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尘仙
字体: 16 + -

第一章.白雪(一)

    中原以北,冻海以南有一条极其窄的地方,只绵延了一座山脉,中间穿插了一条江,极其蜿蜒的从中原到冻海。这里的人便是依着江靠着山住,不起眼的某个湾里便有一村子,名字起的好听,叫三里桃,然而这里却从没有什么桃子,也没有桃花。



    



    传说先祖开辟中原创建王朝的时候,手下能武善技者无数,斩妖除魔,功德无量,有一剑客,使一柄软剑,建朝祭天之时,感悟有加,于是立地成仙,将手中剑扔出,化作三里桃花盛开的仙境,足足盛开了百年,便是落在这道湾里,剑仙成仙不知所踪,其后人以及追从者中也有大能力者,追着便来到这地方,起名三里桃,然而至今已过去七千余年,血脉渐渐变淡,有能力者全都去了中原盛地,这里于今也只剩下了几百余号普通人,在这里,不过是求生存繁衍而已,至于那传说,也只是村头无事的时候,大家的一个笑谈而已,当不得太真。



    



    北地没有什么桃花,却有着中原罕见的雪,这里的雪到了十一月份一过,便是大的连西域的穷凶猛兽也不愿过来,压着山和地,顶着灰一般的天,不见一点其他的颜色。不过这也只是一个夸张,人一旦来了,便是多了几分不一样的色彩。



    



    这年是景帝当政,登基后的第六个年头,然而登基的消息传到这偏远的三里桃来,景帝一年一度的选妃,已经选了四次了,这里的人虽然也是那中原里那个盛世王朝的一部分,不过不论是这里的人,还是中原的人,都不怎么愿意承认,这里的人自由惯了,过惯了野人的生活,再也不愿去中原里学繁缛礼节,中原里的人看着这些人,也不愿承认这是他们缔造的浮世的一部分。



    



    景帝六年,不禅已经十七岁了,不禅最开始叫不蝉,他爹是个见过世面的人,跟过一个和尚去外面修行过几年,后来生性实在懒散,便不修行了,回来了,带了个小孩,他爹说,修禅如蝉,终日叫而不知所意,所以便起了不蝉,意思叫他儿子以后别像和尚一样叫来叫去,惹得人心烦。后来不蝉他爹死了,他爹每年正月十一都要外出一趟,三四天便回,有一次雪太大,便死在了路上,开春之后才在村外几里发现他爹的尸体,手里捏了串佛珠,那年不蝉十一,也正是很巧,也正是不幸。



    



    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蝉就叫不禅了,其实对于村子里大多数人都无所谓,叫法都一样了,那还叫改名字吗,所以即使他改了他爹取得名字,老人们也随着去了,只是不禅自己很在意而已。



    



    不禅他是十一月十一生的,不过也是听他爹说的。



    



    而这年,也就是景帝六年的十一月,雪不多不少,漫过了山头,也把不禅住的那个小房子的门前遮住了一半,他在屋里蹲了有几天,夏日天气好的时候打了些吃食,积雪融水他也不用出去,于是门前雪有些厚,出不去也进不来,正是他生日这天,他想着要出去一下了,便拿了条板子,戳开了一条路便出去,去村口坐着,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啥。



    



    十一总是很巧的日子,这天三里桃便来了个和尚,也不知道这和尚穿的如此单薄是怎么从那片白色地上过来的,总之,他便是这么来了,而一双木鞋踩在雪面上的声音也是吱吱的,他看到不禅的时候,不禅也刚好看到了他,四目相对倒也没有产生什么火花,或者什么王八看绿豆的感觉,目光接了一下便都散开,就和不认识的人对了一眼一样普通。



    



    但是和尚走路的频率忽然慢了一下,又加快了一下,像是想了点什么东西,朝着不禅便过来,问他:“你认识这里有个叫悟忍的人吗,我不知他俗名是何,只是知道他曾经法号是这个,”不禅便仔细端详这和尚,唇红面白,年纪轻轻,二十出头的样子,脸颊上有点红光应该是因为天气太冷。不禅瞥了一眼:“这里穷山恶水哪里会生出一个,长着法号的人,二狗三狗的倒是有不少。”和尚也倒并不恼怒,“他应当是出生在这个地方,十几年前回来,回来前在我寺里修行,后来有了个孩子,便自己废了半生功夫,走了。”



    



    不禅这时也大概明白,这和尚不出意外便是找他爹了,可是听村里人说,他爹应该是犯了戒律,被赶出去的才对,于是也不承认,只是问那和尚:“倒也是有这个人十几年前回来,不过听说是被赶出去的,跟着和尚修行戒律太多,一不小心就犯,”那和尚听了一笑:“西方和尚戒律多,中原和尚,有酒色是便为仙,无酒色时便是僧,赶出来应当是道听途说,你难道可曾听他亲口提过?”



    



    不禅便说:“这倒没有,你若想找他,山后坟堆里,唯一没名字的那个便是了,”和尚便是吃了一惊,先是肃穆了一下,而后又恢复一副笑脸:“即是人事,那我们也没有办法,安息便好,那你可知道,他带来的那个孩子现在何处吗?”,不禅本来还想再瞎扯两句,随便日白一下,然而看着和尚的眼睛,却是无法再撒一次谎了,但是又不好直接说那人是自己,就绕了个小弯子:“你猜你眼前的是哪个人?”和尚顿时明白了,微微鬼笑一下,又恢复正经,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壶酒,说:“天气太冷了,不请我屋里坐坐嘛,”虽是问句,也由不得不禅有半点反对。



    



    于是两人便去了不禅的屋子,这时又开始飘雪,不过依旧不是很大,但是时间长了,又会堆起新的一层,把旧的一层压在下面。



    



    屋子里还是很暖和的,中间烧着一个火盆,这里的房子在最开始修的时候,也都是完全为了保暖修的,暖气刚好不会散出去,而火盆旁边便是炕,那和尚倒也一点没有认生的样子,不客气的脱了湿湿的木鞋,盘腿坐在了炕上,而这时,不禅才注意到,和尚是光着脚的,然而却一点冻的痕迹都没有,好像不是从雪里走了一趟,而只是趟了一段温水。不禅也只是愁了一眼,心里很惊讶,但是也没有多看,便也坐在了和尚对面。



    



    两人中间是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有一块布,上面绣的是一个女人和一片景色,和尚瞅了一眼:“绣的好,传神”,也不知道是在说那个女人,还是那片景色。不禅瞅了瞅外面,雪好像下的大了一点。



    


上一章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