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煞年光遍
字体: 16 + -

第19章 黄埔军校

    1925年6月,河南开封,国民二军军官训练团操场上,一百多名学员整齐的坐着,聚精会神的听台上的一位长衫学者演讲。岳钟麟也坐在其中,身姿依然刀削般的笔挺,即使在众多军官学员中,他依然是目光的焦点。此时的他看着台上的学者,神情却有些恍惚,思绪不禁回到了少年时代,他从小酷爱书法,每每有空必去西安各处寺庙古迹临摹书法,遇见精彩的还要拓下来带回家刻苦临摹练习。

    有一日在西安文庙,他遇见了一位先生,那时先生正在文庙内授课,讲解佛学文化,他旁听了半天感觉受益匪浅,临别时特地去感谢了那位先生,先生无意中看到了他临摹的书法,大加赞扬,评价为“后生可畏”,此时,那位先生正在军官训练团的台上演讲,他就是名声赫赫的于右任。

    于右任的演讲在众学员雷鸣般的掌声中结束,他在训练团团长及教官的陪同下走下了讲台,他婉言谢绝了各军官的陪同,要独自回到住处休息,正走着,身后一声洪亮的“老师!”叫住了他,于右任回头,见是一位相貌堂堂的军官学员,再仔细看,不禁一愣,随后惊喜道:“小伙子,是你!”

    岳钟麟脱下军帽,郑重的向于右任鞠了一躬,“老师好!”

    “你好你好,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了你,我还记得你的书法,写的非常好!如今应该更好了!”于右任慈祥的笑着,周身散着沉敛的书香气息。

    “老师过奖了,学生还差的很远。”岳钟麟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对了,我记得你家在长安,怎么会在河南从军的?”于右任笑着问。

    “中学毕业后,我原来想一直求学,又因钦佩北京大学的学生运动,就考取了北京大学,后来,到了北京,真正接触了很多事情,才深感学生运动的无力,于是决定弃学从军,24年的时候在河南参了军,后来因为读过书,被选送了军官训练团。”岳钟麟简短的给于右任讲了自己从军的想法和经过,于右任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虽年轻却让人有不怒自威之感,眉目之间透着凛然正气,确是将帅之才,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文可考取北大,从军自然也应该在最好的地方,在这里确实屈才了。他直言不讳道:“既然要从军,何必呆在地方部队?你应该到广东报考本党开办的黄埔军校。”

    岳钟麟眉心一动:“黄埔军校?”

    于右任点头道:“黄埔军校是孙先生创办,为国民革命培养和储备高级军事人才的学校,据我了解明年初会进行第四期的招生,你可以带着我的介绍函去报考试试。你留在这里确实屈才了。”

    岳钟麟满怀期望和抱负,激动的说:“多谢老师栽培!”

    经过了几个月的准备,1926年初,岳钟麟持于右任介绍信函南下广东,报考了黄埔军校,并在同期考生1200多人中脱颖而出,成功进入黄埔军校第四期入伍生总部,并加入中国国民党。更让他欣喜的是,他与昔日同窗王文仲和梁宇新重逢,王、梁二人也报考了第四期黄埔生,但是不幸落榜,只进入了备选生名单。

    这一日傍晚,三人相约在学校不远的常乐饭庄相聚。酒菜上齐,王文仲提杯道:“我们三人果然是殊途同归,为了重逢,也祝贺钟麟顺利通过考试,干杯!!”于是三个酒杯碰到一起,三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笑着将酒一饮而尽。

    “上次我们同桌畅饮还是在钟麟家,一晃已经过去快3年了。”梁宇新感慨道。

    “可不是!钟麟,这些年你都做什么了?给我俩讲讲。”王文仲说。

    钟麟想起了上次的相聚,令和的身影又浮现脑中,这些年,他刻意去忘记,但是那个身影却固执的越来越清晰。王文仲见钟麟愣着不说话,用胳膊捅了他一下:“嗳,我怎么听家里说你逃婚了?”

    钟麟一愣,然后苦笑道:“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连广州都知道了……”

    “这怎么能是坏事呢?这是好事啊!父母包办婚姻那是封建残余,你这是思想进步的表现啊!你能这么做,我和宇新都很佩服呢!”王文仲说着又端起了酒杯。钟麟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笑了笑:“不说这个了,咱们说点别的。这些年你们在广州怎么样?我听说去年广东革命军进行过两次东征讨伐陈炯明,大获全胜,你们俩参加了吗?”

    “当然参加了!”王文仲指指自己的领章说,“不然这个排长是怎么来的?那真是用命换来的!”

