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半千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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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冒雪报信心俱哀踏冰送暖情相牵

    光宅元年(684年)十二月初的一天,大雪飞舞,漫天皆白。

    武功东岗上,员半千站在雪中,一动不动,翘望东天。

    屈指算来,徐敬业扬州起兵已经四十四天,不知战况如何,好友骆宾王怎么样了。

    “爸爸,爸爸。”员半千转脸一看,只见员柱儿头前跑,后边柳柳抱着杜珍生的不满三岁的女儿员梦儿赶来。员柱儿十岁了,长成了小伙子。但员半千还是习惯的把他抱起来,亲吻着。

    柳柳关爱的喝道:“员柱儿下来,快让你爸爸回家,天寒地冻的,冻坏了身子要紧。骆宾王要是知道你在风雪中等他的消息,不知该有多么激动。”

    员半千放下员柱儿,抱起圆梦儿,叹道:“骆兄生死未卜,我揪心呐!”

    柳柳说:“杜珍姐姐把饭热了几次,马上又要凉了,快回去吃吧。”

    员半千只好与妻儿一同回去,到家一看,杜珍照例给骆宾王上香祈祷:骆宾王兄,但愿您能受到神仙庇护,保佑您一生平安。

    员半千放下女儿,向后墙上的灵位拜了又拜。灵牌上写:供奉,大唐宰相薛元超之灵位。这是员半千为恩相薛元超设的灵位。薛元超三次举荐他,但因多种原因未能成功。员半千知恩图报,薛元超死了,他只能对着灵位当神敬了。拜过之后,员半千安慰道:“杜珍,吃饭吧。别忧出病来。”

    杜珍道:“四十四天了,张让、赵元二人也该从京城回来了。”

    “是该回来了。”员半千说,“张擅县令问过好几次了。”

    杜珍道:“你带来八个徒弟,听说有人告你结党营私,你一下遣散了六个,只留下张让、赵元二人。马上要过年了,我和柳柳把咱开垦的耕地边种的树,让买树的人伐倒,卖了两千文钱;还有我和柳柳纺花卖的三千文钱,合在一起,分成六份。快过年了,等张让、赵元回来,让他俩捎给咱的徒儿们。”

    员半千一听分外高兴,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和柳柳所做,正合我意。徒弟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今年华原那边又遭大旱,我早就想去徒儿家看看。”

    柳柳道:“姐姐说,咱过年啥是多啥是少,勉强过得去就行。只要阖家欢乐,比什么都强!我赞成这话。”

    杜珍担心道:“员圆的卖艺班在咸阳卖艺也该回来了,下着大雪,怎么卖艺呢?”

    员半千嗔怪道:“你就像个老妈妈,一会儿挂牵这一个,一会儿挂牵那一个,你心里从来就没有你自己!”

    柳柳笑道:“姐姐说了,牵挂也是福。无牵无挂,那才叫孤独呢。”

    张擅一脚踏进屋,跺着脚,抖着雪,笑道:“员县尉,一进你家,我就感到温暖,天再冷也不觉得冷了。你娶了两个好媳妇,有福啊!”

    柳柳偷着乐,杜珍自谦的摇摇头:“县令,我们差的远呢。是半千待人好。嫁给半千,也是我俩几辈子修来的福。”

    张擅连连点头:“那是,那是。”

    杜珍又道:“县令,骆宾王也当过你的主薄,他参加叛乱,你作何感想?”

    “哦。”张擅张几张口没有说出话,打着哈哈道:“莫谈国事哟。”

    说话的当儿,忽听马蹄声嘚嘚嘚嘚的传来,员半千出门一看,果见张让、赵元骑马归来,二人在马身上成了雪人,两匹马的身子冒着一缕缕白色的烟气。

    “快下马进屋暖和。”员半千疼爱的拍打二人身上的积雪,扶二人下马,将两匹马牵进马棚喂草。

    张擅打量着二人:“快坐下歇歇再讲。”

