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俗世凡尘掌中握
“你也不用担心，有这灵水在，百日筑基，轻而易举！”风雪君那漆黑的瞳透过小洞看到赵蛮有些紧张的样子，轻声道。
“师傅，我修炼三个圣胎，时间应该也会是其他人的三倍，别人百日筑基，我这……而且，我的资质只能算中下，我担心……”
“谁说你的资质是中下了？”风雪君诧异的打断赵蛮。
“我刚来的时候，水行门有位师兄，给我们进行了测试，然后分工，我被编制为外门弟子，上边还有内门弟子和核心弟子，所以我想，我的资质应该是中下一级的……”赵蛮将自己的经历，包括被王道推入无底洞的过程和风雪君徐徐道出。
风雪君听罢，久久无语，就在赵蛮有些忐忑不安的时候，忽听风雪君道：“修行界，已经没落到这种地步了么？”
“啊？”赵蛮听到风雪君的自语，心中更是忐忑。
“哦，没事儿。”风雪君呵呵一笑，然后语气忽然郑重道：“仙蛮子……”
赵蛮脸上不由出现几道黑线，憋声憋气道：“师傅，您还是叫我蛮子吧，这仙蛮子，徒弟不喜。”
“嗯，仙蛮子……”
赵蛮脸上黑线更多了。
风雪君没理会他难看的脸色，继续缓缓开口道：“其实在我看来，你根本就没有修道的资质，哦，也不能说没有，也许对一些低等门派，你的资质的确可以算得上是中等。”
赵蛮的脸完全沉了下来。
“不过，至少你还有一点灵根，修道完全是可以的，只是如果按照正常的方式修炼，你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也就是说，永远不可能踏入真正修士的行列。”
赵蛮听到这里，忍不住道：“那我还能百日筑基么？”
“当然可以！”风雪君语气非常肯定的说道：“有爷爷帮你，还有灵水，就是一头猪，爷爷都能让它百日筑基！”
赵蛮的脸这时候却是彻底的黑了，心里将风雪君骂了个狗血淋头，嘴上却道了一句：“师傅威武！”
“嗯，那你开始吧，爷爷不会再打扰你了，你也不用担心时间，爷爷这边给你记着，临到百日之时，爷爷会叫你的。”
“哦。”赵蛮扫了一眼小洞，盘膝坐在石头上，开始按照风雪君和他说的，一点点的将蕴藏在下丹田的真气分裂……
......................................................
将真气一点点的分裂是非常危险的，因为人之生，气之聚，聚则生，散则死！真气虽然是先天气和后天气融合的结果，可毕竟只是一股气而已，很容易就会消散，所以在炼气的过程中，必须紧守心神。
风雪君给赵蛮说的七点注意，就是担心他被外界分心，才提出来的。可是有些事，别人不说，自己不知道，别人一说，自己就会留心，风雪君出于好意的提醒，却是将赵蛮推到了身死道消的悬崖边……
......................................................
夜幕降临，黑夜侵蚀了整个埠鸠水渊，漆黑的夜空中，星星点点，或远或近，远的犹如米粒闪烁萤光，进的则如皓月散发光辉。
水渊之内，山无言，却有声。
飞流的瀑布，永不停息，冲击而下，发出怒吼，潺潺的小溪，从远方而来，与瀑布相连，溪上一座座小桥沟通左右两岸，桥上匆匆忙忙身穿黑色或者灰色道袍的男男女女往来期间，偶尔抬头，看向两岸之上悬崖边上，被无数萤火照的通明的宫殿，露出羡慕之色。
王道站在其中一座宫殿之上，一件青袍包裹着有些瘦弱的身子，腰间系着一根青玉虎头纹束带，衣袂飘飘，十四岁的年龄，透漏出不匹配的清冷之色，一头本被束起的黑发，现在却是随意披洒，随着微风舞动，眉心那点朱砂胎记，更让他显得仙风道古！
抬头看着夜空，本来一双澄澈如水的眸子，此时却露出迷茫，少顷，伸手从袖袍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木匣子，黑色木匣没有锁扣，却是开着的，一股股黑气从其内溢出。
王道左手托着匣子，右手颤抖着慢慢打开，只见一股黑雾瞬间弥漫而出，顺着手掌蔓延而上，王道也没挣扎躲避，而是闭上了双眼，很快黑雾就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进去。
王道的感觉很奇妙，好像自己忽然变成了天，变成了地，变成了这个世界！眼前的一个个行人匆匆而过，仿佛没有看到他一样，仿佛他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环顾四周，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商贩，还有，熟悉的府邸。
黑底金字——“王府”两个大字映入眼帘，王道不仅没有回家的欣喜，反而感到一股浓浓的悲伤充斥心中。
