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迹花街:谁的青春不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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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我们是熟人

264、我们是熟人

覃小曼指名道姓要我请客,我自然不好反对。晚上照例是这一帮子人,不多一个,一少一个。

这次请客按覃小曼的说法,不能在夜宵摊,也不能在小店。须得到一个档次比较高的地方进膳,理由就一个,王者这人不差钱!

学校周边没有好酒店,档次稍微高一点的也就是学校后勤办的宾馆。

学校宾馆对外说是三星级,其实比四星级还要豪华。毕竟在此消费的大都是学校领导,迎来送往的场所,太寒碜拿不出手。

比如这次画展嘉宾,就都安排在宾馆食宿。

我是到了宾馆后才知道这回事,看到宾馆门口竖着的一块水牌,写着热烈欢迎什么什么的,中英两种文字。

画展嘉宾食宿在此,于莜莜自然也在。我站在宾馆大堂看了好一会,希望能看到她出来,顺便邀请她一起进膳。

全胜早到了,他有个任务,就是准备晚上要喝的酒水。在宾馆买酒,价格比外面高出一倍不止,可是宾馆又拒绝自带酒水,唯一的办法就只能偷偷往里带,反正大家都是学生,即便被宾馆发现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伟大而光荣的任务非全胜莫属,覃小曼指定全胜去办此事时,他也毫不犹豫答应,欢天喜地去办了。

我到的时候只有我和全胜两个,便摸出一包烟来,一人夹了一支在手指尖仰靠在沙发上吞云吐雾。

等了不多久,覃小曼和贾包宇一起进来,看到我们吸烟,贾包宇便伸手也讨了一支,还没点,被覃小曼皱着眉头说了一句,哎呀,满屋子的烟啊,能不抽吗?当即将烟揉成烟丝,扔进垃圾桶里。全胜便于心不忍地说:“老贾,你不抽也别浪费啊,给我不就好了。”

贾包宇严肃地说:“我是为你身体着想少抽烟,少抽烟,多活几年。”

全胜轻蔑地呸了一声说:“多活几年与少活几年有毛区别,现在这世道,多活还不如少活。像我们这样靠仰人鼻息苟活的人,多活一天,痛苦就多一天。”

全胜突然说出这般令人心酸的话也不是没来由,不到外面不知道,不接触社会也不知道,现在的世界,就是有钱人的天下。钱不但能通神,一样能通鬼通人。只要有钱,狗也能变成人。要是没钱,人过得比狗还不如。

至于什么道德伦理,宗教信仰,仿佛是五千年之前的事,礼义廉耻信恍如出土文物一般,有价格,没市场。

全胜出身贫困,虽然改革开放了三十多年,他家与三十年前比,并没有显著的变化。他老家在广西,十万大山里。很多听到十万大山的名字,都会显得无比神往,恨不得生于斯长于斯,文艺腔和探秘感齐飞。殊不知真让他们去住,不到三天必定会哭爹喊娘要回来。

比如全胜的家,就在十万大山的深处。距离小镇二十里,距离县城八十里。从他家到小镇,连走单车的路都没有,不是爬山就是趟河,有些地方还在悬崖峭壁,稍不留意,便会掉落深谷,连个完整的尸身也找不到。

全胜从小学四年级开始就到了镇上读书,伙食搭在学校食堂,他爹每过半个月给他送一次米,顺带几罐他妈给他炒的干萝卜皮和霉豆乳之类的下饭菜。这样的日子直到他读高中的时候才结束。学校已经不允许自己带咸菜了,全胜只好在食堂吃最便宜的南瓜土豆白菜豆腐之类的。

可是到了他高中要毕业的时候,他连吃小菜的生活都为以为继,原因是他爹出门去打工,摔断了一条腿,没拿到一分钱补偿。过去他的生活来源全靠他爹没日没夜在外面打零工赚来,现在他爹不能做事了,重担就全部压在他妈身上。

而这一切,全胜全然不知道。等到他高考结束回到家里一看,才知道爹已经卧床快半年,他娘廋得几乎看不出人形了。

心里有愧的全胜大哭一场,当即辞别双亲,一个人跑到一家砖窑里干活。等到录取通知书到了,他已经赚到了一年的学杂费。

全胜的这些故事我早就清楚,我暗暗作了比较,相对他而言,我的生活就比他幸福得多。首先我从来不需要考虑生活来源,我家在小镇,又是个交通要道,赚钱的机会和各类信息满天飞。只要人不懒,一个男人养个家还不成问题。

