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东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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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小驿站,大人物

    三生小二虽嘴上不饶人,但毕竟也只是个稚气未脱心地纯良的少年郎,见凤来是寻宋小姐来的,竟不觉起了“同病相怜”之感,方才的气急也一下子散去了。此时再看凤来一个瘦弱的小乞丐,如风中的残絮般更是起了同情,那还想着去难为他。最后看天色渐黑,更是瞒着驿丞大人将凤来带去了后院的柴房,只想着先让凤来混过去这难熬的北边冬夜。

    对于住柴房凤来自是极其乐意的,毕竟自己是北字营通缉要犯,而且还一身乞丐打扮。若是大摇大摆的住进客房,光明正大的接近哪位连三生小二都极其痴迷的宋家小姐,那跟找死也没啥区别,到不如躲在暗处伺机而动来的稳妥。

    正当凤来趟在柴火堆里想着如何接近百汇粮行一群人时,驻马驿内,宋家小姐和那方姓男子也在发着愁。

    “方叔,家中真已将那事处理妥当了?”宋小姐玉手轻捏着两片薄薄信纸读了又读,秀眉微蹙,始终是不能相信。

    “这消息应该不能有假,纸是咱百汇特制的密纸,只有特定的墨汁方能写上去字。字迹也老爷的亲笔,这点我绝不会看错。就连送来信的宋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族中小辈。如果这都能被别家弄假,那咱宋家真枉在西北凌州立足百年了!”

    方姓男子虽说在宋家是个外姓人,但说话的分量和在宋家的地位比很多族中老人还要高得多,尤其是宋家这一代的主事人一些特殊的缘故,此人权利更大。就连这关乎宋家耳目命脉的潜碟暗报都是由他一手掌管,所以对于宋家家主宋忘古的这封亲笔信的真伪他最有发言权不过。

    听到方姓男子这般言语,宋小姐对信的内容自是信了九成九。可这位汉阳西北军商大族宋家长女宋凤兮却没有露出丝毫的喜悦,相反她眉头更皱起来。宋凤兮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淑媛,她自豆蔻之年便涉足宋家生意往来,这些年所经所历虽不能说得上惊心动魄,但也绝对能算是有风有浪了。对于宋家此时所面临的难关,宋凤兮有清楚的认识。信中风轻云淡的只言片语下笼罩着怎样风起云涌的龙争虎斗她现在还不得而知,但她至少知道,宋家为此绝对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这代价一些她能猜到,但有一些她却看不透,又或者说她不愿去深究,因为自收到这封信起她便有了极其不好的预感,尤其是在当下,那个萦绕在她身边十几年的梦魇即将真正到来的时候,这种预感在宋凤兮的心里显得尤为恐怖。

    “小姐,不管这信上说的如何,咱们早些把那东西带回去总是对的,这大雪来的邪乎,着实耽误咱不少时日,我是怕万一。。。”男子立在一旁见宋凤兮春山暗澹,秋水凝愁忍不住提醒到,可话刚说一半便被宋凤兮打断。

    “方叔莫再劝了,为那祸根咱宋家损了多少财力不说,老把式许田和他儿子许由连性命都搭上了,老许可是粮行的老人了,他儿子许由的名字还是当年我爹亲自给取得,意思就是想让小许能比老许熬出头,可如今。。。。粮行的活计已经换马不换人地连奔了三天三夜,就是张弓弦也都快崩断了,更何况是人。今日马车甚至差点撞上路边的乞丐,就那些老把式的手艺这搁以前是绝不会发生的,可见大家是已经多么疲惫,若是今夜在披星戴月疾行,只怕又酿悲剧,再说咱们还有两天时间,到凌州必是绰绰有余。”

    听得宋凤兮如此说,方叔只能摇头不语。自家小姐这些年打理宋家商行店铺已是初现风采,生意经算的精密,但还是太过纯真善良了,只是这次应该耽误不了大事就没再反驳。

    “咣当当。”

    驿站外的一阵嘈杂打断了宋方的对话,两人将窗户略微打开一道缝向外看去,竟是一队朝廷兵马,兵丁皆是负甲持戈,前三十骑兵清一色内卫御用神风黑马,后步卒百余众簇拥着一驾六匹神玄白马拉着的淡黄色马车,且先放着这些奢华仪仗不说,光队伍最前方那杏黄底的翻水乾坤旗就已经昭示着车中人的身份——带天巡狩王命钦差。

    “竟如此之巧,和天差一同到了。”方叔看到钦差仪仗并不惊讶只是有些意外。

    “确实够巧,待会需得去拜会一下,免得说我凌州宋家不懂礼数,只是一时没有可送的礼物。”想到这关节宋凤兮眉头舒展开来。

    “拜会自是应有之意,不过听说这次护送前来的还有那位誉满庆安的范锡石范公子,据说他生而启窍,三十六天罡窍出生便开了十八窍,十四岁时就以三十二窍入洞体境,如今十九岁周身九洞已凝有八,都言他玄兵在望,气龙可期。再加上他主修本家祖传的青冥洞火气,洞体内可存本源青冥火,又辅修他外公益州刘家的苍黄厚土气,可谓是攻守兼备,即使遇到些出入玄兵的小高手也有一战之力。小姐过会拜访多于范公子留点心,好结个善缘。”

    “这我自是省得。但凤兮说句方叔不爱听的话,武道虽强,可天下大事必不决于匹夫之勇。旁且不论,不入气龙终是肉体凡胎,刀砍斧劈毒药麻绳皆能取了性命。再说入了气龙,合我汉阳万万子民不过五十几人,任他五十几人再强又能翻出多少乾坤?”

