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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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虎口夺食

28、虎口夺食

但就因为这样,要让一个人用一生,去懊恼与自我厌恶吗?

永铭力挽着弓,心中感到迟疑。

跑过一圈,在马上的骑射也越来越难以集中精神,永铭索性勒住马来,见死不救不是他的作风。

何况这个人是在他面前被带走的,真出了事,八哥一定会怪他,八哥的心事,别人不知道,他永铭还不知道么?

而且就因为一点不愉快,就眼睁睁看着一个人——还是六年同吃同住的伙伴,陷入魔抓,挣扎一生,他做不到。

如果是自愿,就等康安再大些,他怎么选择是他的事情,但是……

“小顺子——”他喊了一声,小顺子立刻屁颠颠地蹭到他面前。

永铭俯下头如此这般说了。

小顺子皱了眉,道:“爷,得罪太子……不好吧——”

永铭信誓旦旦的说:“听我的就是了,先去找我八哥,拖住我二哥,再去宝婵那里。明白吗?我二哥不会知道的!”

小顺子一脸忧郁:

“就咱们看见,不怀疑咱们,怀疑谁啊——太子爷本来就疑你……”

永铭思前想后,一时间也无办法,都是权益之计。

但见死不救,没事还好,若真出了事情,永铭担心自己看见福恒一次难免心中含愧一次。

他笑道;“虱子多了,不怕咬。我什么都不做,他就会放过我?你小心行事,别出马脚,有事都推我身上就可。”

说完他大声说道:“去——和金哥说我今晚要晚些回去,不许说我被罚了——”

小顺子素知永铭的脾气,看似小心眼,但最看不惯别人在他眼皮子下耍小人伎俩。

只得听命行事,自己立刻去找皇八子永炎,希望他不会见死不救,毕竟对方是太子。

看着小顺子离开,永铭又不由得暗恨自己,又多管闲事。

如果他们你情我愿呢?

如果福恒也很高兴攀附权势,只是不得机会呢?

也或许,他也暗慕二哥呢,毕竟二哥也是人中龙凤,模样不及大哥,也算是温文儒雅……值得么?

带着心中的犹豫,永铭射出一支支箭,准头却越来越差,不禁气恼,这二百只箭何时完成。

这时一个侍卫,不知道何时上来笑说:“爷,心里有事?不放心——什么也完不成的。”

永铭不禁挑眉看他,只见他十六七岁的年纪,模样俊俏中带着几分妩媚,心中一惊——不是别人,正是除夕夜离开的程潜。

程潜?如今是他二哥的心腹兼……

程潜笑了:“爷在担心福三爷?程潜没说错吧?”

永铭笑了,道:“错了,福恒?他是我二哥的人,你才知道?我二哥派你来监督我练习骑射的?”

程潜摇头,瞅着永铭媚眼如丝,看得永铭浑身不自在。

他笑着忽欲伸手去牵永铭,永铭着急的大喝一声:

“放肆——你可知你是何等身份!岂容你在我面前放肆。”

说着用手中的马鞭狠狠给程潜一鞭子,但也没舍得抽他那张吃饭的漂亮的脸。

程潜挨了鞭子,明明吃了疼,却还是恻恻地笑了,该死的漂亮:

“九爷果然还是单纯得很哪!”

永铭脸色微红,自然知道这小子暗指什么,但打狗看主人,刚才已经冒失了,索性调转马头,免得自己真冲下去,把这小子揍得伤痕累累,毕竟……

毕竟如今他是二哥的娈宠,还是这几月最得势的一个——

于是压住心中的愤怒,喝道:“滚——”

但是程潜只是说:“我知道福恒会被藏在什么地方,而且知道怎么弄出来。”

说完转身就走,刚才哪一鞭子却好似没事一般,仿佛很习以为常。

看着程潜离开,永铭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

程潜虽无礼,却也轮不到自己呵斥于他,再说一个末等世族子弟,当年也是意气风发,如今看似风光,这风光后面的荣辱又有多少是他能评断的,当日……

看着程潜那看似无所谓的模样,其实永铭还是心疼的,当初程潜可是他的侍卫,想着又想起自己那使了十足力的一鞭,心中后悔不已,但说过的话要收回,面子如何搁得住。

憋了一会儿,要真说讨厌程潜,其实也是恨这家伙如今哪一张得势的小人嘴脸,但不如此,天天摆出一副委屈被**的脸?

一咬牙,永铭调转回马头,喊了声:“程潜——”

程潜立刻从侍卫群中走出,仰着脸,看着永铭一脸挣扎的模样,眼里满是讽刺的笑。

永铭把眼神调开,低声问;“疼吗?”

这话听起来说起来怎么听,都有太多不自在。

程潜不明所以,瞪大了眼睛,半日才明白过来,忙垂下眼,竟有些狼狈,慢慢地说:

“是程潜不好!惹爷生气。”

永铭垂下头,不敢看程潜,握紧缰绳半日才说:

“他……对你好吗?”

程潜听后,才邪邪地一笑:“爷不都知道吗?”

永铭忽有些发酸,当日,太子就是从他身边带走程潜的——

众人还以为程潜出息了,居然被太子看中去做太子府的近侍卫……

的确是看中了,只是看中的不仅仅是才干而已……

程潜是应该恨他的,如果当时他再坚持一些,但……

即使现在他也无能为力!想着握紧了拳。

却发现一双手忽握住了自己的手,永铭吃惊地往下一看,果然是程潜这小子,一根神经差点又崩了,他可不是他那些哥哥,家有美姬,外有男宠……

永铭也不想有,倒贴也不要,他不好这口,忙收回手,怒视程潜道:“我不是太子!”

