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饮山河潮
字体: 16 + -

第四十章 主仆

    道童抬起头,目光投向远处的山下,那里一片云雾缠绕。他认真的说道:“我梦到了一条生着翅膀的大鱼,和一片蓝色的大海,大鱼有纯阳殿那么大,它在海里游来游去,我在云里向它招手,然后,它就飞出了海面,飞进了云里,我骑在大鱼的背上,它的背很软,很温暖,它带着我飞到了一片开着桃花的林子里。然后,唉……”



    长生说到这里,便唉叹了一声,俊俏道长脸上带着笑意,问道:“然后呢?”



    长生看了一眼道长,脸上顿时泛起了一抹尴尬的神色。  他低着头,有些难为情的说道:“然后我就醒了。”



    道长强忍住笑,装作一副认真的样子问道:“这就是你早上尿床时做的梦吗?”



    长生一下子抬起头,脸上一片羞愧之色,随后又瞪了道长一眼,低声说道:“师傅你小声点,让师兄弟们听见多丢人。”



    俊俏道长顿时再也忍不住了,一下从悬崖边站起身来,对着长生作了一个鬼脸,随后哈哈大笑道:“尿床精,徐长生是个尿床精。哎呀,我怎么收了个尿床精当徒弟啊,传出去会不会坏了我林青崖的名声啊?”



    徐长生无奈的看着山下,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口中低声念道:“幼稚鬼!我怎么认了个幼稚鬼做师傅?”



    林青崖继续吵吵了几句之后,见徐长生不搭理他,又讨好似得跑到徐长生身旁坐下,装作关心的问道:“怎么?生气了?好了好了,师傅不嘲笑你了。”



    徐长生白了林青崖一眼,又把头撇了过去。



    这时,林青崖一边假装要站起身来,一边惋惜的说道:“唉,本来师傅还想让你下山帮我办件事情的。看来你是不愿意了。”



    徐长生一听,猛地从崖边弹身而起,兴致勃勃的喊道:“我去我去。”



    林青崖狡黠的看了徐长生一眼,左边眉毛高高挑起,神秘的说道:“别后悔哦?”



    徐长生突然觉得后背传来一股凉意,有些后悔的问道:“师傅,我能问问去哪吗?”



    林青崖笑了笑,轻快的说道:“两仪山。”



    徐长生的双眼顿时有些黯淡了下来,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说道:“师傅,不是说过两年再下山吗?”



    林青崖看着失了兴趣的徐长生,眼睛笑成了一弯月。



    他抚了抚长生的头顶,语气温和的说道:“不能等了,你看,快要变天了。”



    道童望了望天上云雾,一片朦胧,什么也看不清,他眼珠一转,抬起右手,大袖一挥,山中云雾顿时驱散开来,云雾散开之处,一抹明亮照人的柔和日光,缓缓倾泻下来,铺满了整座昆仑山。



    …………



    河阳镇



    此时正值寒冬,又逢战乱,镇北军战败的消息在镇里镇外早就传开了。



    镇外的官道上没了南来北往的贩夫走卒,多了许多流离失所的老弱难民,这些人大多是从雁荡山下的村子里逃出来的,也有一些是从镇里撤出来的,镇里那些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听闻镇北军战败的消息之后,大多往南边迁移去了,这些人便也跟着撤离,而富贵人家驾驶车马,早就出了北苍州,便剩下了这些行动不便的老弱病残,还在河阳镇外绝望的徘徊。



    河阳镇内也是一片萧条衰落的景象,昔日闹市早已不复存在,家家户户关门闭户,瞧不见活人景象。



    唯独锦绣街上,偶能看见一些无家可归或是流浪到此的地痞流氓在百无聊赖的游荡。而这些原本就适应了黑暗的人,好像在这种环境下,能生存的更好了。他们总能在各种各样的地方找到食物和衣服。运气好的,甚至还能在某个空宅子里发现旧主藏起来的银子。



    



    这天,河阳镇上出现了两个乞丐,一老一少,裹着破旧的棉袄,戴着残破的兜帽。身上都背着一个打满补丁的布袋。



    老的看起来有腿疾,拄着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棍,在另一名年轻乞丐的搀扶下,一瘸一拐,走的十分艰难。



    年轻乞丐虽然戴了兜帽,身上也裹了好几件不知从何处捡来的破棉袄,从头到脚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可是从他走路的身体形态来看,并不难看出,这其实是一名女子。



    而且是一名体态婀娜,身形凹凸有致的女子。



    乱世之中,这样的一名女子行走与世间,且不论那没有露出兜帽的脸蛋如何,就凭这玲珑身段,也确实应当乔装打扮一下为好。



    两人走在大街上,不时低着头躲避着偶尔巡逻路过的官兵,原本就行人稀少的小镇,这种天气下,街上更是难得见到人影,这两人的突然出现,倒是引起了巡逻官兵的注意,不过看两人衣衫褴褛的装扮,一看就像是太难的难民,当下也倒没有多加盘问,倒是巡逻队伍中有一名官兵将目光停在年轻乞丐的身上,打量了许久,见两人互相搀扶着走进了一条旧巷子,才收回凝视的目光,