    张让、赵元稍稍缓气,你一言我一语的讲了起来。

    原来,徐敬业虽封魏思温为军师,但他不听魏思温计谋。魏思温主张:既然借匡复为辞,就应当率领大军鼓行而进,直指洛阳,那样天下就会知道你志在勤王,四面必会望风响应。特别是山东豪杰因武氏专制,愤慨不平,都会自蒸麦饭为粮,举起锄头为兵器,等待南军到来。不乘此形势建立大功,而要收缩着自谋巢穴,远近之人听到这个消息,谁不解体?薛仲璋却说;金陵有王者气,又有大江天险,足以固守,不如先取常、润二州,作为奠定霸业的根基,然后再图中原。这样进无不利,退有所归,这才是上上之策。徐敬业不听魏思温所劝,专听薛仲璋所说。命唐之奇守江都,自己率兵渡江攻润州。魏思温对杜求仁说:军兵之势,合则强,分则弱,敬业不并力渡淮,收山东之众以取洛阳,失败就在眼前了。

    员半千自语道:“魏思温倒是颇有见地,简直是范增转世,可惜徐敬业类似霸王,不听军师而自专,岂有不败的道理。”

    张擅接道:“估计徐敬业要吃亏了。”

    张让道:“朝廷的李孝逸大军相继到来,与叛军交战,几次失利。李孝逸畏惧,想领兵退走,魏元忠与行军管记刘知柔对他说:风顺柴干,利于火攻,固请决战。敬业军列阵已久,士卒疲惫,阵容不整。李孝逸进攻,借风纵火,徐敬业军大败,被斩首七千级,溺死者不可胜数。徐敬业轻骑逃入江都,携妻带子逃往润州,将要入海逃奔高丽。李孝逸军进屯江都,分派诸将追击。

    杜珍急切的问:“后来怎么样了?”

    赵元道:“十八日,徐敬业带着魏思温、唐之奇、骆宾王、徐敬猷等人及家属,逃到海陵地界,被大风所阻,只得安营住下。部将王那相趁徐敬业、徐敬猷、骆宾王熟睡之机,斩了他们首级,把魏思温、唐之奇捆了个结结实实,一齐向黑齿常投降,邀功请赏。”

    员半千一听,仰天叹道:“骆兄,我看到你的《易水送别》后,就隐隐觉得你要像荆轲一样,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啊!”

    杜珍怔怔道:“骆宾王,你一生与卢照邻交好,可都已作古,到地下好好的安息吧。”

    张擅唏嘘一声,半天才说:“怪不得人们常说名将裴行俭有知人之鉴,他担任吏部侍郎时,当时的进士王劇、咸阳尉苏味道都没有出名,裴行俭和他们初次见面就说:二君后当相次掌銓衡(即人事权)。王劇的弟弟王勃与杨炯、卢照邻、骆宾王都因文章写得好而享有盛名。司列少常伯李敬玄尤其看重他们,认为他们将来一定官运亨通。裴行俭不同意他的看法,说:士之致远者,当先器识而后才艺。勃等虽有文华,而浮躁浅露,岂有爵禄之器邪!杨子稍沉静,应至令长,余得令终幸矣。今天看来,除杨炯在任弘文馆直学士外,其它三位,王勃二十七岁渡海溺亡,卢照邻恶疾不愈赴水死,骆宾王造反被诛杀。王劇、苏味道皆点选。真如裴行俭所言。”

    员半千看张擅有点事后诸葛,问道:“你与骆宾王共事几年,当时感觉怎样?”

    “骆宾王自恃才高,他有点看不起我。”张擅显然对骆宾王有看法,对于骆宾王的死,他是没有一点同情心了。

    场面冷却了一阵,张擅自觉没趣,起身走了。

    员半千说:“张让、赵元,快跟我去华原看望你的弟兄。特别是狗剩的父母多病,好久没去探望了,实在叫人挂牵!”

    张让说:“雪层下面已经结冰了,马蹄打滑呀。”

    “打滑慢慢骑,再不行,贴路边走!”员半千说着走到马棚牵马,张让、赵元急忙跟上师父,一起跨马向华原进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