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徐郎中几度困惑狄寺丞一语破的
仪凤初春的一天，天上飘着小雪，长安大街上，行人稀少。徐有功心事重重的从衙回家，忽见一青年官员骑马拦住自己的去路，定神一看，喜出望外，大叫一声：“怀英，想死我了！”
狄仁杰翻身下马，二人紧紧相拥，相互动情的拍打着脊背，异常快活。
徐有功看到跟前正好有一酒馆，便请狄仁杰喝酒。狄仁杰也不推辞，将马拴好，走进酒馆时，徐有功已点了荤一素两个菜，外加一樽好酒，放了两只勺子。两人坐下来，各自用勺子将酒倒满各自的高脚酒杯，也不客套，便对饮起来。
酒至半酣，徐有功说：“怀英，我一听说你调任大理寺丞，别提多高兴了。”
狄仁杰笑道：“我也高兴。我们终于走到一起了。我很佩服你执法时反对‘以私害公’，严明公正。我记得一件往事，就是那酷吏皇甫文备一次与你讨论案件，污蔑你与叛逆分子勾结，呈报皇上将你撤职。不久，皇甫文备被人告发，但你复职后却给他以从宽处理。有人说当初皇甫文备要置你于死地，你这又是为何呢？你说那是私仇，我是坚持公法的人，怎么会因私仇而害公法呢。”
“怀英，做人难，做司法人更难。”徐有功苦笑着摇头。
狄仁杰问：“有功，我看你闷闷不乐，想必有什么心事？”
徐有功说：“怀英，都说您断案如神，倒是不虚。我正为一件大案犯难。”
“什么大案？说来听听。”
“唉，”徐有功叹了一声，说，“京兆华原县有一大案，就是新到任的县尉员半千枉杀三个平民。”
狄仁杰惊疑：“你是说新科武进士员半千？”
徐有功点头：“正是。”
狄仁杰问：“案本是谁整的？”
“华原县令李林。”徐有功说，“李林托太子中书舍人李湛转交于我。”
“李湛？李林不直接上呈刑部，而走旁门左道，何意？”
徐有功说：“我也弄不清。不过，李湛初见我的理由是求教，开门见山讲了一个经典故事，即曹操割发代首，说曹操可以一言兴法，也可以一言废法，何以割发代首？我说，曹操制定法律，却又自己违反，为严明军纪，需要这样做。李湛说，法律的严肃性打了折扣，但在当时还是大有裨益。”
狄仁杰笑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那李湛颇有家父李义府遗风，好设套子让人钻。他明着是求教，实则是考你，真正目的是找个由头，把案本转交与你。”
徐有功说：“我就烦人绕来绕去的。”
“你呀，不是说，你烦什么就没有什么。”狄仁杰说，“你当时就应该说，曹操坐骑是受斑鸠惊吓而踏麦，而非故意，这是有目共睹的。曹操割发代首，情知郭嘉会给自己圆场。体现了他滴水不漏、刚柔兼济的秉性。既令人口服心服，又令军队严于法令。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曹操正是懂得这个道理才这样去做，演戏而已。其实，古今对曹操割发代首褒贬不一。”
“哦。”徐有功会心的点了点头。
狄仁杰问：“你们查清了？”
“刑部主事胡山和主事贾里，在华原折腾两三个月，重新梳理一遍，证明县令李林原案证据确凿，无一漏洞，自称办成了铁案。马上把员半千羁押京城，等待发落。”
狄仁杰皱眉，问：“员半千为何要杀三个平民？”
徐有功说：“证言所述，员半千一到华原，强征暴敛，逼得老百姓躲到文王山上，员半千穷追不舍，老百姓反抗，员半千一气杀了三人，并烧山灭迹。”
“那员半千的供词呢？”
徐有功说：“员半千承认杀了三个土匪，可拿不出三人是土匪的证据。员半千承认烧山，说是为了捕匪。”
狄仁杰重重的放下酒杯，定定的说：“员半千文武全才，官虽小，名气大，是个耿介之人，朝野皆知。员半千向来敢作敢为，但不至于鲁莽杀人。即便杀人，他也断不会烧山灭迹，他是一个走得正行的端的汉子。”
