王越笑了笑，说道：“原来是福州府总捕头曹大人，也请恕王某冒昧，既然曹大人是在抓捕匪徒，不知可有公文在身？”
王越的话很明显，他是要查验对方的证明文件。曹云南顿时觉得这个笑眯眯的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二少爷绝对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货色。但是王越的要求却很合理，他知道王越这类官二代生下来来就有荫封的官职的，或许只是区区的九品武承郎，但是王越是官他是吏，在阶级森严的古代曹云南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只是曹云南奇怪的是以王越的身份大可直接将他撵出庄子，没有必要向他讨要公文。因为只要查出李大脚曾经在庄子上落脚，现在的态度好坏对王越一家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么王越这样的举动在曹云南看来，他这个人真的是很阴险。
其实曹云南在这一点上是错怪王越了，王越是个穿越者，而且穿越不久就来到了庄子上，因此到现在他脑子里并没有多少阶级特权思想。他这么做完全是出于现代法治条件下公务人员执行公务需要出示证件的习惯。
看完曹云南递过来的海捕文书，这个时候小厮们已经汇聚到了前院。曹云南看到这群小厮进来的时候，心中已经只能用震撼来形容了。
来的人数大约有四十多个，他们进来的速度似乎并不快，但是当最后一个人站好时四十多个小厮已经组成了攻击战阵！而且期间曹云南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先下手为强去攻击这些小厮，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战阵的成型。当阵势布置完成，曹云南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在这里呈凶了。
军阵的威力他是知道的，他们这些人对普通江湖的打斗非常在行。对手再多一倍也是不用惧怕，可是对于这样的军阵，他们的武功再高结局都会很悲惨。曹云南曾经见过前来协助剿匪的福州六卫的战力，当年那一仗对他的印象十分深刻。一群数量略少的乌合之众在交战的半个时辰内被两百军队斩杀殆尽。那些人的武功曹云南是知道的，里面大部分人的武艺要好于曹云南现在的这群手下，而福州六卫的军队显然还达不到这些小厮一半的精锐。
曹云南总算明白自己那种危险的气息是怎么来的了。杀气，这些武装了的小厮立即显示出了无比的杀气。虽然他们还没有现身，这股杀气已经冲天而起。曹云南略有些懊悔自己没有在见面的一瞬间制住王越，那样事情会好办很多。不过那个机会实在是一瞬即逝，曹云南也没有把握能抓得住。这个王家二公子的身手可没人说不好，看他那股子扮猪吃老虎的劲儿，估计也是个扎手的人物。现在曹云南只剩下庆幸自己没有鲁莽行事了，看起来有了这样的强援，黄宗琦算是逃出生天了。
王越发现挤到自己身边的管家翟彪。老人脸色苍白，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他略显难为情的说：“老奴昨夜多喝了几杯，宿醉方醒，少爷恕罪则个。”
听了这话王越差点儿笑出声来，这位翟管家不能喝酒，用现代的话说，对酒精过敏。既然老管家瞪着眼睛胡说八道，王越也乐得配合一下拖一拖时间。看来这位李大脚确实已经到了他的庄子上，翟管家这么长时间才现身，应该是已经将人都安置好了。他顺手把那封海捕文书递了过去，说道：“刚才这位官差说有悍匪李大脚有可能混进咱们庄子，您老看应该如何处置。”
翟彪没有接那个海捕文书，少爷这么做无非是告诉自己，接下来的事何去何从由他来做决定。他说道：“久闻哪位李大脚神出鬼没极为凶悍，横行闽中多年无人能见其真面目，据说凡是见过他本人的人都成了死人。这位官差能将此獠逼迫的如此狼狈实属不易，依老奴之见若是此人真的躲在庄子上，只怕对咱们非福即祸。若是谁不小心见到他，那人是不除之而不后快的。”