    “钟麟,你是没看见,我第一次见文仲那么拼命,中了两枪还拼命往前冲,要不是他把我扑倒了,我就被炸死了!”梁宇新补充道。

    钟麟一脸钦佩和羡慕:“文仲好样的!我从家里出来之后,在河南从了军,没多久,就被送到了军官训练团,之后又来了广州,还没上过战场呢……”

    “哎,打不完的仗,还用担心没有战场吗?”王文仲说。

    “钟麟,战争太惨了,一个炮弹打过来,满世界的血肉横飞,断胳膊断腿都算幸运的……以前咱们总想着驰骋疆场,报效国家,满脑袋都是豪言壮语,真正打起仗来才知道,人上了战场就不是人了,都是野兽,只能拼命撕咬才能活下来,之前的豪言壮语都忘了,那个时候你想的就只有怎么活下来……”梁宇新说的竟然红了眼圈,从学生到军人,这种转变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美好,那么的壮志凌云。

    钟麟默默的拍了拍梁宇新的肩膀,安慰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还。宇新,既然我们从了军,我就有这个准备。就算真的为国捐躯,那也是死得其所了。”

    “钟麟说得对,宇新,别多想了,人生自古谁无死,咱们就今朝有酒今朝醉!”王文仲又举起了酒杯,三人一饮而尽。

    就这样吃着,喝着,聊着,一直到夜色深沉,三人都有些醉了,王文仲更是摇摇晃晃,醉的最厉害,他揽着钟麟的肩膀,口齿不清的说:“钟麟,给家里去个信吧,别让老人太担心,我们说不定哪天就壮烈了,别给自己留遗憾……”钟麟闻言默默的在王文仲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拍,点了点头。

    1926年4月起,钟麟在广州黄埔军校开始了军事学习生活,黄埔的学习训练是紧张而艰苦的,而钟麟对自己的要求更是苛刻,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训练,晚上又学习各国军事理论到深夜,睡眠基本只有4、5个小时,教官和同学都对这个对自己要求严格到变态的同学佩服至极,原来人的毅力真的可以达到如此境地。

    同时,他思来想去还是听从了王文仲的劝告,给家里写了信。岳老爷和夫人接到儿子的信喜极而泣,钟麟离家两年多毫无音信,岳夫人担心儿子几乎天天落泪,人也老了不少,如今宝贝儿子终于有了消息,在广州读书,虽然没有见面,心里还是宽慰了很多。岳老爷也连忙给北京张家去信,告知钟麟的消息,张鼎煜接到信,不住赞叹,岳钟麟这孩子果然不错,文能北大,武能黄埔,真可谓文武全才。

    晚饭过后,张鼎煜把令杰叫到跟前,告诉了她岳钟麟的消息。“真的吗?!”令杰惊喜的差点跳起来。张鼎煜对着女儿微笑着点头。令杰开心的不知所措,她在张鼎煜面前来回的走,嘴里喃喃道:“他在广州,在广州……”然后猛地蹦出一句话来让张鼎煜差点背过气去,“爹,我要去广州找他!”

    “什么?!……不行,你一个女孩家,怎么去广州,那么远,人生地不熟的……”

    “爹,你就让我去吧,这些年我都快疯了,你要是不让我去,我就真的疯了!”令杰急切的几乎要哭出来。“求你了,爹!”

    “不行就是不行!你老老实实在家呆着,钟麟学有所成之后,一定会回来的!”张鼎煜斩钉截铁的说。

    “爹,你要是不让我去,我就自己走!反正我一定要去!”

    “你……你敢!”张鼎煜气的拍了桌子。

    “反正我不去也会憋死,还有什么不敢的!”在这个家里也只有令杰敢在父亲的气头上如此顶撞了。张鼎煜看着几乎疯魔了的女儿,无可奈何。他只能暂时宽慰:“你要去也不能这么去,等我跟岳家商量一下,再在广州安排妥当了再说吧。”令杰见父亲答应了,喜极而泣:“谢谢爹,爹最好了。”张鼎煜无奈的看着女儿,心想那岳钟麟是挺好,就是把两个女儿都搅得不得安生,着实可恨。

    张鼎煜联系了岳家,把令杰要去广州的事跟岳家老爷说了,岳老爷并无异议,还托人在广州置办了一处宅子,让令杰过去住,张鼎煜又联系了广州的朋友,安排好了令杰的行程,并安排最放心的管家、保姆和保镖随行,这么来回安排着,即使令杰一直催促,也过去了将近一个月,待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令杰便准备启程去广州了。当然,这一切岳钟麟并不知情,令和也不知情。令和对家里的琐事向来不上心,而且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准备北京大学的入学考试,对家里的一切并无察觉。可是令杰却按捺不住的心中的喜悦,她希望令和能够“分享”她的这份喜悦。

    出发前的傍晚,她来到令和房间,那时令和正在窗下看书,令杰笑的灿烂无比:“三妹,我要去广州见岳钟麟了。”

    岳钟麟三个字生生砸进令和的耳膜,让她整个大脑嗡嗡作响,她脱口而出:“广州?钟麟哥哥在广州?!”

    “你应该叫姐夫才对!”令杰以胜利者的姿态纠正道。

    令和看着趾高气昂的二姐,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她强压被扯痛的心,淡然道:“二姐,广州路远,注意安全。”

    令杰冷笑一声:“多谢三妹关心,到了广州,自然有钟麟照顾我,不会有问题的。三妹你继续看书吧,不打扰了。”

    令和笑着点了点头,待令杰转身离去,她颓然的跌在椅子上,“他在广州……平安就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