    见宋凤兮脸有愠色,方叔知道自己不小心又犯了小姐的忌讳,不敢再多言什么,慢慢退了出去。

    屋外大队人马正陆续进入驻马驿,人数虽多却是井然静然,迅速将阵型散开,片刻功夫便把整个驿站团团围住,蝇虫难入。驻马驿的王驿丞早就侯在门前,身后站着个颤颤巍巍的小二罗三生。

    三生小二穷苦人出身,又是个少年。哪里见过这等的场面,吓得不敢抬头,但又压不住与生俱来的好奇,瞟着眼偷瞄,只见车上两个小公公扶着位身材臃肿的胖大人下了车,身后跟着下来了个年轻男子,其身姿挺拔,一对剑眉英武,脸颊棱角分明,虽称不上美男子,但自现阳刚之态英武之容,与那前面的胖大人成了鲜明对比。

    这直看的三生有点痴了,那公子真像是从自己偷看的话本小说里走出来的人物,那里都觉得好,那里都觉得妙。不过就是有一点---不太会算账过日子,明明才四个人竟去租了这么大一辆马车,准是被车马行的老板给坑了。

    “下官王正恭迎诸位天差,下官准备好上房请。。。”

    “大胆小吏其心可诛,让吕公公住早就定下的屋子,你焉能保无贼人暗藏的手段!”

    还没等王驿丞说完那小太监的呵斥声就将他打断,王正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泼天大错。直觉腿一软就跪倒在地上,口直呼

    “下官不敢。下官糊涂,大人饶命啊。”

    “小李公公莫急,贼人怎么会如此愚蠢?想来是王驿丞久居边域经验不足,其罪在查不在心。”

    范锡石虽是武道天才,范氏家族更是青州名门,其父现任兵部左侍郎,资源,视野,胸襟能力都不缺。只是自出生以来一心修武,少有人情往来,心思纯良,看见五十多岁的王正瘫软在地上吓得快要落下泪来。心生了恻隐,所以出言救之。熟不知若是吕公公真在驻马驿出来个三长两短,此时这句话便会成为他的祸根。

    一大俩小三个公公见范锡石开口便没再说什么,进了驿站,随意选了二楼三间屋子,王驿丞和罗三生紧跟在后面将预先准备在别处的火炉搬过来,要说驻马驿别的没有,就一点——够大。回字方形的简单布局,两层三面有房,没面各有十二间之多,再加上这火炉又大又沉,可把王罗这一老一小累的够呛。

    一阵忙活范吕二人终于坐定,俩个小公公也不闲着,一个忙着升起炉子,另一小李公公在仔细检查,看门窗是否更牢靠,墙壁是否无暗门。

    “吕公公咱们一路北上,如今凌州已在眼前。您还不肯告诉我盒子装的是何物吗?”

    范锡石望着桌子上的方盒笑着问道。

    “范大人,不是咱家不想说,而是真不知道,皇上只吩咐将它交给凌州刺史陈时行陈大人,其他只字未提。主子这么做必有他的深意,咱们这些办差的只要将它安全送到就好,管其他那么多作甚。”

    范锡石因其父的关系在五城兵马司谋了个闲职,故吕公公称其为大人。

    “对对对,吕公公说的是,不过有这天下十甲之一器甲赵先生的九环锁在必是没有问题,有了它,在便可撤掉诸多护卫,潜逆易容的法子便行不通了,再加上这锁本就难解,即使拿着钥匙也要有番周折,想即便是那盗甲秦延来了也要铩羽而归。”

    “话虽如此可也不能大意,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临近咱们越是要小心。不过有一句范大人倒是说对了,那九环锁是真的难开,咱家每次都要开半天。”

    说道这里范吕二人不约相视而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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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驻马驿外,天已经完全黑了,隐隐约约有一人人影正冒着寒风,由远及近。

    一个中年剑客,胡子拉碴有些放浪之感,手中那柄剑更是普普通通,剑鞘甚至有些锈迹,放在剑行里也卖不出几个铜钱。

    “天差在此,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那剑客刚靠近驿站大门便被两把长矛拦了下来,他也不恼,用那双冻得已有点僵硬的手在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块碧幽幽的剑型玉佩,那玉佩雕刻精致,有那剑客的打扮着实不配。

    “九华山剑阁弟子林苛外出游历,还请诸位大人行个方便。”

    说着便将玉佩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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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房里,沈凤来满心的忐忑,原因不单单是屋外集结的兵马,更多的是那块写着“天东”的小玉又诡异地发出了阵阵冰寒,虽远不及守奉山中那般刺穿骨髓,但那萦绕在心头的不好预感仍让凤来不寒而栗,若不是外面全是兵卒他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

    小小的驻马驿,若算上小秀才沈凤来,一夜间竟汇聚了四路人马,他们各自怀揣着心思,也打着不同的算盘。

    驿站外的风雪已经停了,可驿站内的风雪已有人在悄悄行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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