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绿水仙踪 （三）
“昨夜李府众人倒是安歇的很好，”月冷星稀之际，夙殒与枯琴双双纵身跃出李府后园，一前一后的沿着青松崖下的青石小路，飞檐走壁，辗转腾移，须臾之间即已双双并肩迎风伫立在寒烟叠翠的舟山万仞悬崖峭壁之巅。
“身怀分水明珠的人，岂会安歇的不好？”叶枯琴淡然侍立在万仞悬崖上一株千年古松树下的飒飒清风之中，微微冷笑的极目远眺着前方阴云密布下浩瀚无垠，水天一色的汪洋大海上风起云卷下的惊涛骇浪，那蔚蓝色的，浩渺无垠的沧绿海水，飓风涌动，巨浪冲天，仿佛时刻准备着蔓延到海岸上来，清洗掉苍天大地间一切被时间雕刻成的斑痕尘迹。
“我总觉得你是误会他了，”夙殒在苍松下寂然无语的沧桑凝望着他说，“琴儿他一心只想借助海洋之神的力量，翻波逐浪，水漫舟山，让中原武林群雄就此葬身鱼腹而已，他断没想到偏巧在这个时候，东海即将涌起一涡亿万年来都不曾涌起过的巨大潮汐。”
“潮汐？东海之中怎会有如此惊涛骇浪般直奔天际的巨大潮汐？据我所知，东海龙族并没有如此大的神力。”
“与龙族无关，”夙殒凛然的摇摇头说，“也许是扶桑岛上的太阳神族所为。”
“太阳神族，你是说，东君。”枯琴骇然惊诧。
“多半是他，”夙殒黯然，“因为当年身为梵天界光明使者的东君之子灵华，曾因身犯天条而被佛陀派人封印在无间地狱之中，除非东海扬起尘沙，沧海幻化桑田，否则，永无出头之日，怕是东君他一心护子，急于救出灵华，才不惜一切抓住琴儿他水漫舟山这个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暗地里将整个东海之水倾尽在舟山界内，只要离荒一动用神力助琴儿他翻波逐浪，水漫舟山，东海之水就会顷刻间倒倾上大地，让东海从此枯竭，却将整个人间尘世置身在东海一片汪洋之中，以兑现当初与佛陀定下的那个东海扬沙，沧海桑田的恒河之约。”他说。
“人都死了，还什么约定，”枯琴突然悻悻的苦笑着说，“反正我也早就下定决心要自己去当这个药引了，死一个人和死两个人，也没什么区别。”
“早？早到什么时候，如果琴儿他没有跳到悬崖下面粉身碎骨，你会这么无私？”
“但是怕只怕，我这么无私，反而会害死南宫沧浪，”枯琴突然蓦的想起一事，眉角之间的皱痕渐渐自额间凝滞起来。
“离荒是海洋之神，凡体纵是被纯阳之毒消融泯灭，也无甚大碍，你又何必……”夙殒微微有些不解的侧目看着他问。
“但是怕只怕，不仅只是凡体，”枯琴黯然阖眸，深深无奈的狠狠摇一摇头说，“江榣他可没那么好心，仅仅以一具血肉之躯要挟南宫沧浪，你并不知道，那枚纯阳之丹的丹心之中包裹着一滴在烈日阳光下暴晒过的黄泉之水，待到南宫沧浪身内丹丸消融化尽的一刻，那滴黄泉之水足以将离荒身内的凡身连同神体一起焚成灰烬，永世飞灰烟灭。而他的元神也会遭受重创，阿赖耶识就此湮灭也未为可知。”
“如果当真如此，也只好牺牲他了。”夙殒无奈。
“但是他毕竟是无辜的，”枯琴忿然，“为何你总想着要牺牲一条无辜人命去成全你的善心？”
“牺牲他是为了救更多无辜的人，这并没什么不妥。”
“更多无辜的人？”枯琴冷笑，“如果现在注定要有一个无辜的人为拯救世人去无辜牺牲，那活着的人中，没一个无辜。”
“但是离荒他不是人，你大可不必耿耿于怀。”
“我没那么博爱，”枯琴不以为然的甩甩头说，“但是离荒他毕竟是天帝胞弟，即使死，也不该死于凡人之手，否则上天震怒，大地上一样是荒城白骨，惨绝人寰。”
“可是除非让他借助翻云倒海的神力将体内黄泉之水燃尽，不然即使你以身相殉，充当药引，只怕也一样救不了他。”
“你不是已经将江榣的元神收来了吗？”枯琴突然蓦然冷笑的看着他问，“这个时候，你难道还要护他？”
“无心之恶，虽恶不罚，这是天地间的亘古规矩。”