程潜垂下头,惨淡的笑了说:“九爷一定觉得程潜……”

不想听后面的话,永铭只是淡淡的说:

“程潜你跟我那么多年,该知道我要什么,何必自轻自贱?我对你,你最清楚,非关男女。”

程潜抬起头笑了:“难怪太子心中最忌惮爷,明明小小年纪什么都还不知道,却好像什么都明白一样。既然明白,何必又要对程潜好?”

永铭哑口无言了,不曾想过,程潜的烦恼却因自己而生,怔怔的看着程潜,像是明白,却又不明白一样,竟将福恒那事丢在脑后了。

程潜也不语,仰视着永铭,直到小顺子忽然气喘吁吁的跑来回话,永铭才想起正事,咳嗽了两声,解除了这突然的尴尬,扭过头。

小顺子看见程潜也是一惊,半日不言语,只是对永铭点了一下头,说:“金哥知道了,就是着急爷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永铭点头,小顺子忙退开,也不知道这当前演的哪一出。

永铭对程潜说:“寻个好人家的女子,那才是正途。”

程潜一笑:“还可能吗?这不辜负了人家好女儿吗?”

这话怎么听都熟悉,永铭仔细一想是自己儿时的玩话。

不由得瞅了程潜一眼,这小子今天怎么了?和自己套近乎?他不怕太子了吗?

永铭抬起头,冷道:“你不怕太子疑你,众目之下站在我面前这样说话?”

程潜比了比肩上的鞭痕,笑道:“众目之下才好,私下交接才令人怀疑不是吗?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爷难道突然不知道这个理儿了?”

永铭也笑了:“让我弄出福恒,你有什么好处呢?”

程潜笑了说:“按理,程潜得不到的别人也不该得到,但是我想赌一把——”

永铭听不明白,只得继续听程潜说:“城东街西大胡同,太子在哪里有一座私宅——福恒就在那里,不知道爷赶去时是不是已经完事了……那程潜就算送错殷勤了。”

说完要走。

却听身后永铭扭开头说:

“别忘记擦药,会留痕的。别人说什么都好,但好好爱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程潜心中一沉,迈步回到了自己侍立的位置。

永铭心中百味杂陈,但是当务之急还是命小顺子把消息转给宝婵才重要,那丫头跟在太后身边多年,机灵着呢。

而自己的任务,自然是完成这贰佰支箭,得罪二哥是一回事,但抗旨不遵才是可怕的。

永铭回到住所时天色已经暗下了,小顺子跟在永铭身后,一直心中忐忑不安。

今天的事情虽然是看天衣无缝,但仔细推敲,还是自己的嫌疑最大,太子追究起来,自己难托干系,但是这事情太子也不敢明着来。

只求自己主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到时能力挽狂澜救他一把,而不是随性所至。

金哥挑着灯,接二人进来,也不敢多说话,只是和往日一样说:“听说爷被罚了?”

永铭佯装恼怒的呵斥:“不是让你别和金哥说么?”

小顺子忙呼冤枉,金哥笑道:“爷们一回来,还有不透风的墙?起初还以为你和福公子一处,可福公子都回来,爷还没影儿,奴婢这才知道爷被罚了,身上还舒服吧,要不要泡泡澡——解解乏……”

金哥的声音一直在院子里滔滔不绝直至进屋后方低下声来耳语:

“也不知道结果,宝婵去讨了太后示下,说太后要召见福恒,可巧小顺子来了,这才没走弯路——据说太子的脸都差不多气青了……爷,你这次可正式和太子爷把梁子结下了……”

永铭当然知道,但他只是笑了笑,太子还不敢怎么样。

永铭估摸着,大哥可还在那里等着扯他的后腿呢,把他永铭逼急了,大不了和大哥联手。

再说,这事他可是留了一手的,他可是当着靶场所有人说福恒去太子那里喝酒了,那么就不是他一个人知道福恒在太子那里,他的那帮哥哥显然都得信了 。

可怜的是他八哥,不过八哥那副憨厚的样子,太子未必会疑他,何况是公事……

现在,唯一不知的就是福恒那小子心里如何了……

不能去看,那小子受此侮辱,不报复回来,实在不是他福恒的风格,去凑热闹去当炮灰差不多。

看戏了,好戏正在开场中,明明可以做个旁观者的,也罢,当个小小小的跑龙套就当付票钱了。

永铭好整以暇泡在热水里,看着那水面荡漾的片片药草,嗅着淡淡的迷迭香,忍不住哼出小调,实在是太爽了,哈哈哈哈……真需要大笑三声,想想他二哥那欲求不满后扭曲的脸……哈哈……再想想福家那小子今日耀武扬威的模样——高兴不知愁来到……笑到最后得人才是胜利的人啊。

趴在**,任金哥捶捶揉揉,那几乎被马抖散了骨架又仿佛回到了原位,舒服昏昏欲睡……

就在永铭微笑着要入眠的时候,院子里忽传来异样的声音,永铭一惊,难道太子来找他了?

不想进来的却是宝婵——

永铭还没回神,就见宝婵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头:“请救救我们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