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命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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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道听途说江湖事 女扮男装入西城

    春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在这草长莺飞的的季节,一同疯长的还有少女那悸动的心思。闺楼托腮,绿庄的围墙再高,毕竟挡不住贪玩的目光。



    “好无聊啊!”少女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这偌大绿庄的少小姐。



    说到这绿庄,在这西北之地也算是奇葩,平素低调的怕人,却也很少有人敢惹。如今政局动荡,私兵四起,人人都在积蓄力量,力求自保。至于有些人是不是只为自保那就只有天知了。绿庄主要经营马匹贸易,从北地将骏马卖入中原,二十余年来倒也规规矩矩,如今战马作为战略资源日渐紧俏,久而久之,各方势力都要给几分薄面。绿庄的势力也如春日的野草般疯长了起来。



    这绿庄庄主绿涛睿智老谋,腹黑形象跃然纸上,对膝下三子管教颇严,唯独对小女儿绿漪喜爱有加,宠的没边。绿漪小姐嫌名字笔画太多,被老师罚抄写名字太过吃亏,擅自改小名叫“一一”。这绿庄主竟然不以为怒,也跟着“一一”的叫个不停。教书的老学究看着满纸的“一一”和小姑娘高昂的下巴着实被气得不轻,拂须欲走,奈何没控制好力度,心爱的胡须被揪断好几根,心疼的要死。



    三个哥哥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绿江、绿河、绿海,取名如狗啃。他们怀疑老绿涛一拍大腿,脑子一热就诌了几个名字了事。说好的诗情画意、阳春白雪呢?顶着这么个土名字怎么出去惹是生非,做一个合格的二世祖?哥仨的苦命还在后头。老学究被一一气地没处撒,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抓来哥仨,罚每个人抄写名字一万遍,还美其名曰“砥砺磨炼”。



    这下子哥仨不干了啊,尤其是老大。因为他已经毕业了,脱离了老学究的掌控,正准备投入到建设绿庄的伟大事业中去。好比高考完的学生,那是脱笼之鹄,要上天的节奏啊。结果被告知回去做数学卷子,真是岂有此理!绿江声泪俱下告到父亲那里。



    “不得忤逆!”庄主一句话,让绿江领教到强权才是硬道理。



    “挨罚也行,您老人家好歹走点心,给儿子去个文雅一点的名字啊。江、河、海,咱们家祖上没听说有谁是打渔的啊。”绿江腹诽道。腹诽完了乖乖领罚。哥仨,写着土名,一万遍,委实是身心俱损,欲仙欲死。



    一一姑娘如此招人喜欢,为何?长得水灵,二八年纪的人儿,丝毫不像西北苦地的姑娘,皮肤细腻,白璧无瑕。当然有人要说了,人家富二代,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衣来伸伸手,饭来张张口,皮肤不好才怪呢。要知道,绿庄子女都是要学习弓马、技击的。虽然不用练成绝世高手,但也赤巨资请名师来教。寻常毛贼,在他们手上是走不了几回合的。



    本来是例行学武,没曾想一一姑娘天赋异禀,庄里护院教头教了两年,便教不了了,说是已经倾囊相授,再教下去怕是要耽误前程。绿涛老头听了大喜,赏了一大笔银子,又去妙空山请了武功高强的女弟子来教,走的是轻快灵动的武功路子。这一教便又是两年。



    一一姑娘学了功夫,苦的就是老学究了。这一一生性活泼,课堂上调皮捣蛋。如今有了功夫更是上蹿下跳,无法无天。老学究罚抄写名字,她递上来满纸的“一一”。老头气得肺疼,举鞭要打。“老师,我错了!”一一小姐立马认怂,委屈的不行。老头看着这水汪汪的大眼睛,微蹙的弯眉,撅着的小嘴,还真下不去手。只好喟然长叹,捋须摇头,正要抬手,猛然间想起了什么,身子一震,改为抚胸摇头。



    一一小姐本来生得就高,富贵人家,基因好、营养足,再加上功夫修习,身材匀称紧致。尤其是长期骑马,臀部练得圆润挺拔,活脱脱超模身材,就是缺乏超模冷峻的气质。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是花季少女,多点笑容总是好的。爱笑的女孩运气不会太差。



    说到运气,就好比困了有人递枕头,饿了有人递馒头。正当一一小姐百无聊赖之际,旁边伺候的丫鬟小荷开了口。



    “小姐,要不然咱溜出去,到安西城玩一玩。”



    无数史实证明,真要一个人下定决心去做一件坏事是挺难的。邪恶小人总要和正义的小人打上一架。但是这个时候要是有从犯怂恿一下就不一样了。正义的小人被瞬间ko。



    “父亲大人说了,女儿家不得抛头露面。况且,虽然我是大小姐,门口的护卫是肯定不让我们出去的。”



    小荷狡黠一笑,附耳说了一番悄悄话。



    “不行,我堂堂大小姐怎么能钻嘟嘟的洞。人的身躯怎么能从狗洞子里钻出!”