其次我是我家三代单传,我爹宁愿自己吃土,也不愿我受半点委屈。因此我从小学到高中,虽说过的不是人上人的日子,但也绝对不会比一般人家差。

像贾包宇和覃小曼他们,虽然都是小县城出来的人,毕竟山东物产丰富,土地肥沃。山东人胆子又大,赚钱比南方人还要狠毒。因此贾包宇和覃小曼的家境也不差。至于匀不余,基本算得是暴发户。他家靠海,早些年流行海上走私,匀不余家的人胆子也大,赚了不少的钱,到了他这代,单靠守着父辈留下来的门面房收租,就能过上富贵人家的日子。

这么一路分析下来,全胜是我们宿舍最穷的人,但谁最富,没有人承认。

全胜的话让我们都陷入沉思,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的处境,因此没有人会去触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沉默一会后,陈舒雅和王芙蓉也来了。

人到齐,当然要开席。

我特意准备了一些海鲜。我的这些同学,除了匀不余海鲜吃腥了嘴,其他人对于海鲜还是抱着深切的期望。

广州吃海鲜不难,珠江口每天都有如云帆一般的渔船进来,海鲜虽然多,价格却不便宜,吃一桌海鲜大餐,没有几千上万还是拿不下来。

全胜偷偷带进来的酒分为三色,白酒啤酒和红酒。无忧

男同学喝白酒,女同学喝红酒,剩下的啤酒,就当漱口用。

刚吃不到五分钟,覃小曼就指着我说:“你们都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让他请客吗?”

所有人都来看我,疑惑的神情让我好笑。

我却去看覃小曼,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今天的那幅肖像画,你们说像不像他?”覃小曼笑意盈盈,因为喝了酒,她脸上的红晕开始隐隐地现出来。加上她人的皮肤又白,这样一看,她就显得无比的唇红齿白。

全胜首先表示说像,特别是肖像画中人的一双眼睛,几乎就与我是一个模板刻出来的。陈舒雅却表示反对,说哪里像了?我看一点也不像。

几个人就争了起来,王芙蓉安静地坐在一边,一言不发。

我便探过头去问她:“王芙蓉,你说像不像?”

王芙蓉被我突然一问,顿时慌乱起来,眼光扫视了一桌子人,迟疑地说:“像还是不像呢?”

王芙蓉的话把大家都逗得大笑起来。覃小曼收住笑说:“到底是像,还是不像?芙蓉,你没看法么?”

王芙蓉就扭捏了一会,低声说:“我没太注意,没看清。”

大家又笑,全胜急不可耐地说:“王芙蓉,你不表个态,今晚这个单没人买啊!”

王芙蓉就来看我,狐疑地说:“你说像不像?”

覃小曼喝道:“你问他,不如问墙壁。”

王芙蓉就尴尬起来,浅浅一笑说:“你们说像就像了。”

覃小曼严肃地说:“我说像,是有来头的。老师说,我们平常要注意观察生活,你们难道都没注意一个细节吗?”

大家都疑惑地摇头,贾包宇笑道:“要不,小曼你怎么能做学生会副主席,我们都做不了呢?这就是你与众不同的能力啊。”

贾包宇的马屁拍得有点露骨,我看到覃小曼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皱。

“我不是冤枉他!”覃小曼看着我说:“如果你们都注意了,就一定发现画上有两个英文字母,是不是?”

我心里一顿,没错,于莜莜在画布上写了“wz”两个字母,我当时心底就明白,这是“王者”两个字的拼音首写字母。

也是是全胜他们没注意到字母,也许是他们就算注意到了,也未必会联想到是我的名字,因此他们都愣愣地看着覃小曼,等着她来揭开谜底。

覃小曼说到这里突然不说了,她开始专注地吃菜,夹着一块螃蟹腿,大惊小怪地嚷:“这腿这么大,这螃蟹得多大啊?”

我淡淡一笑说:“也许这是人家作者的名字缩写。”

覃小曼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是吗?这个作者可是叫于莜莜的,怎么联想,也靠不上边吧。”

我急中生智地说:“人家英文名字也说不定。人家作者是香港人,香港人可不学拼音的,他们怎么会使用拼音这个东西呢?”

“是么?”覃小曼笑眯眯地说:“看来你对她很熟啊。”

我心里一跳,想道,我去!我熟不熟管你屁事!难道就因为我们本来熟悉却装作不熟,你覃小曼就要我请客?

我正要摇头否认,包厢的门便被推开了。

随即,于莜莜在所有惊愕的目光里,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没错!我们是熟人!”于莜莜扫视一眼我们说:“很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