就在这时，王府大门忽然打开，其内走出数十名护卫，出来之后，分立两边，紧接着走出一个中年人，四十许岁，浓眉大眼，薄薄的嘴唇上边两条八字胡，尤其是鹰鼻两侧的法令纹更贴气势，龙行虎步之间散发出一股英武之气，这个男人正是和赵蛮有过一面之缘的王家现在家主，也是王道的父亲——王飞。
这男子出来扫视一圈之后，回头牵出一位三十许岁的少妇，只见这少妇身披红色貂袍，容颜艳丽，顾盼之际，流露出清雅高华的气质，腹部微微隆起，一看就是已有身孕。
就在这少妇出来的瞬间，王道的身子不由轻颤，冷清的气质瞬间奔溃，向前紧跑几步，跪倒在地，口中喊道：“爹，娘,儿子回来了！”
可是王飞和那少妇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好像王道就是空气一样，王道好像对这种情况好似知道一样，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低着头，静静的跪在地上，眼泪顺着光洁的下巴，滴落下来，却瞬间消失在空气之中。
王飞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少妇，口中不断说着什么，逗得那少妇偶尔掩嘴轻笑，偶尔娇嗔的白他一眼，而王飞每到这时候，就会哈哈大笑。
两人就这样言笑晏晏的，从王道身边走过，至始至终，都未将目光投向王道，哪怕一瞬！
王道就这样跪在原地，目送着他们走远，眼中的泪水就如决堤一般，不断涌出。
“爹，娘，孩儿……孩儿回来了啊!”王道呢喃一句，然后呆呆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就那样呆呆的看着，好像要将他们的样子永远记在心底一样，直至消失。
黑夜降临，夜幕披在王道的身上，王府的家丁将门口的两个大灯笼点亮，照亮了回家的路，可是他只能看着，他不愿进去，或者他不敢进去，只是静静的跪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紧闭的朱漆大门，王飞和少妇傍晚就回了府邸，带着购买的东西，依然没有看她一眼，径直进了王府。
！
第二天早上，天刚破晓，天空中还残留着点点星光，清新的雾气弥漫在王道的身周，红色的阳光透过淡淡的雾气，温柔地洒在大地之上，给一夜遭受冷寒的万物送来暖意，可是王道心中的悲伤却越来越浓，浓到几乎将他身心全部吞噬，这股悲意化为寒冷，冻彻心扉！
就在这时一声鸡鸣响起，王道脸色微微一变，哭红的双眼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活动了一下就有些僵硬的身子，然后双手举过头顶，对着那扇朱门，深深的拜了下去。
“爹，娘，孩儿走了。”
然后，王道的身体慢慢化为一股黑气，飘然远去……
......................................................
埠鸠水渊，夜色苍茫。
王道缓缓睁开眼睛，清风吹来，脸上一片凉意，伸手一摸，湿润浸湿双手，低头看了眼，已经闭合的黑木匣子，通红的双眼露出悲伤。
“你又进去了？”身后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
王道脸色大变，赶忙将黑色木匣放进袖口，转身，恭恭敬敬的一辑到底，口道：“掌门师尊。”
乘着荧光，就见一位身着白色道袍，腰系龙纹玉带，鹤发童颜的老者，手托一把阴阳拂尘，站在王道身后六尺远的距离，目露无情之色，看着跪倒在地的王道。
“你既然叫我一声掌门师尊，那我让你办的事情你为何不办？”老者面无表情的看着王道，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空洞！
王道浑身颤抖，他是怕极了这位师尊！
一年之前，他将赵蛮推下无底洞以后，因为犯了门规，被带到刑罚大殿，他当时的师尊本就是严律堂的长老，也是他们入门的时候为他们检测天资之人，所以被带过去的时候，他毫无惧色，因为他相信自己师尊可以护佑的了自己。
哪里想到，当他被带进去之后，首先看到的却是这位掌门，而自己的师尊，正浑身颤抖的匍匐在他脚下，不断以头抢地，发出砰砰之声，地面已经被染成了猩红的血色，可他师尊还是不敢停，口中一直哭嚎道：“求掌门绕我一次，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掌门绕我一次，我以后……”
而这位掌门却始终没有转身，一直到王道进来，跪在他师尊身边的时候，这位掌门才转过身来。
王道永远都忘不了当时那一幕！
这位掌门转身的刹那，无情的目光，落到自己的师尊身上，然后，那位在他眼中仙威无双、一个‘死’字就可取人性命的师尊，瞬间，脸色上青筋暴现，向前倒在地上，菜虫一样伸缩着，然后扭动着躯体，咽喉里发出痛苦的呻吟，慢慢的变成了闷哑的低吼，忽然抬头，向着这位掌门蠕动过去，眼中露出哀求之色，可却力不从心，再次倒了下去，大股的血液，由他眼耳口鼻之中溢出，直至流尽，化为一具干尸！