    所谓“嘟嘟”,乃是绿庄的护院老狗,凶的一逼。唤作“嘟嘟”,可想而知,定是一一大小姐的杰作。



    小荷又附耳。



    “不行,我堂堂大小姐,才不要偷绿海的臭衣服!”



    



    绿庄外围,管道。两骑绝尘,往安西城直奔。这马上不是别人,正是出逃二犯。一人化作青衣文士,羽扇纶巾;一人化作伴读小厮,清秀水灵。二人虽然换了男装,奈何皮肤细腻、明眸皓齿,要是看不出来是女子,定是江湖菜鸟了。二犯从密谋到实施,总计不超过半个时辰,显然不是初犯。



    “小姐,等等我。”一一骑术精湛,小荷勉力跟着。



    “你哦,真是累赘。”一一嘴上抱怨,却也放慢了速度,与小荷并驾。



    “小姐,你说你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在家里雨露不沾的,干嘛非要跑出来?”



    “大丈夫当鲜衣怒马,仗剑天涯!”



    “但是您不是大丈夫啊,我的小姐。”



    “嗯?”



    “是的是的,吕公子威武。”



    “哇哈哈哈——”,化作“吕公子”的一一小姐仰天长啸,作张飞状。坐下白马显然是受了惊吓,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看,小荷。受本小姐豪气感染,小白也来了精神。”言毕,快马加鞭,扬长而去,骚包无比。



    “等等我,小姐。”



    可怜的小白,就是一一坐下白马,本是西域神骏,就算没有“罗预”、“须臾”这等雅致的名字,好歹有个“流光”、“飞火”这等骏马的名字。不得不说,绿庄虽大,不管人还是物,起的名字真是槽点满满。



    



    绿庄,庄主书房。绿涛正在伏案工作,有模有样。管家绿泽走了进来。



    说到这个绿泽,一一哥哥那几个二世祖们就气不打一处来。为啥?绿庄有个规矩,凡是对庄子有特殊贡献或者庄主觉得有需要的,可以提升为内庄人员,赐绿姓,名字自取,地位待遇飞升。绿泽原名王强,多年管事,操持诸多绿庄事物,业绩颇佳,顺理成章得到提拔,升为总管,赐绿姓。王强本就博学,便取了“泽”字,意为铭记绿庄恩泽,回报回馈主家。这“泽”字,无论意境、读音、字形都比哥仨“江、河、海”强上太多。



    最最可恨的是庄上有一马夫,叫做铁柱,大字不识。一次跟着商队遇袭,冒死突围报信,立了大功,获赐绿姓。铁柱不识字啊,伤好了之后就拎了半扇猪肉请教书老学究帮着起名。因为铁柱觉得老学究是绿庄学问最大的人。哥仨一听激动了,拼了命讨好老头,要给铁柱起个要多土有多土,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的名字。



    “就叫铁柱吧,我觉得铁兄原来的名字就挺好,质朴、奢华又不失低调。”



    “叫石灰也行,千锤百炼,沐刀浴火,符合铁柱兄弟气质。”



    “我觉得还是叫二狗,铁柱兄大伤初愈,命如纸薄,当去贱名以安命。”



    当然,等待三人是每人头上一鞭。



    “老夫学问之人,起这狗屁倒灶的名字,有辱斯文吗!”



    然后,铁柱就成了绿泫。“江河海”在“泫”字面前瑟瑟发抖,泪流满面。



    



    管家绿泽拱手道:“庄主,四小姐偷偷溜了出去,要不要派人追回来。”



    “这丫头,又跑出去了啊。真是女大不中留,翅膀硬了要飞啊!”



    “庄主言重了,四小姐正是贪玩的年纪,玩累了自然会回来。”



    “也罢,刚好这段时间司马家的人要过来,让一一出去避一避也好。”



    “庄主,这四小姐虽然有些功夫,但性格天真单纯,江湖经验不足啊。况且,今日这安西城恐怕不太平。”



    “正好,这么多年太过宠溺这丫头。她没吃过半点苦,不出去见见还真以为天就只有井口大,也该让她成长一下了。绿泽,你去挑几个身手好的护卫暗中保护吧。”



    “是。”



    “慢着。还是我去请两位供奉跑一趟吧。”



    



    我们二位逃犯没出去多久,后面便又跟着两骑,远远缀着。以我们二犯的江湖经验,定然是发现不了的。这后面缀着的便是传说中的二位供奉了。一位叫“焚琴”,一位叫“煮鹤”。瞧瞧人家这名字,一听就是高手。二位也是人如其名,功夫了得。供奉嘛,就是高薪养着不干事,关键时刻露一手。这一手要是露的不漂亮,那不得被主家宰了。供奉质量高低也说明了一个势力的实力:一是给得了高薪,二是给得了愿景。



    说话间,我们二犯优哉游哉地到了安西城。但见城门口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主仆二人下了马,朝城门走去。



    “这安西城怎么比往常要热闹许多?城主卫队怎么在城门口把守?”小荷平时出门采买,到还有些见识。



    “二位有所不知吧。咱们城主啊,昨晚被人给剌了。现在正全城搜人呢。”路人甲八卦道。



    “谁呀,这么大本事。城主府可是护卫森严,咱们城主那武功也是相当了得啊,还能被人给杀了不成。”路人乙搓手道。



    “凶手就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刺客——‘智剑’步青云。”路人丙探头道。



    “喂,干什么,你们在乱说什么!”守城军士呵斥道。



    “咋了,还不让说话啦。城主死了,我们也很心痛,但日子还得过啊。城里还让卖棒子面不?”