徐有功点头，表示赞同，问：“怎么办？”
“亲临勘察！”狄仁杰强调，“必须亲临勘察。”
徐有功说：“我去。”
“不。”
“怎么，我不合适？”
狄仁杰摇头：“不，不。”
“那该怎么办？”
“你我同去。”狄仁杰说，“既避免你的上司与同僚给你压力，你又有说词。”
徐有功频频点头：“明白了。”
华原的正月，春寒料峭，山上白雪皑皑，漫天遍野的树枝上，仿佛开满了晶莹的雪花。山下黄土路已可通行。远远望去，黄土路像一条黄丝带在崇山峻岭中缠绕，那黄丝带上蠕动的人群，缓行的车辆，似乎构成了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狄仁杰与徐有功避开华原县衙，带领几个随从，骑马行走在山路上，不觉已到文王山下。前边有一村庄，二人见几个童子正在玩耍，一问方知此村是王益庄。童言无忌，不如先打听一下。狄仁杰问：“两个月前，有人上山杀人，放火烧山吗？”
“有，有，是好人杀坏人！”
“好人把山上土匪抢的粮食，还有好衣裳、好物件都分给了几个村的百姓。”
狄仁杰又问：“杀死的这三个人是您村的吗？”
童子们抢答：“不是，不是俺们村的，也不是邻近村的，因为大人们都不认识死人，谁也不知道死的人是哪里人。”
狄仁杰笑了，略点了点头。
对于案件，狄仁杰一贯主张先勘察而后结论。所以，经他所办的案件中，几乎无一例失误，这在全国是出了名的，故有“神探”之誉。
徐有功看狄仁杰发笑，觉得此案也是大有出入，忙说：“看来、、、、、、”
狄仁杰打断徐有功的话，“看来还得进一步勘探，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
“是啊，是啊。”徐有功颇有同感的点点头。
“上山。”
“走。”徐有功走进几个童子，说：“我们把马拴在这几棵树上，请你们留意看护一下，我们到山上看一看，好吗？”
“好！”童子们高兴地应了，纷纷指着文王山说，“山顶上才盖了一座文王庙，大家都去那里烧香呢。”
(本章完)
狄仁杰翻身下马，二人紧紧相拥，相互动情的拍打着脊背，异常快活。
徐有功看到跟前正好有一酒馆，便请狄仁杰喝酒。狄仁杰也不推辞，将马拴好，走进酒馆时，徐有功已点了荤一素两个菜，外加一樽好酒，放了两只勺子。两人坐下来，各自用勺子将酒倒满各自的高脚酒杯，也不客套，便对饮起来。
酒至半酣，徐有功说：“怀英，我一听说你调任大理寺丞，别提多高兴了。”
狄仁杰笑道：“我也高兴。我们终于走到一起了。我很佩服你执法时反对‘以私害公’，严明公正。我记得一件往事，就是那酷吏皇甫文备一次与你讨论案件，污蔑你与叛逆分子勾结，呈报皇上将你撤职。不久，皇甫文备被人告发，但你复职后却给他以从宽处理。有人说当初皇甫文备要置你于死地，你这又是为何呢？你说那是私仇，我是坚持公法的人，怎么会因私仇而害公法呢。”
“怀英，做人难，做司法人更难。”徐有功苦笑着摇头。
狄仁杰问：“有功，我看你闷闷不乐，想必有什么心事？”
徐有功说：“怀英，都说您断案如神，倒是不虚。我正为一件大案犯难。”
“什么大案？说来听听。”
“唉，”徐有功叹了一声，说，“京兆华原县有一大案，就是新到任的县尉员半千枉杀三个平民。”
狄仁杰惊疑：“你是说新科武进士员半千？”
徐有功点头：“正是。”
狄仁杰问：“案本是谁整的？”
“华原县令李林。”徐有功说，“李林托太子中书舍人李湛转交于我。”
“李湛？李林不直接上呈刑部，而走旁门左道，何意？”
徐有功说：“我也弄不清。不过，李湛初见我的理由是求教，开门见山讲了一个经典故事，即曹操割发代首，说曹操可以一言兴法，也可以一言废法，何以割发代首？我说，曹操制定法律，却又自己违反，为严明军纪，需要这样做。李湛说，法律的严肃性打了折扣，但在当时还是大有裨益。”