然后这位掌门，伸手对着师尊一点，那具干尸连同涌出的血液，如同尘埃一般，消散无踪！
王道跪在一旁，斜眼瞥着这一幕，心中的恐惧就像洪荒猛兽的巨口一样将他吞噬，浑身颤抖之际，头上的冷汗如雨落下，把头深深的低了下去，不敢与这位掌门对视。
“叫什么？谁的弟子？”这位掌门冷漠的扫了他一眼。
“内门弟子王道，师傅……师傅是……严律堂长老，柳……柳辉。”王道觉得，舌头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怎么都捋不直，结结巴巴的回答着问题。
沉默一会儿，王道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变得透明起来，一股庞大的气势瞬间压迫到自己身上，少顷，便听到那位掌门开口道：“好苗子。”
王道心中一喜，知道自己不会死了，不过这股喜色却没敢表露在脸上。
“柳辉死了，按照水行门门规，你作为内门弟子，将会被分配到其他长老门下，不过，本尊看你天资不错，起了爱才之心，你可愿拜入本尊门下，成为本尊唯一弟子？”
“愿意，弟子愿意！”王道大喜之下，对着这位掌门连连叩首。
“既入我门，便要修我道法，传我衣钵，继我志愿，你可愿意？”这位掌门的声音忽然变得缥缈起来。
王道脑海也变得模糊混乱，下意识的开口道：“弟子愿意！”，此话一出，王道瞬间清醒过来，知道这是这位掌门对自己施展仙法，心中更是羡慕向往。
“好，你果真与本尊有缘。”这位掌门的声音再次变得冷漠：“本尊修仙道，修真道，你既为我之弟子，便要抛开七情六欲，凡俗杂念，一心求真，一心向仙，你可愿意？”
王道迟疑一下，不过对于仙法的渴望，实力的向往，让他瞬间下定决心，朗声道：“弟子愿意！”
“人生之后五千日气足，方当十五，曰为童男，是时阴中阳半，可比东日之光，便是修道的最佳时间，过此以往，走失元阳，耗散真气，气弱，病、老、死、绝矣，坠入轮回无休无止。”
“你可明白，为师此话的意思？”
“弟子明白，弟子现年十四，还未过童男之时。”
“好。”掌门虽然在称赞，不过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真正的修道，是从筑基开始，在这之前，你必须踏过吐纳、炼气和聚气三段，一年时间，你能否做到？”
听到这些，王道眼中露出迷茫，不过转瞬即逝，坚定道：“弟子能做到！”
至始至终，王道都没敢抬头，他太过惧怕这位掌门的眼睛！
少顷，王道的眼前忽然飘来一个黑色木匣，其上无任何花纹，也无锁扣，一丝丝黑气满溢而出。
“此为纳凡盒，此盒，乃是以大神通炼化无尽星空而成，其内自成无数星球世界。”
“内中万物众生，都为肉体凡胎，乃是大神通者找寻当年乱仙一战中，洒落的星空碎片上的幸存者，纳其于内，经过千万年时光，演化而出。你打开纳凡盒，黑雾就会弥漫而出，包裹你之身躯，你便可以化为这片星空，当你修为达到筑基之时，便可以主宰这盒内众生，随心而生劫，念起可毁世！”
“你面前的这个纳凡盒，乃是本门传承至今一千多年，仅存的六个之一，其内承装着你原本所在的凡俗界！”
王道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巴掌大的黑色木匣，心中好似滚滚雷霆突然炸响，将他整个人完全震在了那里，眼中一切好像都消失了，只有手中的木匣。
掌门也没再开口，只是神色木然的看着他，等他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良久，王道身子一颤，想到掌门和他说的话。
“你既为我之弟子，便要抛开七情六欲，凡俗杂念，一心求真，一心向仙，你可愿意？”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掌门的意思，不过却不敢肯定，第一次抬起头，看着掌门的眼睛，虽然心中惊恐欲绝，不过王道还是将那股恐惧压了下去，颤声问道：“掌门师尊告诉我这些，是……”
“毁了它！”掌门师尊的话就像天雷一般，将王道险些劈晕过去，他木然的看着掌门师尊，想要说什么，可是却被掌门师尊打断。
“学道修行，只要斩断七情，断绝六欲，便可无执、无私、无妄、无欲、无求，一心向道，超脱天地，去假存真，无阴无阳，身与道合，求得真我，不死不灭，成就真仙。”
“你若贪恋凡俗，心神杂念，向道之心不纯，便无法得大神通，得长生，得自在！”
“为师告诫你，情欲不断，难成真仙，而仙，不语情！”
“你若想做本尊弟子，必须断绝七情六欲，否则，本尊便弃你！”
掌门言罢，转身，一步踏出，消失在这宫殿之内，独留王道一个人呆呆跪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