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公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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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第199章

蔡沨这才反应过来,气得当即两步上前,“啪”地一掌甩在姜湛脸上,掐着他脖子把他提起来,带着酒气怒吼道:“你这臭小子,还当自己是皇帝呢?你不过是我那庶弟**的狗!他贱,你比他更贱!有这功夫出来丢人,你还不如学两声狗叫、摇摇尾巴,若是讨得我欢心,说不准我还能饶你一命——”

“我呸!”姜湛狠狠朝他脸上啐了一口,在他的魔爪中艰难呼吸道,“朕就算死,也绝不向你这贱民乞怜!”

“你敢说我是贱民?”蔡沨眉目一沉,“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姜湛咬着牙道:“万民起义、京人逃散,你这金椅子已经坐不稳了,若是杀了我,四境之内握有兵权的姜姓皇室便更不可能降服于你!你倒是猜猜,泰王有多少人马,福王和宁王呢?姜越在外未知死活,裴钧亦从皇城司手中脱逃……你以为他们在等什么?不过是等你引火自焚罢了!”

“放肆!”蔡沨被说中痛处,一把将他摔在地上,指着他鼻尖道,“姜湛,你该庆幸!若不是蔡岚宠着你,若不是还顾虑那几个姓姜的,我早把你刮了皮喂狗!眼下留着你,是我腾不开手,可若你劝说不了皇亲和京外援军投降,还要在宫中与我作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他抬手唤人道:“来人,把这疯狗给我赶赶出去!”

“是!”周遭侍卫高声应答了,瞬时一拥而上,把姜湛拖出了御花园去。

姜湛被人扔在御花园外的石砖地上,摔得浑身都疼,却无法放心离去。

他缩在角落等了又等,不时回望园中,等过了约两炷香时候,终于看见姜煊迈着小短腿,猫着腰向他跑来。

姜湛心中一喜,顿觉方才的打没白挨,一时激动得要站起来同姜煊招手。

那方跑来的姜煊也看见了他,刚扬起笑脸,想要冲他摇摇手里挖出的包裹,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挡住了去路。

姜煊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愣愣抬头一看,只见眼前是一个落单巡逻的侍卫,此时正歪着头,目光狐疑地看向他怀里的包裹。

——被发现了!

园外的姜湛见之大惊,背脊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他知道,如果此时他和姜煊被侍卫发现,那他们都得死,而现在,那侍卫只看见了姜煊,没见着他,那么如果他能逃走,就还能活命!

事不宜迟,姜湛扶着墙站起来,眼见园中的姜煊已被那高大侍卫提拎了起来,不禁忍痛闭眼,调转了头,撒腿便向崇宁殿跑去。

第134章 其罪八十七 · 容留

且说姜煊这厢正要对姜湛挥手,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侍卫。

姜煊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哐当掉在地上,眼见那侍卫伸手要来抓他,他颤着身子转头就跑。

他怕得想叫、想让姜湛来救他,却担心拖累姜湛、让姜湛又被毒打,便只好捂住嘴巴向前狂奔,可没跑两步,他就被身后侍卫揪住了后颈,像抓小鸡一样提拎起来,不禁拼命挣扎,哭了起来。

“瞧瞧这小家伙儿是谁啊?”侍卫发出玩味的笑声,正要出声叫人来看,此时却听自己身后传来“噗嗤”一声。

侍卫整个人一僵,瞪圆了眼,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身后,一张脸登时愤怒,张口想骂,口中却吐出鲜血,浑身**起来,下一刻,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姜煊慌忙从他手中挣脱、扑爬着后退,惊恐万分地抬头一看,竟见是姜湛正站在那侍卫倒下的地方,双手握着把带血的银色短刀,此时正大口喘息、两臂抖动着,瞠目看向他身边倒地不起的侍卫。

“皇、皇叔!”姜煊面色苍白地扑到他脚边,正要再说,姜湛却一把拨开他双手,两步走到那侍卫身边,依旧喘息着,将短刀再一次捅入那侍卫的脖子。

姜煊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姜湛并未看他一眼,待又补了一刀,确认那侍卫是真死透了,才绕到侍卫头顶的方向,皱眉观察了一下,弯腰托起了侍卫的腋下。这时他目光才转向姜煊:“愣着做什么?去把包裹捡起来,过来搭把手。”