“你到底是谁？”枯琴终于忍不住褪口向他诘问，“为何你一心护他，还口口声声称他琴儿，他一生只有两个名字，或为上官玉碎，或为江榣，你口中那个琴儿，他到底是谁？”
“你很在意吗？”夙殒突然微微落寞的看着他问，“江榣，上官玉碎，都不过只是人间一具皮囊上所刻符号而已，这句话，可是你亲口说的。”
“我只是想死个明白，”枯琴悻悻看着他说，“你大可放心，临死之人，并没机会将任何天机泄露于世。”
“确是不该瞒你，毕竟你我几次相识，皆是在南岳山下岳麓山庄之中，只是你可知，亘古洪荒之中，南岳，是谁的故地？”
“南岳，祝融，你，你是祝融？”枯琴骇然一惊，“那，那个琴儿他，他……”
“他是你的主人，”祝融深深的叹口气说，他深深寂寞的俯首看着他的眼睛，“你，本是他瑶琴上那一束青藤玉穗。”
“当年，琴儿他抱琴而生，被众神视为妖孽，要将他自我怀中夺去，抛弃进三千亘河溺死，是我将他瑶琴上那束青藤玉穗斩下之后，幻化成他的模样交予众神，瞒天过海，救了他一命，后来众神情知上当受骗，却也再未起心要将他自我手中夺走，那束青藤玉穗随之被众神激愤之下弃之大地，后来听说是被太和山上的真武大帝捡拾去了，安放在太和山巅的真武祭台上面，后来日久年深，那束玉穗在祭台上吸尽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渐渐有了灵识，擅自私逃下界，转世投生在上官世家府中，成为上官世家第三十三代少主，上官玉碎。谁料就在上官夫人即将临产之际，上官玉碎生魂却被他人生生挤出胎体，成为孤魂，后来幸被隐身于上官府中的千年蛇妖所救，收入自己腹胎之内……后来的事情，你自然知道……”
祝融一言至此，忽然抬起头来深深的阖上双眸，将自己亿万年亘古不变的寂寞眼神，深深的，深深的埋葬进自己沧绿色的眼瞳之中，而那双眼瞳，早在亿万年前，就曾深深寂寞的倒影过三界中最完美的一剪孤鸿掠影，那剪掠影而今又已经深深倒影在他的眼眸之中了，虽然仅仅只是他的元神，但是，在那元神之中，毕竟还是那一剪孤独的仙姝媚影，一缕寂寞的笑貌音容。
“身怀分水明珠的人，岂会安歇的不好？”叶枯琴淡然侍立在万仞悬崖上一株千年古松树下的飒飒清风之中，微微冷笑的极目远眺着前方阴云密布下浩瀚无垠，水天一色的汪洋大海上风起云卷下的惊涛骇浪，那蔚蓝色的，浩渺无垠的沧绿海水，飓风涌动，巨浪冲天，仿佛时刻准备着蔓延到海岸上来，清洗掉苍天大地间一切被时间雕刻成的斑痕尘迹。
“我总觉得你是误会他了，”夙殒在苍松下寂然无语的沧桑凝望着他说，“琴儿他一心只想借助海洋之神的力量，翻波逐浪，水漫舟山，让中原武林群雄就此葬身鱼腹而已，他断没想到偏巧在这个时候，东海即将涌起一涡亿万年来都不曾涌起过的巨大潮汐。”
“潮汐？东海之中怎会有如此惊涛骇浪般直奔天际的巨大潮汐？据我所知，东海龙族并没有如此大的神力。”
“与龙族无关，”夙殒凛然的摇摇头说，“也许是扶桑岛上的太阳神族所为。”
“太阳神族，你是说，东君。”枯琴骇然惊诧。
“多半是他，”夙殒黯然，“因为当年身为梵天界光明使者的东君之子灵华，曾因身犯天条而被佛陀派人封印在无间地狱之中，除非东海扬起尘沙，沧海幻化桑田，否则，永无出头之日，怕是东君他一心护子，急于救出灵华，才不惜一切抓住琴儿他水漫舟山这个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暗地里将整个东海之水倾尽在舟山界内，只要离荒一动用神力助琴儿他翻波逐浪，水漫舟山，东海之水就会顷刻间倒倾上大地，让东海从此枯竭，却将整个人间尘世置身在东海一片汪洋之中，以兑现当初与佛陀定下的那个东海扬沙，沧海桑田的恒河之约。”他说。
“人都死了，还什么约定，”枯琴突然悻悻的苦笑着说，“反正我也早就下定决心要自己去当这个药引了，死一个人和死两个人，也没什么区别。”
