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五章归路?
第六十五章归路?
只说那日福恒送明慧回门后的第二日就按例回到营里接过任重手中的权利,继续军中的学习。
这支少年军队再过二三年,福恒知道可能就要由他带领南下。
但海棠儿的亡逝依旧纠缠着福恒,尤其是众人散去的时候,军营里时常只剩下他,独自面对孤灯里孑然的身影。
任重每每进来时,看见他,他立刻就会换上一副笑意浅浅的样子,以至于任重以为他新婚遭遇了什么挫折,每每欲唤他回府的念头都变成了于心不忍,百思不解是什么事,把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憔悴如此。
日复一日,转眼已经是春末,一月就这样悄无声迹地,在浑浑噩噩中度过。
这日,福恒从教场缓缓骑马踱回,回神时又是威严高耸皇城之门……
黯然苦笑,福恒愣了片刻方调转马头回走,却见那边街上贝子永炎在那厢,立刻下马在街边侍立,却见路过的永炎及其随从一身素衣装扮,似是死了某个宗室要紧人物前去祭奠,脸朝他这边望望,微微皱眉,就扬长而去,似乎没认出他来。
福恒微微失望。
福恒便问身后的人:“最近有人过世?”
他身后的张先一听,愣了愣,有些吃惊说:“不知道?”
福恒挑眉,他只知道他母亲海棠儿去了,别的一概不知。
张先见福恒一直看他,就回说:“去的人不少,不知道爷要问谁?”
福恒拿眼去看永炎的去向,张先立刻明白回说:“贝子爷这是去怡亲王府呢!”
怡亲王?福恒点头,边上马离开,心想是他——他和他母亲一样年前就染病,如今也去了……
他记得怡亲王无嗣,皇上一直打算要把皇子中过继过去,本以为是皇八子,但看样子不是,一路想着就恍恍惚惚,竟然跟着永炎一路过去,素衣也不曾换。
再说永炎骑在马上俯瞰马下时,心中纳罕世间竟然有这样像福恒的人,忍不住皱眉,只是这个“福恒”比真福恒,人消瘦整整一圈还罢了,漂亮的脸憔悴阴郁,也没有福恒那逼人的耀眼光芒,暗淡地比在怡亲王府,夜不能寐的永铭还夸张,要是满心羡慕福恒的永铭见了现在这个“福恒”,不知道作何感想?
但永炎不用想也知道永铭那条毒舌,不狠狠地借此打趣一番康安那里会罢休,想着已经到了怡亲王府,勒马下来,由门外侍立的仆从簇拥进去。
以永铭现在的亲王之尊,是无须亲自出大门相迎的。
尾随他来的福恒远远地只看见怡亲王府临街的大门洞开,两边新撘的音乐厅,四班青衣按时奏乐,灵前簇新的一对对执事摆的是刀斩斧齐从大门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大厅深处,活像两队白衣的侍卫迎驾护卫,好不威风。
只是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嚎啕之声,打破了这纸拟的威武。
门外还有两面红字肖金的大木牌竖在外面,至于写的什么他也无心上前去看。
王爷过世,执笔的人自然是好文章,可惜他福恒只能落寞的从这白漫漫的一条街,花簇簇的官来宦去的花轿外跻身出去。
抬头能看见的只有那空中飘荡的招魂幡,上下翻飞好似不愿离去的执念。
跌跌撞撞,福恒狼狈地离开北大街,朝敬国府行去。
却在拐角的路口,福恒看见了薛珂——那个当日在福府看见的,眉眼有着永铭三分模样的美少年,愣住了——
那少年也看着他,清明的眼睛里倒影着福恒憔悴却依旧艳惊四座的脸……
这一望,福恒不知道少年望了他一生。
而他却距离永铭,只有咫尺之遥。
咫尺的距离填满了相思,却无处可诉!
福恒依旧害怕面对府中洋溢喜气的梅园,那人人脸上透出的笑意,对照他心中的缺口是像一面镜子,照出他的形单影只,照出他不适,以及寂寞。
福府寂静的夜,总让福恒想起皇城的那一片鸦声,从日出伴着日落。
然后永铭转过脸来对他说:“无人的夜里,听见鸦声总是最寂寞的时候,偌大皇城仿佛只有自己孤独着。”
儿时的他不懂,只是怔怔地看着神鸦归去的方向,皱着眉,回看永铭,不明白他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奇思怪想,明明还小他数个时辰的人。
但福恒今日想说听见鸦声的皇城只是听见寂寞,而无鸦声的福府,所思所见皆是飘浮的虚无
海棠儿走了!
永铭娶妻了……
他不同意,他不答应,他恨,却莫可奈何!