狄仁杰笑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那李湛颇有家父李义府遗风，好设套子让人钻。他明着是求教，实则是考你，真正目的是找个由头，把案本转交与你。”
徐有功说：“我就烦人绕来绕去的。”
“你呀，不是说，你烦什么就没有什么。”狄仁杰说，“你当时就应该说，曹操坐骑是受斑鸠惊吓而踏麦，而非故意，这是有目共睹的。曹操割发代首，情知郭嘉会给自己圆场。体现了他滴水不漏、刚柔兼济的秉性。既令人口服心服，又令军队严于法令。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曹操正是懂得这个道理才这样去做，演戏而已。其实，古今对曹操割发代首褒贬不一。”
“哦。”徐有功会心的点了点头。
狄仁杰问：“你们查清了？”
“刑部主事胡山和主事贾里，在华原折腾两三个月，重新梳理一遍，证明县令李林原案证据确凿，无一漏洞，自称办成了铁案。马上把员半千羁押京城，等待发落。”
狄仁杰皱眉，问：“员半千为何要杀三个平民？”
徐有功说：“证言所述，员半千一到华原，强征暴敛，逼得老百姓躲到文王山上，员半千穷追不舍，老百姓反抗，员半千一气杀了三人，并烧山灭迹。”
“那员半千的供词呢？”
徐有功说：“员半千承认杀了三个土匪，可拿不出三人是土匪的证据。员半千承认烧山，说是为了捕匪。”
狄仁杰重重的放下酒杯，定定的说：“员半千文武全才，官虽小，名气大，是个耿介之人，朝野皆知。员半千向来敢作敢为，但不至于鲁莽杀人。即便杀人，他也断不会烧山灭迹，他是一个走得正行的端的汉子。”
徐有功点头，表示赞同，问：“怎么办？”
“亲临勘察！”狄仁杰强调，“必须亲临勘察。”
徐有功说：“我去。”
“不。”
“怎么，我不合适？”
狄仁杰摇头：“不，不。”
“那该怎么办？”
“你我同去。”狄仁杰说，“既避免你的上司与同僚给你压力，你又有说词。”
徐有功频频点头：“明白了。”
华原的正月，春寒料峭，山上白雪皑皑，漫天遍野的树枝上，仿佛开满了晶莹的雪花。山下黄土路已可通行。远远望去，黄土路像一条黄丝带在崇山峻岭中缠绕，那黄丝带上蠕动的人群，缓行的车辆，似乎构成了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狄仁杰与徐有功避开华原县衙，带领几个随从，骑马行走在山路上，不觉已到文王山下。前边有一村庄，二人见几个童子正在玩耍，一问方知此村是王益庄。童言无忌，不如先打听一下。狄仁杰问：“两个月前，有人上山杀人，放火烧山吗？”
“有，有，是好人杀坏人！”
“好人把山上土匪抢的粮食，还有好衣裳、好物件都分给了几个村的百姓。”
狄仁杰又问：“杀死的这三个人是您村的吗？”
童子们抢答：“不是，不是俺们村的，也不是邻近村的，因为大人们都不认识死人，谁也不知道死的人是哪里人。”
狄仁杰笑了，略点了点头。
对于案件，狄仁杰一贯主张先勘察而后结论。所以，经他所办的案件中，几乎无一例失误，这在全国是出了名的，故有“神探”之誉。
徐有功看狄仁杰发笑，觉得此案也是大有出入，忙说：“看来、、、、、、”
狄仁杰打断徐有功的话，“看来还得进一步勘探，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
“是啊，是啊。”徐有功颇有同感的点点头。
“上山。”
“走。”徐有功走进几个童子，说：“我们把马拴在这几棵树上，请你们留意看护一下，我们到山上看一看，好吗？”
“好！”童子们高兴地应了，纷纷指着文王山说，“山顶上才盖了一座文王庙，大家都去那里烧香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