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陌上雁送归鸿
言恕提着食盒进来的时候，边鸿正坐在桌前磨墨。边鸿示意他坐，言恕把食盒轻轻搁在师父桌上，垂头看师父磨墨。
边鸿右手牵着左手的袍袖，手腕悬空磨得又慢又稳，砚池心儿里一小汪水，随着动作一点点晕开。
“师父，那孩子……”
"只是暂时昏厥。脉象平稳，气色比在浮虚境里的时候好点，嘴唇有血色了。但是什么时候醒……这个不好说。你现在可以去里间看看他。"言恕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转身进了里间。
帷幔是挂起来的，那孩子在卧榻上躺着，肚腹一起一伏的均匀呼吸。边鸿喜游川泽湖泊，所以连帷幔都是蓝底，上面用白线绣了流云纹。言恕放缓脚步一点点走近，站在床边凝神注视这个孩子。
师父应该已经给他净过面了，不是刚被抱出来时灰头土脸的邋遢样子了。这一擦干净了言恕发现，这孩子长得十分白净。估摸着也就十岁的光景，睫毛浓密，嘴唇饱满，嘴角微微扬起。昏沉中偶尔一蹙眉，倒让这张小脸显得活泼起来。再看身上，还是那身看不出颜色的褴褛粗布衣服。五宫上下多少年没有小孩子了，一时半会儿的真找不出一套像样的衣服替他换上。世安穿的那一套是扶桑对付着裁的，一只袖子长，一只袖子短。
言恕凝神看了一会儿就转身回来了。师父还没有吃饭，言恕心想不如自己替师父磨墨，让忙碌了一天的师父歇一歇。边鸿见言恕出来了，叫他坐在自己身边。"你看这块墨锭，是你白师叔送我的。"墨锭上用金漆勾了一只振翅昂颈的鸿雁，正一点一点从墨锭上飞进砚池里，不见踪影。言恕心头一涩，答道:"师叔若是能亲眼见见师父和五宫弟子……想必是高兴的。"边鸿笑了笑，活动了一下左手腕。言恕道:"师父，弟子来替您磨吧，您先吃点东西。"边鸿点点头把墨锭放下，言恕将食盒盖儿拿下，顺次取出糕点和粥——都是温热的，摆在圆桌上。边鸿在桌边坐下，拿起一块桂花糕来端详了两眼，尝了一口，眯起眼来笑了:"行，扶桑这小子手艺见长。"言恕把墨锭直立起来，磨得不紧不慢，"师父教导有方，扶桑师弟确是可塑之大才。"边鸿舀了一勺粥送进口中，咽尽口中之物，这才又开口:"成蹊，你知道万老饕吗。"言恕一笑，"这个徒儿知道。万代万老前辈可以说是庖厨君子了，给宸帝做过五年的御厨，甚受宠爱。听说他后来自请谢职归乡了。"边鸿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万代的确是不世出的奇才，他前段日子去世了。我没上山的时候还见过他几面，说过几句话。算起来……有快二十年了。"言恕垂下头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听说万老饕一生孑然，没有娶妻生子。
也有人说他离宫之后的有一天在风雪交加的夜里捡着一个婴孩，一直养在身边。
还有人说万老饕不管家搬到哪里都随身带着他那个老汤罐子，即便是从宫里出来的时候。他什么赏赐都没带走，连御赐的一块御厨金牌都从腰里解下放在砧板上。独独抱着他的老汤罐子，从偏门一拐一拐的走了。
言恕心想，这世上的人能像万老饕这么聪明的可不多了。干净利落的来去，像个穿梭在柴米油盐里的侠客。言恕觉得脖子有点酸，抬起头来举目一瞧，吓的把墨锭脱了手。边鸿正低头喝粥，抬头顺着言恕的眼光看过去，愣了一下，接着笑了起来。
那昏迷了一天的孩子正光着脚站在门口，闪着绿光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边鸿桌上的那两盘点心。
边鸿右手牵着左手的袍袖，手腕悬空磨得又慢又稳，砚池心儿里一小汪水，随着动作一点点晕开。
“师父，那孩子……”
"只是暂时昏厥。脉象平稳，气色比在浮虚境里的时候好点，嘴唇有血色了。但是什么时候醒……这个不好说。你现在可以去里间看看他。"言恕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转身进了里间。
帷幔是挂起来的，那孩子在卧榻上躺着，肚腹一起一伏的均匀呼吸。边鸿喜游川泽湖泊，所以连帷幔都是蓝底，上面用白线绣了流云纹。言恕放缓脚步一点点走近，站在床边凝神注视这个孩子。
师父应该已经给他净过面了，不是刚被抱出来时灰头土脸的邋遢样子了。这一擦干净了言恕发现，这孩子长得十分白净。估摸着也就十岁的光景，睫毛浓密，嘴唇饱满，嘴角微微扬起。昏沉中偶尔一蹙眉，倒让这张小脸显得活泼起来。再看身上，还是那身看不出颜色的褴褛粗布衣服。五宫上下多少年没有小孩子了，一时半会儿的真找不出一套像样的衣服替他换上。世安穿的那一套是扶桑对付着裁的，一只袖子长，一只袖子短。
言恕凝神看了一会儿就转身回来了。师父还没有吃饭，言恕心想不如自己替师父磨墨，让忙碌了一天的师父歇一歇。边鸿见言恕出来了，叫他坐在自己身边。"你看这块墨锭，是你白师叔送我的。"墨锭上用金漆勾了一只振翅昂颈的鸿雁，正一点一点从墨锭上飞进砚池里，不见踪影。言恕心头一涩，答道:"师叔若是能亲眼见见师父和五宫弟子……想必是高兴的。"边鸿笑了笑，活动了一下左手腕。言恕道:"师父，弟子来替您磨吧，您先吃点东西。"边鸿点点头把墨锭放下，言恕将食盒盖儿拿下，顺次取出糕点和粥——都是温热的，摆在圆桌上。边鸿在桌边坐下，拿起一块桂花糕来端详了两眼，尝了一口，眯起眼来笑了:"行，扶桑这小子手艺见长。"言恕把墨锭直立起来，磨得不紧不慢，"师父教导有方，扶桑师弟确是可塑之大才。"边鸿舀了一勺粥送进口中，咽尽口中之物，这才又开口:"成蹊，你知道万老饕吗。"言恕一笑，"这个徒儿知道。万代万老前辈可以说是庖厨君子了，给宸帝做过五年的御厨，甚受宠爱。听说他后来自请谢职归乡了。"边鸿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万代的确是不世出的奇才，他前段日子去世了。我没上山的时候还见过他几面，说过几句话。算起来……有快二十年了。"言恕垂下头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听说万老饕一生孑然，没有娶妻生子。
也有人说他离宫之后的有一天在风雪交加的夜里捡着一个婴孩，一直养在身边。
还有人说万老饕不管家搬到哪里都随身带着他那个老汤罐子，即便是从宫里出来的时候。他什么赏赐都没带走，连御赐的一块御厨金牌都从腰里解下放在砧板上。独独抱着他的老汤罐子，从偏门一拐一拐的走了。
言恕心想，这世上的人能像万老饕这么聪明的可不多了。干净利落的来去，像个穿梭在柴米油盐里的侠客。言恕觉得脖子有点酸，抬起头来举目一瞧，吓的把墨锭脱了手。边鸿正低头喝粥，抬头顺着言恕的眼光看过去，愣了一下，接着笑了起来。
那昏迷了一天的孩子正光着脚站在门口，闪着绿光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边鸿桌上的那两盘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