“早？早到什么时候，如果琴儿他没有跳到悬崖下面粉身碎骨，你会这么无私？”
“但是怕只怕，我这么无私，反而会害死南宫沧浪，”枯琴突然蓦的想起一事，眉角之间的皱痕渐渐自额间凝滞起来。
“离荒是海洋之神，凡体纵是被纯阳之毒消融泯灭，也无甚大碍，你又何必……”夙殒微微有些不解的侧目看着他问。
“但是怕只怕，不仅只是凡体，”枯琴黯然阖眸，深深无奈的狠狠摇一摇头说，“江榣他可没那么好心，仅仅以一具血肉之躯要挟南宫沧浪，你并不知道，那枚纯阳之丹的丹心之中包裹着一滴在烈日阳光下暴晒过的黄泉之水，待到南宫沧浪身内丹丸消融化尽的一刻，那滴黄泉之水足以将离荒身内的凡身连同神体一起焚成灰烬，永世飞灰烟灭。而他的元神也会遭受重创，阿赖耶识就此湮灭也未为可知。”
“如果当真如此，也只好牺牲他了。”夙殒无奈。
“但是他毕竟是无辜的，”枯琴忿然，“为何你总想着要牺牲一条无辜人命去成全你的善心？”
“牺牲他是为了救更多无辜的人，这并没什么不妥。”
“更多无辜的人？”枯琴冷笑，“如果现在注定要有一个无辜的人为拯救世人去无辜牺牲，那活着的人中，没一个无辜。”
“但是离荒他不是人，你大可不必耿耿于怀。”
“我没那么博爱，”枯琴不以为然的甩甩头说，“但是离荒他毕竟是天帝胞弟，即使死，也不该死于凡人之手，否则上天震怒，大地上一样是荒城白骨，惨绝人寰。”
“可是除非让他借助翻云倒海的神力将体内黄泉之水燃尽，不然即使你以身相殉，充当药引，只怕也一样救不了他。”
“你不是已经将江榣的元神收来了吗？”枯琴突然蓦然冷笑的看着他问，“这个时候，你难道还要护他？”
“无心之恶，虽恶不罚，这是天地间的亘古规矩。”
“你到底是谁？”枯琴终于忍不住褪口向他诘问，“为何你一心护他，还口口声声称他琴儿，他一生只有两个名字，或为上官玉碎，或为江榣，你口中那个琴儿，他到底是谁？”
“你很在意吗？”夙殒突然微微落寞的看着他问，“江榣，上官玉碎，都不过只是人间一具皮囊上所刻符号而已，这句话，可是你亲口说的。”
“我只是想死个明白，”枯琴悻悻看着他说，“你大可放心，临死之人，并没机会将任何天机泄露于世。”
“确是不该瞒你，毕竟你我几次相识，皆是在南岳山下岳麓山庄之中，只是你可知，亘古洪荒之中，南岳，是谁的故地？”
“南岳，祝融，你，你是祝融？”枯琴骇然一惊，“那，那个琴儿他，他……”
“他是你的主人，”祝融深深的叹口气说，他深深寂寞的俯首看着他的眼睛，“你，本是他瑶琴上那一束青藤玉穗。”
“当年，琴儿他抱琴而生，被众神视为妖孽，要将他自我怀中夺去，抛弃进三千亘河溺死，是我将他瑶琴上那束青藤玉穗斩下之后，幻化成他的模样交予众神，瞒天过海，救了他一命，后来众神情知上当受骗，却也再未起心要将他自我手中夺走，那束青藤玉穗随之被众神激愤之下弃之大地，后来听说是被太和山上的真武大帝捡拾去了，安放在太和山巅的真武祭台上面，后来日久年深，那束玉穗在祭台上吸尽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渐渐有了灵识，擅自私逃下界，转世投生在上官世家府中，成为上官世家第三十三代少主，上官玉碎。谁料就在上官夫人即将临产之际，上官玉碎生魂却被他人生生挤出胎体，成为孤魂，后来幸被隐身于上官府中的千年蛇妖所救，收入自己腹胎之内……后来的事情，你自然知道……”
祝融一言至此，忽然抬起头来深深的阖上双眸，将自己亿万年亘古不变的寂寞眼神，深深的，深深的埋葬进自己沧绿色的眼瞳之中，而那双眼瞳，早在亿万年前，就曾深深寂寞的倒影过三界中最完美的一剪孤鸿掠影，那剪掠影而今又已经深深倒影在他的眼眸之中了，虽然仅仅只是他的元神，但是，在那元神之中，毕竟还是那一剪孤独的仙姝媚影，一缕寂寞的笑貌音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