入夜,借着烛火,福恒看着镜子,镜子里自己飘浮得像一缕孤魂——
没有永铭的他,黯然无色。
他想哭,想抱着永铭,紧紧地抱着,感觉他的温度,汲取他的生机,忘记哀思,忘记一切!
但他却只能伸出手无力地触摸着镜子里的自己……
是真不可为?
还是事在人为?
风吹着屋外的树枝摇曳。
雨打着墙外的花开,零落无数。
窗在风雨里拍着挣扎的节奏,点点滴滴,滴滴点点,满是不甘。
一室的凄清里,福恒执着酒杯,湿了脸颊,像当年那个躲在被子里想娘,偷偷哭泣的孩子。
那时的他裹在被子里,眼泪还没来及抹,就会看见抱着枕头站在床边的永铭推他说:“进去点,我做恶梦了!”
然后他擦干泪,下床让永铭爬进去。
入梦的时候,永铭会抱着他,把暖暖的体温借给他,即使什么都不说,借着那温度,靠紧就会很温暖,很踏实——
他以为那样会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
福恒的眼隔着雾,烛火也昏黄,为什么永铭不喜欢他?
一点消息也没有!
忘了吗?
因为茶月吗?
福恒将酒一仰而尽,继续斟,继续饮,想着皇城的鸦声,想着永铭瞪圆的眼,欲语还休的模样……
忽一个抬眼恍惚看见永铭站在门廊上仰头看雨。
永铭……
福恒夺门而出,抓住“永铭”!
“永铭”睁着惊慌地眼,看着他,福恒想说不要怕,他那么喜欢他,那么喜欢他……所有的言语都不及肌肤的烫贴,来的最真实。
所以福恒抱紧他,生怕一松手他就会飞走,飞到那个茶月的怀里忘了他——
永铭是他福恒的,从他第一次把红线拴在他福恒手腕上的那一天,他永铭就是他福恒的……
是!
且,必须是!
那怕负尽天下人,哪怕永铭恨他!
福恒托起“永铭”脸说:“我想你……我喜欢你……别走……康安只喜欢你……”
结局二
火光下,永铭跪在那里,思绪停在了匍匐受封的那一刻,一个声音一次次质问:
“难道就要一生如此了吗?”
永炎临走时说:“我好像看见了一个貌似康安的人!”
永铭没有转头,只是紧紧地咬着唇,又是试探吗?
“要八哥告诉康安,你出宫了吗?”永炎上了一炷香,临走时再度回头。
永铭还礼,摇头。
永炎回看永铭肃穆的脸。
永铭只是默默地跪回自己的位置,继续接受众人的施礼……
放任时间一天天过去。
永铭总是在无人的夜,斜栏,放任冷风吹,把不甘心的眼冷在风里!
雨在落,心在沉。
爱吗?
是谁说,思念人在那儿,那儿就是归处?
他永铭的归处又在哪里?
福恒吗?
他有家了!
而且没有未来的事情,寄予厚望只会失望。
跪在灵前,永铭看着火盆里烧着的钱纸,迸溅着火花,恍恍惚惚。
睡眼惺忪间,他忽看见门外走进来一个魁梧的男人,身着铠甲,那铠甲、那脸都是血,甚是吓人,仿佛无视周遭一般,跨步进来。
大刀上还滴落着血,一滴、一滴、沿着门槛向永铭走来,永铭畏惧地要退开——
永铭想问你想干什么,却说不出话来,伸手四下里摸剑,身体瑟缩得像无助的幼兽。
这一次梦没到这里就醒来,那个男人走来,拽起永铭,把鲜血抹上永铭的唇,低沉的声音冷冷地说:
“嫁我吧……”
“康安——”
永铭从噩梦里失态的喊叫出来,实在是太震惊了,以至于他喘着气,看着众灵堂的人望着他的眼,也无法从噩梦里走出来——
这个血淋淋的噩梦,它纠缠了他过去无数个独眠的夜。
而那个人确是——康安,是不是很可笑?
永铭抚着胸口,依旧心有余悸,仿佛他那指尖流淌着的血正顺着他永铭的唇,滴滴落落,连那口中血腥的味儿,还残留着!
这时小顺子上前说:
“爷,出殡的时辰到了!”
已经暂告一个段落了。
接下来的故事,要在第二部《花事荼蘼》接着说,宫外后的故事,取这个名字的缘由,是因那句“花开荼蘼花事了”,无论怎样的胜景,最终都会凋零,人生也是如此,起起伏伏,阴晴圆缺……
为了感谢一直看我文的大家,我写了番外永铭记事,希望大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