王越听了转身将海捕文书还给曹云南，诚恳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这位官差尽心搜捕，在下一定全力配合。只是今日在庄子上还有贵客，不知能否先让人护送他们离去？”
这时叶华从后院来到前院。刚才已经有十余名小厮持械到了后院，加上同来的七、八名各家的护卫，基本上可以保证后院一段时间内的安全。叶华这才离开后院到前面来看一下情况，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见到叶华，王越非常高兴。他先将曹云南介绍给叶华，然后将事情的缘由大略的说了一下，叶华也知道这个李大脚的厉害，为了安全起见他同意立即带人离开庄子。
王越对小厮们说道：“立即警戒，护送各位贵客离庄！”
随着王越一声令下，小厮们立刻散开分头把守形成警戒之势。这些人动作极为迅速，毫无迟滞，显然是早有预案，训练有素可见一斑。曹云南见了心中暗暗吃惊，他也是精于此道之人，暗暗将自己带入成了偷袭的一方，但是他始终找不到可以动手的破绽。只要自己在一处发动，很有可能还没得手，人已经遭到反击。即使有十几个手下分头行动，也很难不受到及时的反击。他带着一丝迷惑，一丝敬佩的眼光看了王越一眼，深感此人不简单。只是现在他还摸不清王越的意图，看起来王越似乎是真的要帮自己铲除匪患了。
就在王越安排警戒护送之际，曹云南的一个手下走到他的近前说道：“大人，您看这个二少爷会不会支走了那些人，然后朝我们动手？”
曹云南冷笑道：“我们已经和那些贵客朝过面了，他们不敢胡乱动手。不然将来如何交代，难不成我们一拨人就能追杀李大脚，再加上庄子上的人手反倒我们全军覆没了？！谁都不是傻子，他们王家要想活下去，他们不敢这么做。”
那个手下听了连忙媚笑道：“大人高见，大人高见。”
就在他们说话间，后院的人已经在护卫和小厮们的保护下来到了前院，他们没有任何停留，穿院而过来到了庄外。王越手下的这下小厮开路、两侧警戒、殿后有条有理忙而不乱，虽然如临大敌却能给人以安稳的感觉。汇合了院外的车夫等人，在王越的指挥下众人依次蹬车王越又安排了十余名小厮担任后卫警戒随车而去。
待这些人走远王越联合了曹云南的人手对庄子上下进行了仔仔细细的勘察，勘察的结果甚是令曹云南感到意外，王越甚至将庄子上保命外逃的秘道都亮出来让曹云南一起搜查了一遍，但是庄子上也没有发现任何外来人的痕迹。
这个结果让曹云南也很是不解，不过此刻他认为是自己估计错误，黄宗琦与李大脚一行冒险上路去了泉州。从来庄子上，曹云南就非常留意。他在庄子外留了人手监视各处动静，这边始终未有发现李大脚一行的踪迹。包括各家停在庄外的马车，曹云南也是仔细查看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进了庄院之后到所有宾客撤离，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这一切看上去就像李大脚真的没有来过庄子上，然而在泉州城的眼线到了傍晚发来情报，黄家同样没有任何异样，黄宗琦也未回到黄家。
一行人十多个大活人竟然就这么全部凭空消失了！曹云南觉得这个太诡异了，他再次遣人进入泉州监视王家。他自己则率领主力躲在庄外监视。他不相信李大脚不在庄子上，否则他们一行应该到了泉州才对。
经过半个月的监视，曹云南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忍不住晚上派了人潜入庄子，意外发生了。这个平时看起来没有任何戒备的庄子，其实防守极为严密。三个久历江湖的刺客进了庄子没多久即被生擒，人在第二天下午被送到了曹云南的住处。
让曹云南汗颜的是对方是通过审讯得到曹云南住处的，而他们的审讯并未动刑，这帮老江湖不知道着了什么道，竟把实情全部吐露。对方也没有留下什么话，只是说大家是否有什么误会，如果曹大人不放心尽可随时来庄子上搜查云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