    两人走进巷子以后,走了没多久,便看见了一所被大火焚烧过的宅院,院子看起来规模不算小,从那被烧黑的门槛便能知道,如果没有这场大火的话,应该是个大户人家了。



    老人停下脚步,在巷子前后望了一眼,确认周围没人以后,才跟女子一起走进了院子里,女子有些害怕,紧紧地挽着老人的手臂,老人轻轻拍了怕女子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 但是并没起到什么作用,院子内的围墙上,有一些呈喷溅状的黑色物质,院内杂草丛生,满目疮痍,不过勉强还算能下的去脚。



    女子紧紧的闭上眼,不敢东张西望,生怕从那屋内冲出来一个吃人怪兽。



    



    “公孙爷爷,咱们今晚能不能不住这里啊?我害怕。”女子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询问道。



    老人没有回答,蹒跚着走进屋内,摘下兜帽,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女子看见老人的脸,先是一声惊呼,随后又难过的问道:“公孙爷爷,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



    老人咧了咧嘴角,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慈祥的微笑。



    “少主,今晚先将就一晚吧,咱们留些脚力,明天出了镇子,还要走很远的山道,这宅子破是破了点,不过越是这样,才越安全。”



    老人的语气很虚弱,女子连连点头,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乖巧的说道:“恩,一切都听公孙爷爷的。”



    老人欣慰的拍了拍了女子的手臂,随后从背上背着的包裹内取出一块已经冻硬的大饼,撕下一块,递到女子的手中,      女子摘下兜帽,露出一副惊为天人的绝世容颜。



    她用力咬了一口手中的大饼,却只咬下了一小块饼屑,顿时眼泪扑簌簌的滴落在手背上。



    围墙外,一名披着蓑衣,挎着鱼篓的清瘦男子目不斜视的悄然路过。



    挎着鱼篓的男子,径直走出巷口,走到一家包子铺前,将鱼篓放在门口,然后走到里面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高声道:“老板,包子两笼,熟花生半斤,黄酒一壶。”



    包子铺老板同样也高声回道:“马上就来!”



    此时的包子铺内,除了清瘦男子之外,另一张桌上,坐着一名壮硕汉子和一名美颜妇人。



    包子铺的这三人,正是菜市场的陈老狗,柳三娘,与吴新候三人。



    这时,吴新候看了看店外,目不斜视的说道:“不是赵鹿的人,应该是一对落难的主仆,老仆受了重伤。他称呼女子为少主,女子称呼老人为公孙爷爷。”



    “主仆?这么巧?这么多空宅子不选,偏偏选了沈家宅子?”柳三娘皱着眉头说道。



    吴新候想了想,说道:“老仆说是看起来破旧,所以觉得安全。”



    柳三娘吃完手中最后一口包子,不放心的说道:“你晚些时候再去看看吧,我总觉得不对劲。”



    吴新候默默点了点头,拿起一个刚上桌的包子塞进口中。



    入夜



    院内房间里,女子睡在一张老仆临时用两块木板拼成的床上,身上盖着一张从柜子里翻出来的棉被。



    老仆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坐在房门口的一张椅子上睡着了。



    这时,寂静的巷子里传来几个鬼鬼祟祟的声音。



    声音虽小,老仆却猛地从睡眠中惊醒了过来。



    院子外,一个男子小声的说道:“不会是在这吧,你确定他们进了巷子?”



    另一名男子小声的回道:“进去看看,这附近的空宅子都搜过了,就剩这里没搜了。”      



    “他娘的,我倒要看看你说的那个让你流口水的小娘们儿长的什么样。”



    “放心吧哥,小弟我的眼光你不知道?我就光看背影就知道这小娘们儿肯定还是个雏,而且她的脸遮挡的严严实实,这要是长的丑的话,何必捂得这么严实?你说对吧。”



    “倒也是,不过话说回来,这院子阴森森的,听说前些日子还闹过鬼,别他娘的鱼没吃到,惹得一身腥。”



    “那要不,哥你在这等我,我先进去瞧瞧?”



    “那也行,诶,你小子可别自个儿吃独食啊!”



    “放心吧哥,你还不了解兄弟我!”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走近院子里,老仆悄悄起身,走进屋内,隐藏在黑暗之中。



    “屋内有人吗?” 男子走近院子之后,没有进屋,低声在门口喊了两声。   



    见屋内没有动静,男子又靠近了一些,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站在门口,见门口处摆放着一张椅子,手摸上去,还有些温度。



    男子的脸上露出一个猥琐的表情,随后又装作一副正经的口吻喊到:“屋内有人吗?没人我可要进来了啊。”



    男子的这一声,猛地将女子从睡梦中惊醒,她下意识的低呼了一声,躲在门后的老人暗道一声不好。随后悄悄走到女子床前,拍了拍女子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出声。



    这时,院内那名男子却没了动静,老人知道他是出去通知另外一名男子去了,心中顿时有些焦急。



    果然,院内传来两名男子的脚步和淫笑声。



    老人赶紧躲到房门后,手上抄起了一条木棍。



    床上女子吓得不敢出声,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而心中却又十分的替老仆担心。



    而这一切,都被悄悄潜伏在房顶的吴新候看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