    “让卖。”



    “得,有棒子面就成。”



    西北民风剽悍,周围的人被索问的烦了,一时嘘声四起。



    不过这嘘声一一姑娘是听不见了。一听见“智剑”步青云,一一姑娘就面若桃花,两眼放光。莫非二人有奸情?非也,二人非但不熟,更是素未谋面。那为何一一姑娘如此失态?故事听多了。



    在这个年代,豪门深闺,女子是要藏着养的。一一姑娘算是放养,却也见识不多,道听途说一些江湖传闻,便心向往之。别人刀光剑影、儿女情长,自己只能刺绣养花、遛狗撸猫。久而久之,心思就往外飞了。而这些江湖传闻之中,传的最神的便是“智剑”步青云了。



    为何要叫“智剑”?因为步青云没有帮手,孤身一人,却每每行刺武功高强,护卫严密之辈:陵南巨匪张师豪,湘北黑水帮帮主陈其礼,翔阳商会会长何红焱,再加上如今的安西城城主白宝山。若单论武力,普天之下怕是没人能单枪匹马杀了这几人。但这步青云非但武力超绝,其智力更甚。最主要的是,他每次作案都要在现场留下一柄木制短剑,上书“步青云”三个大字,似是对死者一身武艺和周围一干护卫无情的嘲讽。



    张师豪新婚燕尔(抢来的压寨夫人),激战正酣。一柄利剑从天而降,直取后脑。新娘子被白色液体喷了一脸,正欲娇嗔,定睛一看,原来是脑浆,当场吓晕,第二天才被护卫发现,一柄木剑被塞在了新娘子胸口。



    陈其礼湘水遇袭,众人迎敌,贼人败走,其礼复追。陈帮主武功高强,贼人也是了得,二人渐渐与护卫拉开了距离。陈帮主脾气暴虐,杀气升腾,上了头。转眼便到了葫芦口,此处水面狭窄,仅容两船并行。陈帮主刚追过峡口,突然水面火光大作、浓烟四起。众护卫隔在外面不得前进。此时贼人回头,与陈帮主斗在一起,乒乒乓乓不下百合。众护卫听得是心急如焚。待到火灭烟消,江面哪还有人影,只余一柄木剑,随波逐流。



    最神奇的要数翔阳商会何红焱了。护卫早上叫门,半天不起,门被反锁。最后护卫觉得不对,破门而入,发现屋内一片狼藉,还有横尸床榻的何会长。何会长被创十几,手中长剑在握,剑上血迹点点,,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斗,还伤了刺客。如此情况,门外两个明岗,四个暗哨,十二只耳朵竟未能听到半点打斗声响,也没听到何会长呼救。门窗反锁,木剑就挂在了门栓之上。那十二只耳朵也被何家人割了,给何会长做了血祀。经此一案,步青云名动江湖。杀人不用刀,用脑,“智剑”之名越传越神。步青云形象也越传越帅。



    一一姑娘本性纯良活泼,哪听得这种故事,一时间热血沸腾、心驰神往,脑中意淫出无数个步青云形象。



    “步青云,平步青云,真是人如其名。青衣,长发,鲜衣怒马;抚琴,挽酒,仗剑天涯。我当吹箫相和,起舞夕阳下……”



    



    唉,真是看不下去了。你个小bitch,白日做春梦,瞎眼作意淫。步青云一个刺客,扔木剑就已经很装逼了,打扮得这么骚包,脸上再写满装逼,不是找死么。大隐隐于市,刺客就应该是扔进人群找不出来,名字叫王强、张伟之辈。本作者当效仿周星驰《大内密探零零发》中的高手人设:满脸麻子,大黑痦子,糟老头子,让你个小浪蹄子意淫。这年头。当个刺客都得要看颜值。颜值能当饭吃?



    



    “喂!作甚呢!”一声断喝打断了一一姑娘的遐思。



    “谁都敢不把我军爷放在眼里!”这位城主卫队军士眼看就要发怒。小荷眼疾手快,一块绿庄牌牌递了上去。军士一看,忙拱手放行。只是一口怒气,本来要发作,被生生逼了回去,憋的满脸通红。



    “咳咳,那谁,张伟,你替我值班,我受了内伤,要去医馆治病。”



    



    小荷拽着一一进城,觉得丢脸,眼里写满了鄙视。



    “小姐,快醒醒吧。”



    “小荷,你说这步青云一定很帅吧!”



    “嗯,满脸麻子。”



    “你,找打!”



    主仆二人追打着进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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