他病态的容颜溅了血,在月色的衬托下显出煞人的白,那一双眼中的紧张与恐惧似乎已随着侍卫的丧生而褪去,此时只剩下无尽的冷寂、平静和习以为常。

年仅七岁的姜煊就此目睹了人生当中的第二场谋杀,而这一场,远比他父亲的死亡更血腥,更可怕,也更残忍。此时此刻,在这个种满了奇花异草、布满了精致亭台的花园之中,他能遵从和信任的人,只有他的皇叔姜湛。

他不由自主地颤颤起身,走回去捡起了包裹的布,也捡起了包裹中掉出的东西。

那是一个十分沉重的东西——是玉石,托在他手中宛似千斤的铁。这玉石被切得四四方方的,每一面都比他两只手掌加起来还大,顶上还雕着一条张开巨口的青龙,栩栩如生,威严毕现。

——皇叔要他冒着性命危险来挖的,竟是个摆件?

“快点儿过来!”姜湛低声的催促打断了他的疑惑。

他赶忙拿包裹布胡乱包上那摆件,快步走到姜湛身边,拿出吃奶的力气,和姜湛一齐把那膀大腰圆的侍卫拖到了不远处的荷花池边。

周遭僻静无人,姜湛直起身来,深吸口气,抬起脚在那侍卫身上一踹。只听“咕嘟”一声,那侍卫便滚入荷塘,沉下去了。

夜风在此时吹来,姜湛感到一阵透骨的寒冷,全身猛地颤抖。

姜湛从他手里拿过包裹,拉看看了一眼当中的摆件,又把自己刚从那包裹中捡起的捅人的短刀也塞回去,拉着姜煊匆匆向崇宁殿走去。

姜煊边走边回过头去,看向那方幽暗池塘。

暗夜月色下,初冬冰冷的池塘泛着幽光,好似一双盯着他的眼睛。

“做过的事,别回头看。”姜湛搂紧怀里包裹中的两样物件,沉声道,“你记住,这世上唯有此二物,能护你一世周全。”

裴钧带着姜越回到茶山时,已是翌日夜里。山中最先见到他和姜越的,是一众在田间与乡民谈天说地的护卫。

护卫们或多或少都以为姜越凶多吉少,此时见到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待反应过来,即刻爆发出一片欢呼,一瞬把姜越簇拥起来,一路拥去了赵谷青面前。

赵谷青慨然泣下,听裴钧说完一行经过,直叹“天意、天意”,随即拜在姜越面前,领着所有将士一齐叩首道:“王爷洪福齐天,大难不死,乃真龙天子之相!赵某与所有将士,必将誓死追随王爷左右,助王爷平天下,开盛世!”

姜越红着眼将他扶起来,艰难地告知他,郭氏兄弟已在战中罹难,往后这一行中还能仰仗的谋士,便只得赵谷青一人,令赵谷青万万保重,切不可再说誓死之言。

赵谷青到底与郭氏兄弟同僚数年,听闻此讯是又哭一阵,还是董叔做好了吃食迎出来劝他逝者已矣、节哀顺变,他才怅然拭泪,止住了哭声。

简单地吃了些东西,裴钧领着姜越来到了一处种有红梅的院子,引他走进当中的堂屋,执着他手道:“我一直相信你没死,一边找你,一边早早地为你备下了这些,你看看,你可喜欢?”

姜越沉默地随他走入屋中,绕过当先一道绿竹扎成的屏风,只见室内除却干净整洁的床榻,右侧靠壁的竟是一个简朴的木架,架子上摆的全是土窑烧出的各色瓷壶、瓷碗,虽失精致,却不乏朴素的可爱,而架子面前还摆着一张矮桌、两方矮凳,桌上放着个泥炉,瞧着像煮茶用的。

“我记得你爱茶,这里是茶山,你许是该好好喝一喝茶的。”裴钧拉起他手在唇边一啄,轻声道,“咱们吃的可能不够了,但茶叶倒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